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男无声地哭了好一会儿,她斜靠在凳子上,就像个晒太阳的小姑娘。等到铃声快响起的时候,她还是决定去找他,现在,此刻!
幸亏有墨镜,遮起通红的双眼,她依然光鲜亮丽,引得几个男生的回头。林佳男,你还好,要好好的去见他。
没到一教前,下课的铃声已经响起。大片的学生从各个教学楼里涌出来,她这个唯一的逆行者只能靠到边上,慢慢走向他在的那个教室。
不怕,他现在肯定不会出来。
林佳男走进一教,上了三楼,站在最中间教室的那个后窗边。里面坐着一个人,背对着她,面朝着里面的那扇玻璃窗。窗外是另一栋教学楼的侧墙,没什么可看的。
是他!
他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大衣,整个人包在里面,干净利落的短发。他带着耳机,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插在口袋里。那只搭在桌上的手有节奏地敲击着。
林佳男想跑过去,想保住他,想摸摸那张脸,想看看他的眼睛!
一双手突然搭在她的肩上,林佳男吓了一条,一把拍开那双手。是个清秀的男生,面相姣好,看起来很和善。他看见丹青趴在窗户上偷看高俊逸时便皱起了眉头,待看清楚佳男的脸上,他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认识我?”林佳男已经从他眼里看出来。
萧文升指着林佳男,看了眼教室里的高俊逸,面带惊悚地说:“你。。。你终于从照片里出来了!”
高俊逸的钱包里藏着一张照片,上面印着的正是面前的这张脸,只是再纯净些,头发再短些,脸上多些肉,少些脂粉。
“是啊,我就是高俊逸朝思暮想,日夜牵挂的那个美女,是不是本人更漂亮?”林佳男看着里面的高俊逸,心里终于升起了一股暖意。
萧文升满脸黑线,有人这么夸自己的吗?高老师到底什么眼光?
“那你干嘛不直接进去找他,怎么学那些学生玩偷窥?”
”经常有人这样偷看他吗?”
萧文升很认真地点头:“是的,就跟你现在一样,也是站在这里,看着看着都流口水了。”
林佳男一抹嘴角,愤愤地说:“我哪有!”
萧文升很不留情地伸出两个手指,指向她的眼睛:“这里流了。。。”
林佳男尴尬地咳了两声,就不该为了看高俊逸把眼镜给摘了。
萧文升决定放她一把,就冲着高俊逸能把这人的照片放在钱包里那么久,这女人很有可能就是他未来师娘。要是得罪了她,她吹个枕边风,他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萧文升见她这么鬼鬼祟祟的,且到现在才出现,铁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高老师的事。他可不想管这种事,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他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高老师还等着我接他走呢,你怎么办?”
”我想跟他单独聊聊,请你帮忙。”
萧文升面露难色,林佳男突然觉得高俊逸遇到这个人也是他福气,有人真心为他担心替他未来考虑。
“他至今单身,没有过女朋友吧?”林佳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问出来时既心疼又欣慰。
即使他一个人生活很不方便,她也不愿意有另一个女人照顾他爱护他。确实,她林佳男就是这样小气狭隘的人。高俊逸,只能由她守护,哪里需要别的女人!
萧文升很无奈地点头:“不少人以为我俩有特殊关系,本来我住在高老师家,后来流言四起,高老师就把我赶了出来。”
“小伙子,要跟高俊逸共度一生的人是我,这次你帮了我,也等于帮了他,知道吗?”
萧文升终于明白,高俊逸等待的就是这个人,她说话时的骄傲和照片里的那个学生一模一样。他不喜欢这样张扬的人,换作其他时候,他一定懒得理她。可不知为什么今日不同,他觉得这人的话才比承诺还要动听。
他犹豫片刻,里面的高俊逸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于是摘下耳机注意听外面的动静。
萧文升明白,他不可能照顾高俊逸一辈子,眼前这个女人才有可能是他的眼睛。他笑了笑,答了一声好,走向教室。
林佳男跟在他俩的后面,萧文升引着高俊逸下了楼,平地还是台阶,上坡还是下路,萧文升都会提前告诉高俊逸,高俊逸走得很慢,跟着他的提示迈出脚步,不仔细看确实像在三步。
高俊逸一路上都没张几次嘴,大都是萧文升在说。他眼睛看不见,为了逗他开心,萧文升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高俊逸很捧场,偶尔笑几声,偶尔也会毫不留情地骂他幼稚。
林佳男想,换作是她在他身边,她一定亲昵地挽着他的手,再温声跟他说怎么走。。。
萧文升跟高俊逸吃完午饭,将车开上路,眼瞅着林佳男的车出现在他们后面,他才缓缓发动引擎,将高俊逸送回家。
高俊逸的家在一栋六层的老房子里,他家在三层。这房子他住了很久,因此不用萧文升帮助,他走在前面领着萧文升上到三楼。
他打开门,只感觉到一个眼前一个黑影缓慢闪过,萧文升从包里拿出一只录音笔递给他:“高老师,这份是我新录的,你看看行不行?”
