“什么！”林红袖脚下一顿，双腿不由自主地跟着打颤儿，缓了缓，急步跨向前去，颤声问道:“素衣兄长，千雪她……”
林红袖偏头看着床榻上沉静的苏雨，心若针扎一般，他感觉一切似乎都静止了，时间静止了，空气静止了，他的呼吸静止了，连同他的心跳也一并停止了跳动。他的千雪，他的妻，老天怎么可以如此不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他的千雪！
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无息的滑落，他颤着身子缓缓的下滑，而后“噗通”一声双膝跪落在地上，晶莹的泪珠扑扑簌簌的落在阴凉的平地上，转瞬即逝。却见他低头半阖了眸子，俯在地上轻声道:“还望素衣兄长救救千雪！”
戚素衣转过身来，见他如此，心中不由惊讶不已，俗言常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一个男子，为了自己的妻子可以做到下跪求人的地步，那该是多么深的挚爱啊！戚素衣不动声色的摇摇头，他怕是永远也做不到如此吧，尽管他的心里也深爱着一个人。
戚素衣将手中的烛盏轻放于身旁的矮凳上，伸手将林红袖搀起，低声责怪道:“红袖兄弟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与千雪也算得上是兄妹一场，不用你说，我也定当是尽力而为！”顿了顿，又听他道:“肩上的伤口可以让它好若当初，只是…脸上即使是用最好的医术，怕是也要留下些伤痕的，红袖兄弟…你可会嫌弃……”
“素衣兄长说的是哪里的话，千雪一日为我林红袖的妻子，便是终生为我内妇，哪怕是天塌了下来，我林红袖也绝不会弃她于不顾！”林红袖信誓旦旦的说道。
他儿时因着腿疾的关系，父亲虽不曾弃他于不顾，也只是好吃好喝的待着他，给予他的不过是物质上的关怀，却从不曾从口中溢出一句关心他的话语，若不是他画得一手好画，父亲怕是瞧都懒得瞧他一眼吧。这种刻骨铭心的疼痛，他已经尝试过，又怎么舍得让他的千雪再尝试一遍！
“那便好，那便好。”戚素衣点点头，又向着林红袖走近一步，这才发现站立起来的林红袖竟是比他还要高出一寸之多。
戚素衣转身又将烛盏拿起，红色的烛泪顺着烛身流落在烛台上，宛若落了一地红艳的血珠。
林红袖盯着他的后背，恍然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他的腿疾才好了几日，与他的千雪天天待在一起他还觉得不够呢，哪里有机会去认识那些闲杂人等呀！
戚素衣将空出的手轻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缓声道:“红袖兄弟去找来笔墨和宣纸吧，过会儿我将药单写下，明日一早你便差人去药房取了吧。”缓了一会儿，又见他将手中的烛盏放在苏雨床边的矮凳上，开口道:“我将千…雪妹妹的伤势再瞧一瞧，今晚先配些药将伤口敷上罢！”
“唉，好，好。”林红袖直跟着点头，一转身跑出了房去。戚素衣瞧着未合严的房门呆愣了好一会儿，又偏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苏雨，缓缓地叹出一口气:雨儿，经过这次的事情，你怕是再也舍不得将他杀了。
戚素衣走向前去将房门合严，提脚缓步走向床榻，轻轻地落座在床沿上，红色的烛光映照在苏雨的脸上，愈发显得她脸上的伤口狰狞可怖，却又显得她的脸分外柔和。
戚素衣轻笑，真是矛盾呢。
他轻轻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才细声道:“雨儿，你知道吗，我是故意告诉他你的脸上会留下疤痕，我太羡慕他了，为什么他可以得到你的注目，而我不可以？我太嫉妒他了，嫉妒的心都疼了，可是当他跪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我好不甘心……”他的唇角弯着，眼角却有晶莹的泪珠不断的滑落，落在华丽的锦被上，落在他的衣襟上，落在苏雨的手背上，却如何也落不进他深爱之人的心里。
“爱一个人，本就该自私。”他的眼睛紧盯着她的面颊，手小心翼翼的贴在她的小腹上，柔声道:“雨儿，明日我便要将我们的孩子亲手扼杀了…你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的不舍得。前些天，我还在想着，即便是你从不肯爱我，至少我们之间有这个孩子，便是有千丝万缕解不开的关系，可是现在，为了救你，这个未曾出世的孩子，要被他的亲生父亲扼杀在他母亲的身体里……他…是不是很可怜？”
他抬了抬头，想要将溢出眼眶的泪水逼回去，却只是徒劳。他呵呵的自嘲:“哈，雨儿，瞧瞧，我戚素衣是多么强大的一个人啊，可是现在，却连我自己未出世的孩子都保不周全……我想，他不会恨我的，我是在救他的母亲呀。你现在跟他说说，说让他别恨我，让他赶快去投胎，等他下一世我们再做父子，哪怕是…我老的走也走不动，白发苍苍的拄着拐杖，也要看着他平平安安的长大……”
苏雨的手被他紧握在掌中，他的掌心里微微沁了汗，苏雨的手却是冰冷如初。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一条缝儿，林红袖怕冷风吹进房间里将苏雨冻着，只好偏着身子挤进房里来，手里拿着磨好的墨汁和洁白的有点发黄的宣纸。他在房里站定，又将房门合严，挥着手中的宣纸道:“素衣兄长，宣纸与笔墨取来了。”
戚素衣早已从床沿上站起了身子，侧过身去将脸颊上的泪痕拭去，忙迎了上去:“哎，好。”
林红袖将笔墨与宣纸放置在紫檀木桌上，两只手在宽大的袖袍中握紧再松开，已沁了薄薄地一层汗水。只听他轻声道:“素衣兄长可曾配得医药？”
戚素衣浅笑:“红袖兄弟莫要心急，我总要先仔细查看了千雪妹妹的伤势呀。”
林红袖脸颊微红，抱手成拳道:“是红袖心急了，还望素衣兄长莫要见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