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了早膳,天已大亮。冬日里的白天似是极短,用过早膳都已许久,却还未见太阳升起,倒是一阵一阵的冷风徐徐地沁入心底,添了一抹凉意。
林红袖身着一袭黑白相衬的长袍,腰间束一条乌色腰带。如墨的发丝上束在发间,下垂至腰际。由于长年待在房间里,许久未曾见过日光,越发显得他肤色白皙,唇红齿白。他手持一把黑色折扇,半坐在红木椅子上,穿着如此正装,倒真是一位偏偏的美少年了。
苏雨从林红文那里讨了两双他未曾穿过的新长靴,揣在怀里踏进房来,浅声道:“前些日子为夫君定做的棉鞋不知是否已经做好,今日如此重要的日子,也赶不及去取,千雪便自作主张从小叔那里讨了两双来,夫君先凑合着穿吧,若是不合脚,千雪再命人快马去取。”
林红袖轻笑,提起长袍的下摆,露出一双只穿着白色布袜的脚来,任由苏雨将一双黑色的长靴套在他的脚上,大小倒是合适的紧呢。
瞧了瞧脚上的一双黑色靴子,他不由得蹙眉轻笑出声:“红文的靴子我倒是穿着刚刚好呢。”顿了顿,又听他说道:“红文那里怎么还有这般崭新的靴子?”
苏雨为他穿好靴子,把被他握在手中的长袍下摆轻轻的放下来,又伸手抚去被他折出的皱褶,这才站起身来开口道:“许是舍不得穿吧,方才千雪见小叔的靴子都张了口呢。”
一句话,她说的似是无意,却烙在林红袖的心头,随即便听他开口道:“唉,母亲…前些日子着实是将他委屈了。”转而又对着苏雨说道:“千雪,待你我探亲归来,再命人去‘陌衣坊’为红文定做几件新衣服与新靴子吧。”
苏雨低身应下,掩面轻咳了两声,这才伸手搀起林红袖来,又对着房外唤了两声:“质儿,悦儿,快些进来搀着姑爷,今日要回相府探亲,要动身了。”
“哎——”闻言,两个丫鬟快步踏进房里来,听到要回相府探亲,瞬间容光焕发,似是遇到了什么足以令人兴奋到上吊自杀一样。想来也是,两个丫鬟皆是幼年便在相府做丫鬟,与相府的感情岂是在林府这短短月余所能相比的。如此兴奋的情绪,倒也是能被理解的。
两个丫鬟搀起林红袖,四人不由得皆是一惊,林红袖的腿疾已随了他十余年,这十余年里别说是站起身来,即便是知觉,这腿也是不曾有过的。但如今,不仅有了疼痛的知觉,竟然还可以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在地上缓慢走动,兴奋的情愫不由得在心底升腾而起。林红袖当下便忘记了腿上的疼痛,拂开了两个丫头搀着他的手,高兴的挥着手招着苏雨:“千雪,千雪,你快瞧瞧,我这腿能站的住了……”
谁知,他话音未落,脚下一顿,竟然硬生生的向着苏雨栽去。两个丫鬟皆是一惊,忙伸出手去搀他,却是为时已晚。苏雨顿感呼吸一促,伸出手去欲稳住他的身子。心中却怕他起了疑心,故而,她的身子也跟着他象征性的踉跄了两步,这才将身子站稳了。
待几人缓过神来,便见林红袖拉拢着一张俊秀白皙的脸,懊恼的乱嗷嗷:“我真是没用,竟然连站都站不稳!”
苏雨好笑的睨着他,双手尚停在他的后背与腰际之间,安慰道:“千万莫要说这些丧气的话,夫君能做到如此已是不容易了,待你我探亲回来,千雪再陪着夫君习步也不为迟。”
“真的?”林红袖瞬间转悲伤为喜悦,抓着苏雨的手问道:“我已经做的很好了么?日后千雪会陪着我一同习步么?”
苏雨见他如此,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些,他这般神情,倒是像极了一个不知人间琐事的孩童呢。瞧,两个丫鬟也站在一旁偷偷的掩了唇轻笑呢。
苏雨转头瞥了一眼两个丫鬟,眉眼弯弯的轻声道:“你们两个丫头,在那里偷笑什么呢,还不快些过来搀着姑爷!”
“是。”两个丫鬟应下,忙伸手去搀着林红袖,却见他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拉着苏雨的胳膊道:“我要你搀着,她们两个丫头手脚不利索!”
听他此言,苏雨唇角不由得抽了抽,她们两个丫头手脚不利索?林大公子,您睁大眼睛仔细的瞧一瞧,她这一身华丽丽的正装,手脚就会很利索么?
两个丫愣在原地,伸出的手,搀上去不是,缩回去也不是,就那样伸在那里,享受空气中夹杂的丝丝凉意。
当下,苏雨便果断的想要拂开林红袖的手,但碍于他的腿疾,只得蹙眉硬声道:“夫君瞧着千雪这一身正装,会很利索么?”
林红袖愣了愣,又抓住了她的胳膊:“我不管,反正我就要你搀着!”
闻言,苏雨额头很合时宜的出现三道黑线,唇角不自主的猛抽,这厮很会撒娇嘛,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脸皮这么厚呢?难道她以前被他的外表蒙蔽了双眼?这厮…很无耻啊……
“千雪…千雪……”林红袖见她不作声,当即将手缠上她的胳膊,用脸在她宽大的袖袍上蹭来蹭去,苏雨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两个丫头更是在一旁嬉笑的身子发抖,差点儿花枝乱颤。
苏雨将眉头挑了挑,刚想将他推开,又忽而想到他的腿疾,若不是这府里的人皆知林红袖的腿疾已有十余年,她恐怕都要怀疑,这厮当初是不是装出来的体弱多病。当即,苏雨深吸一口气,胳膊一闪,双手已然搀了林红袖的一只胳膊:“好了,千雪应下便是。”转而,又见她吩咐丫鬟:“你们两个,还不快些去把轿子收拾好!”
两个丫头应下,一转眼已无了踪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