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兄,说句实话,”无季看着谢阳,以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鱼和熊掌在这座石碑上到底代表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们救了对岸的人,这个八卦阵变幻,我们三个都会陷入麻烦。”
他说这话时,浅色的眸子看似冷静,但冷静之下,又似乎透着一股苍凉感,谢阳不禁微微一愣。
而就在这时,三人周身的云雾变幻,再次呈现出了石碑上所画的情景。
谢阳看见了分处河水两岸的人,看到了湍急的河流,也看见了鱼和熊掌。若说前两次的幻卷像是袖珍版的模型,那么这一次的幻象便接近于是大小真实的实景——谢阳不仅能清清楚楚地看清云雾中每一个人的面孔,还能听到他们求生的呐喊,感受到燃烧的火焰。
“张兄,”无季转过身,看着他,“你打算如何选择?”
谢阳看着云雾里的景象,有那么一瞬间,在那河边燃烧的烈焰的火光几乎就倒映在了他漆黑的眼中,沉默片刻后,他微微闭上眼。
“你可是放弃了?”无季说道。
谢阳垂下眼,没有说话。
幻卷里,那带着鱼和熊掌的人独自逃开,而那些站在河岸的人最终被大火一并吞噬。那火烧遍了整个画卷,最终原本组成幻想的云雾都好像被其吞并了一般。
无季叹了口气,“结束了。”
这话听起来颇有种解脱般的意味在里边,谢阳默默地瞥了他一眼,紧接着就感到大脑内部一阵绞痛,他压下心头的思绪,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
“再向前走一段,石梯就到尽头了。”无季说道。
“唔……地上……好冰……”
就在这时,原本倒在地上的方天齐突然一个机灵,自己爬了起来,一边打着哆嗦,一边道,“张兄……无季兄……我在哪里?”
“你在九阴山,在云雾卦里。”无季说道。
“呵呵,你倒是醒得及时。”谢阳冷笑道。
“什么意思?”方天齐一脸困惑道,“难道我刚才昏过去了?”
谢阳细细一打量,只见方天齐此时一改方才的魂不守舍,目光又重回了原本的澄澈,似乎已从这山中的迷雾的影像中恢复了过来。他于是道,“没错,你刚才的确昏过去了。”
“啊?真的昏过去了?”方天齐显得一脸惊讶,紧接着挠挠头,“我还以为,只是睡着了……”
“我们现在正在九阴山的云雾卦里,你觉得此时睡觉,合适吗?”谢阳反问道。
“呃……这么说来,好像也不合适,”方天齐有些困惑地说,“我也不记得方才是怎么回事了,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像是醉酒了一般。”
“醉酒?”谢阳神色微微一变。
“是呀,”方天齐说道,“你难道忘了,昨晚,我们喝了那家酒馆的百里烧来着——”
谢阳扶额道,“你是傻子吗?百里烧是昨天晚上喝的,要醉也是昨晚醉,怎么会等到现在醉?”
“可我的确是感觉喝醉了呀!”方天齐委屈道。
“这不可能,”谢阳摇摇头,“除非……”
“除非什么?”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人在意的事,谢阳突然用一种有些异样的眼光看了一眼旁边的无季。
说起来,昨晚的百里烧酒,也是无季提议喝的,三人从酒馆离开后,那坛酒也一直拿在无季的手上。方天齐刚才那一倒下本可以用这山中的迷雾来解释,但结合他此时醒来的事实,却又总显得有些太过巧合,再加上他方才所说的“醉酒”之言,想来想去,似乎都更像是这家伙从中做了手脚。
面对谢阳这般的凝视,无季报以一平静的眼神,但嘴角却微微一扬,谢阳见此,心中不快,但面上还是叹了口气。
“哎,也罢。”他道。
“什么也罢?”方天齐好奇地看着他。
“在你睡着的时候,我们已经把第三个云雾卦破掉了,”无季开口道,“再走一段路,石梯就到尽头了。”
“什么?这么快?”方天齐一愣,“第三个卦像里,都有什么。”
“那不重要。”无季摇摇头,接着看了眼天空,“重要的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什么时间不多了?”方天齐一脸茫然,而谢阳则默默跟着向天望去。自从进入九阴山,无季便频做此举动,而到如今,看着上方天空的滚滚阴云,谢阳也越发明白了无季那般做的缘由。
就好似,在咏怀江畔,他与子木骑马行在林中时的那股诡异劲风……
*
“师姐,我们都赶了一个时辰的路了,你确定落罂鸟真的感知到了人烟么?”在同一片天空之下的另一头,江寒跟着落罂脚步极快地在迷雾中奔走,气喘吁吁道。
“那是自然,”落罂回过头道,她虽只有七八岁,个子小巧,但在这云雾中起转腾跃了一个时辰,身手却是显得格外地轻盈,“我的落罂鸟可从不会出错。”
“可是我们走了一个时辰,周遭却没有什么变化呀。”江寒带着哭腔道。
“错了,”落罂道,“有变化,怎么会没有变化?”
“是什么变化?”
落罂的语气突然一变,“你没注意到么?”她道,“我们上方的天空,越来越暗了。”
“这……”江寒愣了愣,抬头看了眼天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他们此时上方的天空,与其用“暗”字形容,还不如说是遮天蔽日,乌云藏雷,透着一股极其明显的诡异。
“师姐……”江寒声音微微发颤道,“我突然发现,四周的风,似乎也越来越大了……”
“可不是,”落罂语调轻快地道,“所以说嘛,我们肯定离目标越来越近了。”说完这话,她回头扫了一眼江寒,却见后者在同一时间停下了脚步。
“嗯?怎么停下了?”落罂歪着头问道。
江寒面色凝重道,“师姐,我们这样追上去,真的好么?”
“哦?怎么不好?”落罂问道。
“你方才也说了,落罂鸟只发现了一个人的踪迹,可当初进入三杯斩前辈的茶馆的,分明是三人。”江寒面色青黑道。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落罂鸟在这八卦阵中找到了人迹,也理应是三个人,而不是一个人?”落罂道。
“没错。”看见落罂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话,江寒松了口气。
“嗯,你说的对,”落罂点点头,“我的鸟儿发现的人,应该的确不是张怺瑶。”
“那我们此时该如何?”江寒迫不及待地问道,“不如还是先离开这里——”
“哎,江寒呀,”落罂叹了口气,“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我们已经迷路了,所以,除开跟着那个落罂鸟发现的人,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可我们又怎么能确定那人知道如何破这八卦阵?”江寒急道。
“他知道。”落罂突然以一种极其平静的口吻道。
江寒一愣,“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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