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季低下头,只见脚下绿色的草地窸窸窣窣地抖动起来,几十只背部为朱红色的蜘蛛正向着他爬来。
那些蜘蛛一只只皆有半只巴掌大小,八条腿稳稳地扎在地上前进。无季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他凝视着那些蜘蛛片刻,重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瘦高年轻人,道:“天下毒绝的赤蛊蛛?”
林冲阴森森一笑,道:“无季阁下,与其关心这些蜘蛛的种类,不如担心些别的。”
这话说完,他的身边突然略过一道黑影,只见那位脸上有着刀疤的男人掌心聚起黑气,向着无季冲来。无季嘴唇一抿,眉毛微微一蹙,蓦地向后疾退一步,下一秒,男人的双掌擦着他的头皮划过,然而这一掌刚刚落空,另外一掌便已紧跟而来,无季连忙向后一弯腰,堪堪躲过了则第二掌。
“在下天下毒绝,张干。”男人两掌落空,面色凝重地站在原地,“还请阁下多指教了。”
无季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默默地在自己雪白的衣摆上擦了擦,淡淡道:“指教?”说完这两个字,他站在原地,微微一顿。
张干怔了怔,开口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可还不等他说话,无季却是一挑眉,懒洋洋道:“我看不必了。”
落罂站在两位男人身后,呵呵一笑,“怎么不必?”
“赤蛊蛛、五毒掌。诚然,这些毒招在整个江湖都是大名鼎鼎,”无季道,“但是,在九州即将迎来的腥风血雨中,这些还远远不够看。”
“腥风血雨?不够看?”林冲怒极反笑,“我看你这家伙也只会嘴上说说了。”他双手合十,张开狠狠拍了一掌,草地上的赤蛊蛛很快便被这一掌激起,无数只毛茸茸的蛛腿行进地越发迅疾。可无季却只是站在原地,神色无动于衷。
“我的赤蛊蛛可是由我亲自炼出的蛊所养,”林冲见他不避,咧嘴狞笑道,“无季阁下,你可要小心了,若是被它们咬上一口,就算是阎王爷也救不回你——当然,我身上的解药除外。”
赤蛊蛛行动极快,很快便顺着无季的脚爬上了他的身体,但无季却依旧是不发一言,一动不动。林冲的怒目狠狠地瞪着他,落罂站在身旁,却是神色一变,“等等,哪里好像有些不对!”
“林冲,让蜘蛛撤开!”落云钟突然走上前几步,径直走到了无季的跟前,他静静地观察着面前的白衣青年,接着,他伸出手在面前猛地一挥。下一秒,无季的身影突然从原地消失了,空中飘飘扬扬,落下了几片带血的枯叶。
“什么?”林冲大惊,“这是——”
“这是一叶障目术,”落云钟开口,声音沉沉道,“我们被骗了。”
“他的真身在哪?”落罂道。
“估计已经离开一段距离了,”落云钟弯下腰,拾起那片枯叶,“一叶障目术并不多见,据我所知,整个江湖知道其奥义的除开护国天师和李禅伊,便只剩下隐居山野的刘家后人,这位无季作为李禅伊的徒弟,仅仅通过三日便将这幻术精进到如此地步,着实是不简单。”
“确实不简单。”张干道。
“叔父,既然如此,我们现在怎么办?”落罂扭头问道。
落云钟望着远处,接着回过头,叹道:“走吧,我们回去。”
“回去?”林冲惊讶道,“落大人,我们真就这么离开?不追上他,也不去找张怺瑶?”
“不去,”落云钟道,“并且,我想我们似乎从一开始就弄错要杀的人了。”
*
“方公子,我们到底在往哪逃?”许少松喊道。
“还能是哪,当然是镇上。”方天齐背着雁离,气喘吁吁道,“张兄,你真的确定无季兄会赶上来?”
“他到底能不能赶上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谢阳抿着嘴,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三人又跑了一会后,他突然抬起手,拦住了原本还在向前跑的方天齐,轻喝道,“此处应该已经够远了,停下吧。”
许少松和方天齐闻声停下了脚步。许少松道:“我们现在停下,是为了等无季?”
“不是,”谢阳沉着脸,“我们之所以停下,是因为现在还不能回镇上。”
“为何不能?”许少松反驳道,“到了镇上,雁家的人就可以接应我们,即使天下如织的人埋伏在那里也没关系。”
“我看你是真的不明白情况的严重性,”谢阳冷笑出声,他转过头,猛地盯着许少松的眼睛,“告诉我!百家宴上雁离带来的那群下属到底是什么人?”
“张兄,”方天齐站在一旁,有些忐忑道,“你怎么了,为何突然这样激动?”
“这个问题你之前就问过,”许少松目光冷冷地迎上谢阳的双眼,“我的师父已经说了,我们不知道!”
谢阳漆黑的眼睛看着他,重重地吸着气,“你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又为何要让他们与你们同行?”
“这个问题师父之前也回答过了,”许少松不耐道,“因为那是太子殿下的命令!我们现在前后受敌,你干嘛要突然问这些?”
“因为这个问题很重要,”谢阳一字一顿道,“那个神棍方才在山洞告诉了我一些事,我原本不是太在意你们带来的那些杀手的身份,但我现在必须知道了。”
方天齐困惑道:“等等,无季兄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现在已经没时间解释了。”谢阳突然喝道,“好,既然如此,告诉我首安太子具体是用什么方式传达命令的?信鸽?使者?还是别的?”
许少松和方天齐皆是一愣,他们齐齐盯着谢阳的脸,只见他的神情此时显得竟是罕见地透出几分烦躁与焦虑,焦虑之余,又带着一丝压抑着的怒气。
片刻后,许少松缓缓道:“是信函。”
“信函?”谢阳重复。
“太子殿下写了一份信函,托一个黑衣人将它带给师父,让他带上那群我们不知道身份的人一起行动。”许少松道。
“等等,”方天齐叫道,“可是,如果是信函的话,岂不是很好伪造?”
“不可能,”许少松坚定地摇摇头,“信函上画有殿下和雁家联络的专属秘符,那个秘符除开师父和太子,没有人知道,且每次师父外出任务前,和殿下约定好的秘符都会改变,所以,师父和我才会相信那封信函。”
“这——”方天齐一愣,接着挠挠头,“好像确实……”
“那有没有可能是信函本身内容遭到修改呢?”谢阳猛地抬头问道。
“也不可能。”许少松摇摇头,“太子殿下的字迹难以立马仿造是其一,其二便是,殿下送给我们的信函纸张大小永远是和信函内容的长度吻合,绝不会留出空白。此外,那封信函也完全没有修改过的痕迹。”
“送信的人呢?”谢阳继续道,“信函经他之手,你确定那个人没有问题?”
“送信之人乃是太子殿下亲自委派,绝对可以信任,”许少松叹道,“在收信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一开始太子委托的人,但是我们可以肯定,如若那个最初被委托的人遭到意外,殿下定能第一时间知道。”
“第一时间知道?”方天齐惑道。
“第一时间知道。”许少松看着谢阳和方天齐的眼睛,笃定地道。
“我明白了,”谢阳沉默片刻,缓缓道,“你的意思也就是说,那封信没有问题,而你们让那群杀手和雁家一同行动,也完完全全是出自太子的指令?”
“不错。”许少松颔首,淡淡道,“张公子,你还有别的疑问么?”
谢阳低下头,凝视着躺在地上的雁离,“没有了。”
说这句话的同时,他的大脑仿佛嗡嗡作响,回荡着不久前当他问无季此行凶手身份时,无季说过的一句话。
“还能在哪,自然是在首安的皇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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