“好。”高俊逸的注意力被顺利转移,他收下盒子,走了进去。在他顺手关门的时候,里面的林佳男朝着外面的萧文升做了个ok的姿势。他来不及反应,高俊逸已经将门合上。
眼睛看不见的原因,为了方便,高俊逸的家很小很简单,一厨一卫,外加两个房间。客厅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沙发。桌子上摆了几本书,还有一些纸和笔。林佳男站在沙发的后面,等着高俊逸过来,她好开口。
高俊逸走到桌子旁边摸索着坐了下来,摆好纸和笔,他打开萧文升给他的录音笔。
这是他刚写的一部广播剧,为了让别人看清楚,他写出来的字间距很大,但还是会杂在一起。萧文升就会将他写的整理出来,然后读一遍录在录音笔里,高俊逸听后再提出意见修改。
高俊逸很认真地听完录音笔里的故事,边听边记笔记,等待一遍都完了,他又从桌上的盒子里拿出另一只录音笔,回想了下自己的修改意见,整理后重新说了一遍,也录了下来。
他写下来,不是为了看,只是为了帮助自己记忆。
林佳男站得太久觉得很累,趁他录音的时候她轻轻地脱掉了高跟鞋坐在了地上。高俊逸做完这些,太阳已经挂在了西边。
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这样安静地看着一个人这么久,其实她午饭都没吃,可她也觉得饿。高俊逸坐在那里,她只觉得很萧索,即使听着自己的故事笑起来,她也觉得他很寂寞。
一个空荡荡只有自己声音的屋子,除了孤独,也只有寂寞。林佳男觉得自己被高俊逸的寂寞填饱了肚子,然后。。。不小心。。。就真的打了个嗝。
林佳男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高俊逸,生怕他此刻侧过脸来看她。
不对啊,本来就该让他知道她在这儿的呀?不然的话,要这么一直隐形下去吗?
可是呆了这么久才出声,而且还是出的这样的声,是不是太尴尬了点。。。而且,他会不会生气,是因为他的看不见她才躲了这么久。。。
林佳男的脑子已经转了很多遍,可高俊逸只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时间仿佛在他那里静止了一般。
她被这诡异的安静吸引,跟着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这安静直到高俊逸突然低下头的时候才被打破,他将录音笔放回盒子里,平静地说:“要开灯吗?”
林佳男很惊讶:“你知道了?”
“还没瞎到那种程度。”有些人在你身边的感觉总是与其他人给的不同,即使岁月流逝,那人身形体貌发生巨大变化,当她靠近你时,你的全身血液仍然会异常兴奋。
她也确定,他已经知道。
林佳男走到他身边,蹲到他面前可怜巴巴地说:“我午饭都还没吃,家里有什么吗?我顺道给你做晚饭。你可能不知道,我跟着丹青学了很多菜,虽然比不上她,但也绝对入得了口,你要不要尝尝?”
“不了,我晚上九点钟有个节目,七点时候萧文升会来接我,他会给我带晚饭。”既然已经追到这里,那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应该都已经知道了。高俊逸装作很镇定。眼睛虽然看不见,他还是低着头,不想让她看见他无神的眼睛。
“你陪我吃晚饭,我送你去上班,这样总可以吧?”
“吃了晚饭又怎么样?”这样的晚饭,这样的陪伴,他不敢要。尝到了甜头,未来没有她的路就会更艰辛。
林佳男一手搭上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你要是愿意,我天天陪你吃晚饭。”她早就是这样想的了。
“林佳男!”高俊逸一把甩来她的手,“我对你百般退让,你为什么不给我留个台阶!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自以为是!这样随便闯入别人的生活,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高俊逸从来没有这样吼过林佳男,即使当年她再无理取闹。林佳男愣在那里,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的日子就是这样的,无聊,重复,寂寞,整个世界都是黑漆漆的。但这里面很安静,是我想要的安静,你为什么要插进来?你为什么想毁了我好不容易建立的平静?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你以为你愧疚,你可怜我,我就要接受你的施舍?”
你不懂,我从来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