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绿婷走上前来,将她扶住:“你今天又受委屈了是不是?太子他为难你了?”
“绿婷。”秦如晨泫然欲泣,只觉满心凄苦无限:“我如此真心对他,为什么招来的,却是他的怨恨?原本以为,自己一再容忍,他会……”
“唉。”绿婷不禁叹气:“小姐你就是太好欺负。”
她见秦如晨面有悔色,又怕她不开心,赶紧打住话头:“小姐,我已经收拾好被褥,你去歇歇吧。”
秦如晨略点点头,任由绿婷扶着自己,送进里间,绿婷仔细服侍她睡下,放了银丝霜,并不离去,只靠在床栏边打盹儿。
见她面有倦色,秦如晨撩开纱帐,轻声唤道:“婷儿,你不用在这里陪我,只管睡去吧。”
“小姐。”绿婷却显得有些着急:“你好好躺着吧,理论这些作甚?”
秦如晨轻轻叹口气,复又躺回枕上,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想起自己十六岁时第一眼见到他,便为他的风度所迷,这一生只想陪着他,原想两个人相亲相爱,孰料……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辗转思索,只觉气苦,倘若这一腔情思竟无寄托,那自己还不如死了的好。
秦如晨左思,右想,始终不得计,直到半夜时分,方才昏沉睡去。
皇城东郊。
二皇子府。
按戚朝惯例,除太子外,其余皇子长到十岁,便令其搬出皇宫,由舍人、教习嬷嬷,侍者看顾,非奉诏不得擅入内禁,而皇子们平素除读书识字外,更不许结交外臣,尤其是京中武官。
“来了吗?”
角门开处,露出几张黑糊糊的脸。
“来了。”
青衣小侍退立一旁,垂手而立,来客自角门进入内堂。
再说内堂之中,陈设简单,正中央一架绘着孔雀开屏的屏风,一锦衣男子来回踱着步,满脸凝思。
“二皇子。”
“二皇子。”
抬头瞧清楚来人,年轻男子眼里闪过几许亮光,自己先走到桌案后坐下:“几位,请。”
来客纷纷落座,个个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年轻男子。
“深夜请诸位来此,实因有要事商议。”
几位来客对视一眼:“皇子请讲。”
“皇上。”二皇子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已经快五个月未上朝了。”
见其他人并无半点反应,二皇子清清嗓音:“诸位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皇子呢?”
“本皇子不想成为俎上之肉,任人宰割。”二皇子眸色冰冷,神情显得十分绝决。
来客们的反应却很冷淡,他们宦海沉浮已久,对于朝廷中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看得实在太多。
“诸位都是聪明人。”二皇子站起身来,徐步下阶,在殿中缓缓踱着步,唇边慢慢浮起几许冷笑:“此时定然是在暗暗度量,该不该把赌注押在本皇子身上吧?”
室中一片沉默,很显然,在这样危急的关头,根本没有人会完全将自己的性命,拴牢在另一个人身上。
二皇子的脸色阴沉下来,霍地起身:“竖子不足与谋大事,诸位若是心存异志,不必再留在此处,只管离去便是。”
“皇子。”终于,一名身穿寻常百姓服饰的男子站起身来,冲二皇子一抱拳:“俗话说得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二皇子心里应当清楚,我等行此机密要事,倘若败露,该是什么后果。”
二皇子将双手负于身后,久久不语。
不到最后一步,谁都不敢肯定,事情的结果是什么。
“你说,今夜又有几名大臣,去了二皇子府?”
太子宫中,戚庭华一脸冷然,看着桌上燃烧的烛火。
“是。”
“嗯。”戚庭华点点头,再转过身时,脸色已经恢复常态:“可有人发现你的行踪?”
“没有。”
“那就好,你立即回去,继续当差。”
跪地之人应了一声,方才低着头慢慢地退出去。
手拿一根铁签,戚庭华慢慢地拨着火,心中着实烦恼——想不到一波未平,竟然二波又起,刚刚平息了皇后对自己的怒火,紧接着二皇子那边又……
一脚踢开凳子,戚庭华几步冲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脑海里却乱糟糟的,就像有几万只蜜蜂飞来飞去,他实在有些沉不住气,霍地跳起来,数步冲出寝殿,直至栖云阁。
屏息立于阶下,看着那紧闭的殿门,戚庭华心中一阵不是滋味——难道自己真要为了权位,去向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伏低做小吗?
“主子。”一个极低的声音忽然传来:“不管怎样,你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眼看天也晚了,赶快上床睡觉吧。”
“绿婷,傍晚时你可去瞧过了?”
