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已是掌灯时分。
同往日一样,其他衙役都已回家,知县留师爷父子在县衙里一同用了晚餐。师爷正准备起身告辞,带着孩子回自己家的时候,来了一个中年汉子。
这中年汉子穿得倒是绫罗绸缎,但身上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腥臭味。
来人表明身份,说他是省府里来的。要求调用本县一名戴姓捕快前往省城,并提供了随身公文。
公文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印章火漆等一应俱全。
知县看过之后就递给师爷,要他随来人去办理交接手续。一向办事认真仔细的师爷却发现了一处细微的异常。那就是这一纸公文所用是上等湖州宣纸。
为了切实做到圣上厉行节约的圣谕,省里月初发过一纸公文,要求厉行节约,从行政用品做起。声明从即日起省府公文用纸不再使用上等纸张墨水等物,并要求各州县均照此办理。如今不到本个月,怎么会自打嘴巴?
师爷疑窦顿生,于是拿言语试探来人。一番问答之后,师爷和知县几乎可以断定来人是假冒公差。当即准备下令外面的守卫拿下来人。
来人见阴谋败露,立即凶相毕露。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妖法,知县圣上便长起一个个核桃大的疱疹。
知县浑身麻痒难当,用手一抓,疱疹破皮之后就流出脓水,所发出腥臭之味令人闻之欲呕。与此同时,破皮处的肉就像被人用刀尖在挑一样难受。
来人也没有料到,这知县虽然是一介文人,却是铁骨铮铮。尽管身受如此酷刑般的折磨,仍咬牙不肯松口,下令让戴姓捕快前来。
来人简直毫无人性,见到知县不肯就范,竟对在一旁师爷的三岁儿子下了毒手!
眼见儿子又疼又痒满地打滚,师爷心疼得心都在滴血。欲上前与歹徒拼命,被来人随手就打翻在地。
来人逼迫师爷,去传令戴姓捕快前来,他就放过知县和他儿子并解毒。否则就任由他们在这种酷刑煎熬下,三日后不治而亡。
师爷无奈,只得假冒知县之令,前往通知戴姓捕快。
戴捕头随同师爷来到县衙后,来人依旧自称省城官员,交给他一封书信,令其火速送信。
这戴捕头也是个办事细心的人,于是索要知县的签文。或者面见知县听他亲口说了,方才肯动身。戴捕头也是有着多年办案经验的老捕头了,见到来人和师爷支支吾吾的样子,当即起疑,转身便冲向后衙。
由于戴捕头动作太快,来人与师爷来不及制止,戴捕头冲到后面就看到了知县和师爷儿子的惨状。
来人故技重施,骗的不行就来硬的,于是也给戴捕头下了毒。为免县衙里人来人往败露,便将几人移到了无人居住的公馆。
这几日里便是每天酷刑相加,逼迫二人。知县与戴捕头二人,一个死守文士气节,不肯下令;一个不屈武人铁骨,不受胁迫。
没想到江天师突然来到此地,并且提出要住到公馆。
不等师爷继续说后面的话,“江天师”已飞身而出。他等不及从湖上七弯八转的回廊走过,而是像一只大鸟一样踏波而行,从水面上掠过一条直线,冲向对岸的公馆。
刚到公馆门口,就见着一条绿色人影从后门飞速逃窜。
“江天师”腾身而起,飞到公馆顶上,从屋脊间穿过公馆,跳到地下。
正准备继续追拿时,身后公馆里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这贼子当真是狡诈异常,故意留下知县等人的性命,让“江天师”施救。若是继续去追他,这边延误的话,几人的性命一定不保。
“江天师”明知如此,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恨恨地跺跺脚,转身回到公馆。
等他将两大一小身上的毒素清除干净,已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哪里还见得到贼人踪影?
知县等人醒转之后,得知救自己的是当朝天师,急忙施礼:“多谢天师大人救命之恩。”
“江天师”道:“不必多礼。你们现在身子虚弱,尚需好好休息调养一下。”
知县问道:“下官斗胆,不知天师是否将贼人抓获?”
“江天师”摇头道:“未曾。若是再迟得片刻,你们几人性命不保,只能由它暂时逃脱。不过你们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究会将它绳之以法。”
知县问道:“不知那贼人是何方来路?又为何要铤而走险,明目张胆冲撞官府重地?”
“江天师”答道:“那贼人并不是人,而是一只千年蟾蜍精。”
江小刁叫道:“又是它?”
县衙几人倒抽一口凉气:“啊?是妖精?”
师爷更是把儿子搂在怀里吓得瑟瑟发抖。
“江天师”说道:“无须惊慌。当今天子圣明,又有你和戴捕头这样的文臣武卫,自是天地正气所聚。天日昭昭朗朗乾坤!这些跳梁小丑,何须惧之?”
这话说得正气凛然,令人热血沸腾。
戴捕头当即抱拳施礼道:“天师大人教诲得是。想那妖魔鬼祟之类,不过是躲在阴沟里见不得人的鼠辈。只要我等行得正坐得直,何须惧怕?”
“江天师”点点头说道:“至于它为何要冒险冲击官府重地,这点倒是得你们提供一些线索了。不过,我认为应该与这位戴捕头有关。”
知县答道:“是。妖人并未提出其它要求,就是要戴捕头给它送信。”
“江天师”问道:“戴捕头与这妖人之前有无过往?”
戴捕头摇摇头:“完全不知道。”
“江天师”道:“这便怪了。按理说,妖人既然不惜这么大阵仗,这封信对于他们来说,必定非常重要。那么应该找完全信得过的人,戴捕头与它并非相识,又是在胁迫之下,它如何放心?再者,如果只是送一封信的话,尽可以多出点金银找脚夫驿站,或是找镖局快马。怎么会主意打到官府的人身上?而且特意点明要戴捕头。”
戴捕头笑得:“这点我倒是猜到了其中一二。”
原来这戴捕头,虽仅仅是一个小县城的捕头,但却有一门祖传的道法。只需将符置于绑腿中,按照祖传秘方依法施为,便能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也便因此,县里每有超级紧急的公文,都会交由与他。
只不过,一般不是特别紧急的事,都不会施展。原因也很简单,白日施法太过惊世骇俗,让人看见了不太好。若是晚上施法,难免会遇到一些精灵古怪的东西,除了这个之外他又没有其它防身的法术,自身会遇到危险。
这下“江天师”就都想明白了,原来这蟾蜍精找戴捕头,就是看中了他的这个本事,要尽快地将信送到目的地。于是自言自语地说:“它这么急,是要送到哪里呢?”
戴捕头朗声说道:“妖人说要我将信火速送往海城西北方向,距城五里有个青云观。”
“江天师”原本没抱什么希望,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即精神大振,继续问道:“还有说什么?”
戴捕头答道:“它还说,必须亲手交给青云观观主无虚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