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轩发抖的小身板渐渐平静下来,眼泪汪汪地看着苏晚晴,又看了看楚昊天,“妈妈,爸爸,晓奶奶……晓奶奶!”
一提到这个人,楚文轩嘴唇泛颤抖着,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栗着,那种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自心底泛了出来,额头上渗出密密细汗,哪怕再害怕,还是不想让大家失望,他断断续续说着,“晓……晓奶奶把果子塞到我……我嘴里,还……还凶巴巴地看着我……好害怕,我喊奶奶,喊妈妈……哇哇哇……你们……你们都没应我!”
楚文轩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像决堤的河水滚滚而落,“我……我害怕,我不要见到她……她坏……二平叔叔的嫂子坏,坏……”
苏晚晴的心脏瞬间像是被人猛地扎了一刀,血流不止,眼里弥漫着滔天的怒火,攥紧拳头,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报警——”
林峰站出来,提醒苏晚晴,“文轩年龄太小,可以作证,但不能以此为孤证定案。如果对方拒不认罪,没有办法定罪。”
换句话说,小孩子的话,只能作为佐证材料。
苏晚晴面无表情看着他,“不会想办法让她自投罗网吗?”
林峰一噎,不敢触苏晚晴的霉头,“嫂子放心,我会尽快把她送进去的!”
苏晚晴抓住楚文轩的手,猩红的眼睛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怜惜,另一只手轻轻梳理着小家伙略带凌乱的头发,“文轩别怕,警*察叔叔会把坏人抓走的!”
刘桂花哭得只差没晕过去,“天杀的,到底是什么怨什么仇,为什么要这样对文轩,我要去找她,我要她偿命!”
楚大汉差点哭出血泪,一向憨厚的脸露出狠厉,“我也去!”
说着,两人就要往外走。
楚昊天立即出声,“现在去只会打草惊蛇!”
两人踏出去的脚顿了一下,齐齐看向他,脸上写满不解。
楚大汉问道,“她害死文轩,难道不能抓吗?”
楚昊天眼底划过一抹冷光,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弧度,声音如冰锤一般毫无温度,“这几天会想办法让她主动露出马脚!”
苏晚晴灵机一动,一个好主意冒了出来,对林峰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林峰下意识看向楚昊天,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很没底,嫂子叫他过去商量事情,天哥是生气呢!还是不生气呢!
苏晚晴见林峰没有反应,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语气带着秋夜的冷意,“过来——”
林峰怕楚昊天吃错,不敢过去,可触及到苏晚晴越来越冷的眼神时,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使劲磨蹭着,几步路的距离走了几分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让他去送人头呢,“嫂子,你……想说什么!”
苏晚晴额头上划过一道黑线,嘴角不停地抽搐着,“再过来一点!”
林峰又看了一眼楚昊天,见他还是面无表情,弄不清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哎,天哥不表态,想吓死他啊,无奈之下,林峰又靠过去了一点点。
苏晚晴在他耳边说了三分钟的悄悄话,林峰越听越激动,最后忍不住狠狠拍了下大腿,高呼出声,“好,就这么办!”
刘桂花神色着急看向两人,“咋了!咋了!”
林峰一时得意忘形,脱口而出,“嫂子让我……”
“咳咳……”苏晚晴轻轻咳了一下,打断林峰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婆婆,折腾了一天,快去睡吧!”
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能报警,怎么睡得下!刘桂花都快急死了,“你们接下来到底有什么打算?”
苏晚晴不是刻意要隐瞒大家的,她担心到时候空欢喜一场,所以才没告诉他们,“公公婆婆,妈,佳人,文轩醒来的消息先不要透露出去,路上碰到王晓芳,也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千万别露出马脚,以免她发现异常!”
楚佳人好纠结,“……”明明知道坏人是谁,却不能报*警,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憋屈吗!
肖艳红痛苦地看着苏晚晴,“好——听你的!”
折腾了一天一夜,大家都累了,苏晚晴让他们去睡觉。
——
次日清晨。
小洋楼外面围了很多村民,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咦,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怎么没一点声音!”
“难道偷偷摸摸把人埋了!”
“有这个可能!我们村未成年的孩子都不能举行葬礼!”
“文轩那孩子懂事又听话,真是可惜了!哎……”
“……”
人群中的楚大勇听到大家的议论,脸上露出阴险恶毒的笑,“……”这一家子人死绝了才好!
——
晚上,圆月高悬,繁星点点。
感冒了一天的王晓芳跑到邻村赤脚医生那里开了点药回来吃了后,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又加上今天张根华三父子在镇上没回来,她吃了点剩饭,便早早爬上床。
窗外,虫鸣蛙叫。
下半夜,雾气渐起,就像长了眼睛似的透过窗户缝隙如灵蛇般直往房子里钻,越来越浓,直到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诡异惊悚。
咳咳咳……
王晓芳躺到床上,突然被浓雾呛醒了,脑袋晕晕沉沉的,朦朦胧胧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置身于浓雾里,明明还在床上,却看不见床尾,房梁!
仿若一切消失在浓雾里,唯有她在!
突然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王晓芳瞬间从头凉到脚,就像置于冰窖里。
正想爬起来,便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从迷雾里缓缓走来,耳边传来一阵软糯糯的熟悉的声音,“晓奶奶,你为什么要给我吃果子?”
