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阳的这番话字句铿锵，声音清亮，偌大的石洞内传来阵阵回音。
这话说完，足足好几分钟过去，山洞里都无人发话，最终，黑无常突然低下头，发出了一长串笑声。
那笑声既低沉，又嘶哑，还显得很诡异。谢阳原以为黑无常听了他方才那番话会开始暴怒，亦或陷入癫狂，可到头来却只听见了这一串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山壁间。
雨还在下，雨滴落在四人的身上，升腾起片片蒸汽。
“你叫张怺瑶，是吧？”黑无常就这样异样地笑了半天后，突然抬起头，黝黑的眼睛注视着谢阳，他的眼神由于愤怒的缘故，原本一直燃烧着火焰，可此时谢阳从他眼中看到的，却只有冻人到骨子里的寒意，寒意之下，是翻涌沸腾的杀气。
谢阳并没有答话，黑无常余光扫了眼他腰间的金刹剑，“嗯，的确是张怺瑶，”他低喃道，“等我杀掉无季，我第二个要干掉的就是你！”
“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杀我？”无季轻声道。
然而，黑无常却看都没看一眼无季，只是继续盯着谢阳道，“张公子，你对天下无常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你想说什么？”谢阳看着他，微微皱起眉。
“你们进入这座山时，应该见过石碑上刻着的一句话吧，”黑无常嘿嘿笑道，“世间伦理，混沌乃大主宰；失之莫悲，弃之莫伤，不义之莫惶，唯有独活之。”
“这首破诗，我自从进这座破山以来，已经听过无数遍了，”谢阳冷冷地道。
“既然听过无数次，你难道不好奇它真正的意思？”黑无常道，“世间无伦理，唯有混沌；能够经历生死，最终独活之人，又会是谁？”
说到这里，他只是微微顿了顿，接着便扬声喝道，“强者也！”
谢阳道，“无聊。”
“这话听着俗气，但接下来就有意思了，”黑无常慢条斯理道，“师父自从带你身旁这位疯子进入天下无常，便一直致力于培养我们之间的敌意。你方才说黑白无常之一只要杀死首领就会成为心一任的首领，这话不错，但是在此之前，他还需要杀死黑白无常间的另一个人。”
“什么？”方天齐微微一愣，只觉得听了这话头皮发麻，“真是残忍。”
“我倒是觉得一点不残忍，”黑无常低声笑道，“自从白无常成为我自己的师弟，我便已经恨上他了，然而十分不巧的是，我们的每一次任务都还得双双出动，互相配合，以便日后能够掌握对方的出招方式，了解对方的弱点，接着——”
“够了，”谢阳冷冷地打断道，“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我们并不感兴趣。”
方天齐颤颤巍巍道，“可是，既然按照原本的传统，应该是黑白无常先自相残杀，无季兄又为何要杀了潇久？”
“因为传位之战根本就没有开始！”黑无常突然怒吼道，他看着谢阳，“你刚才说得都是错的，我要杀这个人，才不是为了得到无常剑，我只是单纯恨透了他罢了！”
“这个理由，倒是直白了不知道多少倍。”谢阳冷冷一笑。
“够了，”就在这时，无季开口道，他看着黑无常，“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告诉我，这座山中的云雾卦该怎么破？”
“云雾卦可是我们天下无常独有的标志，”黑无常道，“我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个半途变卦的懦夫，白眼狼。”
“师父必然是告诉过你，”无季浅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黑无常的脸，“说，方法到底是什么？”
“你不是天赋异禀，连李禅伊设下的九州天阵都能破掉么吗？”黑无常嘲笑道，“既然那么想破了它，那你便自己去试吧！”
这句讥讽在谢阳和方天齐听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无季听了这话，却是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黑无常笑道，“果然，你不愧是个懦夫，仅仅是过那三道云雾卦，都会战战兢兢犹豫不决。首领当初没给我们选择，我今天也照样不会给你任何选择！若想通过，方法只有一个！”
“真是胡言乱语！”这话说完，无季蓦地抬起眼，眸子里射出前所未有的锋芒。
谢阳在一旁看了，微微一愣，紧接着却是发现无季方才的话乍听起来字句有力，可他此刻面目竟是失了神。就在这时，黑无常的身子动了动，下一秒，他突然站起身，猛地向无季扑去。
谢阳喝道，“小心！”
无季失神片刻，但反应也不慢，仅仅是微微一错身，便利落地闪开了去。然而，谢阳很快就发现哪里不对。
——只见黑无常在地上扑了个空，却又顺势跳起，向另一个方向略去。
“他的目标是无常剑！”方天齐也感应过来，惊声叫道。
黑无常此刻身上数道穴位被无季所封，即使拿到了剑，也多半无济于事。可谢阳目光一扫，忽地看见无常剑剑柄上所裹着的黑布。
在那一瞬间，他脑中风驰电掣，突然想起了无季事前在咏怀江畔与他说的一番话：无常剑威力过大，违背天地间的法则，而剑柄上刻着的古文，其实就是惩戒持剑者的戒言。
如今无常剑的剑柄被黑布裹着，就好比施加了一层封印，但若是将黑布解开，又会如何？谢阳想到此处，脑中不由得僵了僵，而就在他愣住的同时，黑无常已然伸出左手，毫不犹豫地将那黑布抛到了空中！
“不好！”无季低喝道。
黑无常则是仰头狂笑了起来，无常剑在他手中原本剑柄被黑布裹着，在谢阳、无季和方天齐看来就是一把黑漆漆的剑。可如今，这把漆黑的剑的剑柄上突然闪起一片邪肆的紫色电光，电光打在四人周身白色的迷雾上，显出了一行行字迹缭乱的古文字。谢阳看着那闪烁的文字，一时间竟是有些痴了。
“都去死吧！”黑无常厉喝道，一声怒吼，高高地举起了剑。这本是一个普通的动作，可就在他举起剑的同时，谢阳和方天齐却分明看见了无数道雷火电光在白色的雾气间忽明忽暗，如同一把把利刃正对着他们——
“你疯了。”无季的一头黑发被山洞内来回呼啸的狂风掀起，他站在谢阳和方天齐身前，脸上的神色震惊，眼神却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凉。
“哈哈，这不用你管！”黑无常大声笑道，接着，他眼中射出充满着狂怒的憎意的光芒，对这三人，一把将无常剑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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