“瞧了。”
“太子他……”
“太子寝宫殿门紧锁,奴婢什么都打听不到。”
“也不知道他用过膳没有。”
听着秦如晨幽怨的声音,戚庭华心中微微震动,不禁迈步上了石阶,在门外立住,却久久不愿开门。
夜风拂过,树上的树叶“哗哗”一阵响,几只鸟儿飞起来,发出惊乱的叫声。
殿门忽然开启,绿婷从里边探出头来,乍然看见外面立了一个人,不由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太子?”
里边秦如晨听见声音,早已急急下床,也顾不得仪态,匍匐于地:“拜见太子,太子万安。”
“你——”戚庭华的视线越过绿婷身侧,瞧见秦如晨那张瘦削的脸庞,眸中不由浮起疼惜之意,遂上前一把将她扶起来。
绿婷瞪大双眼,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明白过来,赶紧退了出去,顺带掩上殿门。
“太子……”秦如晨喃喃一声。
“来。”戚庭华携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到榻边,亲自理好被褥:“你既不舒服,那就好好歇息,干嘛强撑?”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细心照料,秦如晨却不禁红了眼圈:“太子,你为何要如此折磨臣妾?倘若真心不喜欢,那就任臣妾自生自灭,倘若喜欢……又为何屡屡让臣妾伤心?”
“我……”戚庭华满眸歉疚,温声抚慰:“从前都是本宫不好,以后再不会这样。”
“你说的可是真话?”秦如晨眼里燃起几丝希冀:“你从此以后,当真会好好疼惜我吗?”
“当然。”戚庭华揽过她的肩,将她抱进怀中,细细亲吻她的额头,自成亲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丈夫的柔情,秦如晨异常开心,侧头靠在戚庭华胸前,阖上双眼:“知道吗?我宁可这一刻,死在你的怀里,也不要,不要再被你冷落……”
戚庭华心中一颤,情不自禁地抬起她的下颔,深深地吻下去,另一只手探进秦如晨的衣衫里,轻轻地抚摸着。
烛火摇曳,戚庭华深深注视着怀中女子,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张女子的脸庞,他顿时松开手,霍地坐起身来。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样,秦如晨睁开眼眸。
“我,我。”戚庭华的表情微微有些狼狈,暗暗懊恼自己在这个时候,怎么还能分心他用。
“你……”秦如晨显然也察觉出来了:“是不是……”
“不是!”戚庭华有些粗暴地打断她,重重往后一躺:“我只是累了。”
累了?秦如晨眼里闪过几许迟疑,可到底什么都没说,反而勉强一笑:“那你好好睡吧。”
戚庭华“嗯”了声,转头将她抱住,任她深深将头扎进自己怀里。
醒来时,已然天色大亮,望着空空的枕畔,秦如晨面色惘然。
“太子妃。”
隔着纱帘,绿婷轻声低唤。
“嗯。”
“可以洗漱了吗?”
“传吧。”
玉臂轻舒,秦如晨撩开纱帐,却见外间绿婷领着一众宫女宫侍垂手而立,个个面色谨然。
将纤纤十指放进水里浸泡了片刻,再轻轻揉搓干净,绿婷早已捧过方丝巾来,轻轻替她擦拭。
待一切妥当,绿婷让众宫人退下,自己陪秦如晨坐到妆台前,替她慢慢地梳着乌发,再编成辫子,十分精巧地笼在脑后。
绿婷一面往她髻中插着发簪,一面仔细瞅着她的脸色:“太子妃,昨夜……”
秦如晨默然无语。
“小姐?”绿婷再次轻轻地唤道。
“呃?”
“昨夜小姐和太子,可曾……”
“没有。”秦如晨摇头。
“啊?”绿婷顿时张大嘴,发出声低呼:“小姐,你嫁进太子宫中已近两月,却还没有……”
想起大礼当日,宫人们对绿婷种种的嘲讽,绿婷就觉得如芒在背。
“绿婷。”秦如晨忽然轻轻唤了声。
“小姐?”
“你说我这一辈子。”秦如晨站起身来,扶着妆台慢慢地走动:“会不会永远都是这样?”
“小姐!”绿婷心中一紧,出声安慰:“您千万不要多想,或许将来,将来……”
“绿婷,你退下吧。”秦如晨眉宇间浮起几许疲倦:“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绿婷侧身退下,秦如晨侧身坐下,对着铜镜细细看着自己清秀的脸庞——确实,不管怎么看,它都不如妹妹秦如霜百媚千娇,引人怜爱,难怪太子对自己始终不曾上心。
“皇上有旨!”一道高亢的声线忽然从殿门外传来,秦如晨霍地起身,快步出了内殿,却见皇上身边的随侍太监夏隆手捧黄卷立于堂中,赶紧近前行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