“为什么要给我吃果子?”
“……”
反反复复就是这一句话。
“不……不要过来!不……是……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不,你不是文轩!滚开,滚开,文轩已经死了!”王晓芳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吓得全身发抖,牙齿打颤,发出猛烈撞击的声音,眼神里是难以压制的惊恐,文轩已经死了,他来找她了,不,不是他!
王晓芳想起床,浑身软趴趴的,使不出一点力气,极度的恐惧笼罩着她,发出一道道尖叫,“啊——啊——别过来!有gui啊!不……不,没有gui!这个世上,没有gui的!骗我……混蛋,你骗我,哈哈……骗子,骗子!我要杀了你!”
她浑身不停地颤抖着,脸色苍白无力,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不……不是的……是假的……”
浓雾中,楚文轩穿着黑色衣服,小脸蛋惨白惨白的,小嘴涂成了紫色,就像是电视里的小僵尸,他表情木讷,一蹦一跳过来,软糯糯的声音穿透厚厚的浓雾,“晓奶奶,我不喜欢吃浆果子,你为什么硬要喂我?为什么?”
王晓芳似被人击中了心脏一般,瞬间,呼吸不上来。
她将带有剧毒的果子强行塞入楚文轩嘴里,除了她和楚文轩外,没人知道这件事!
难道真的是楚文轩的魂魄来找她了!
一股透心凉从王晓芳脚底泛了起来,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去看楚文轩惨白恐怖的小脸,双手胡乱的挥舞着,“滚,快给我滚!阎王爷都来收你了,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
话至尾声,她咬紧牙关,阴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悲愤,嘶吼出声,吼出了长期隐忍的压抑和这个世界对她的不公平,“不是我害死你的!是你爸爸妈妈害死你的!是他们霸占小洋楼,是他们霸占了我的房子,那是我的房子……”
窗外,刮着诡异的呼呼风声。
楚文轩稚嫩的声音忽远忽近,悲悲戚戚,充满了浓浓的怨恨,“晓奶奶,你杀了我……我要你偿命!我要找你偿命!”
王晓芳深吸口气,猛然睁开眼,一扫往日的懦弱胆怯,眼底迸溅出滔天的怒火和狰狞,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幽灵,望向浓雾里青面獠牙般的楚文轩,以为伫立在浓雾里的楚文轩真的只是魂魄,又可能是因为一个人承受太多,压抑太久,忍不住想全说出来,“楚文轩,你做人,我都没怕你,你死了,我更不会怕你!你们这些人都该死,通通该死!大宝、小宝也该死,你们都该死,哈哈哈……你们死了,就没人敢住在那里了,时机成熟,那房子就是我的了!”
张二平死去大儿子和小儿子,小名分别是大宝和小宝。
窗外,呼呼的风声似乎停了。
楚文轩稚嫩的声音里闪过一丝慌乱,“是……你……杀了大宝和小宝……”
王晓芳脸上露出洋洋得意之色,声音狠狞,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阴恻恻的,“哼,那个老太婆太偏心,一门心思顾着她的亲儿子,还拿钱给他修房子!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她要顾着他,我就要断了他的后,张二平绝了户,总有一天那个房子就要落到我们手里……”
说完这句话,她狠狠地瞪了眼楚文轩,眼里泛起滔天的恨意,“本来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是你,是你爸爸妈妈半路上插上一扛子,还想买小洋楼!谁让你有两个不怕死的父母,只有杀了你,才能断了他们买房的心思。这房子才会重新落到我的手里。哈哈哈……”
憋了太久的人,都有一吐为快的欲*望。
哪怕面对常人害怕的魂魄,她也是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来劲……一下子收不住,一股脑将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砰——
大门、后门、偏门……被人一脚踹开,穿着制服的警*察手执警棍冲进来,将王晓芳团团围住。
窗外,两个小警*察停止燃烧未曾干透的草木制造烟雾,无数支电筒光照向卧房。
室内亮如白昼,浓雾消散。
王晓芳脸色惨白如纸,背脊流出涔涔冷汗,望向正前方缓缓站起身的林峰,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根竹竿,竹竿前端戳着一个孩子模样的稻草人。
这稻草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脸上贴着苏景天画的楚文轩头像,加上烟雾朦朦胧胧的视觉效果,才能骗到王晓芳。
“是你……假的,都是假的!”王晓芳脑子里嗡嗡作响,极力搜索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你为什么知道我和楚文轩之间的事情,难道……难道……”
“不对……声音,明明是楚文轩的声音!为什么是你!”
林峰抬起下巴,得意一笑,“老子天生就会模仿别人的声音,怎么!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王晓芳无法接受这一切,她使劲摇头,发出尖锐的声音,“啊——你们骗我!楚文轩已经死了,死了,你们走开,走开!”
这时,楚昊天踏着戾气的步子,一步一步,带着席卷一切的狂暴直逼而来,深邃的眸子逼视着王晓芳,说话来的话能气死人,“你都没死,我儿子怎么会死?王晓芳,你作恶多端,满屋子证人,纵使你再想狡辩,也没用了!”
苏晚晴也一步一步走过来,面无表情看向满脸苍白的王晓芳,“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二平哥的两个孩子和文轩多无辜啊!你竟然对三个孩子下毒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