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误入一庭院,见到的那位失明公子不就是现在面前坐着的这位?
白霖渊温和一笑,那笑容如三月抽丝的柳芽儿,荡在水里柔啊柔,使得人心里也随即化成了一汪春水,荡啊荡!
若仪的嘴角也跟着抽啊抽,心里有一个声音由开始的不确定到现在的百分之百的确定加肯定,那晚,她被人耍了!
“公子——”郁有些闷闷不乐地从那边大步行来,便见自家公子一袭翠色锦衣侧卧在软榻之上,拢着薄如蝉翼的轻纱,衣襟微开,如绸缎般的墨发垂在胸前,如鬼斧神刀雕刻而出的俊美容颜让阳光都为之灿烂了几分。
卿五郎正翻看着一本从枫锦宫传出的锦书,包着金黄色的书页,一侧俊美的侍从轻摇着羽扇,一手递上毛笔,他接过去在上面轻轻地画上一个圈,眸子微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来,“郁,何事闷闷不乐?”
一侧打扇的侍童抿嘴一笑,看着郁隐约有些泛红又有些发黑的脸,又看了看他衣衫似乎有些凌乱,手臂上还有被利物刮伤的红色痕迹,道:“公子,郁哥哥是在纳闷,为何公子要让他去应付那些女人?恐怕如今,郁哥哥是快挡不住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矣!哥哥,阿曲可有说错?”侍童明曲眨眨水盈盈的大眼睛,笑得眉毛都快飞了起来。
郁眉头一蹙,叹道:“公子祸水,桃花朵朵疯狂追逐,让奴等好难堵之!”
明曲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撅嘴道:“有理有理,公子,貌美之色便是祸水根源,让郁哥哥拦截,治标不治本呢!”
卿五郎挑眉,道:“莫不是要让你们公子毁了容,成了没人要的丑男,你们便轻松了?”
明曲和郁直点头,赞道:“公子聪颖,此言说的极是!”
“啪——”明曲只觉得眼前有黄色影子飞过,脑门便是一疼,公子手里的书便亲上了他的脑门。
明曲尖细着的耳朵听见了以下喃喃之音,“若是卿卿嫌弃,卿郎如何做得了入幕之宾?”
明曲美目圆瞪,眨了眨,然后又摇摇头。
只见自家公子此时也放了书本,一肘托腮,闭着眼静静地休憩着,而明曲也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说完的话。
“公子,那,那勃豀的九公主……”
“郁,你即刻去一趟晋王府!顺便送上一本仪瀛三年前国宴采青节之上的才女名册为晋王府的新王妃!”卿五郎依然闭着眼睛,他长长的曲卷着的睫毛微微抖了抖,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眼睛一睁,霎时迸发出如一尊装满了七彩琉璃珠子汇聚而起的珠光。
明曲拂袖掩面,低低一笑,公子总算是不耐烦要赶人了!
那勃豀九公主确实烦人!
昨日便赖在卿府不走,也亏得还有三小姐,不然真不知如何打发了去!
没想到今日又来了,前几日游湖险些落了水,今日又提出要游湖,唉,女人真麻烦!
郁蹙眉而立,朝那边望了望,这边明曲便眨眨眼,道:“郁哥哥,你一身好武艺,莫不是连门口那些一介女流都挡不过?唉,哥哥!这边,这边!”说完他过去拉着郁的衣袖往府院深处走去。
“大兄”前方花廊间,便见一个娇俏的身影在墙头蹿出一个脑袋,紧接着便从围墙那边咕噜噜地翻身而下,卿城刚一站定,便四处打量着周围,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看见只有卿五郎一人静卧软榻上,急忙理了理衣衫,站好了小步而行。
卿五郎掩嘴低笑,“妹妹这翻墙的功夫倒是一日甚过一日了,若是被父亲知晓,真不知要被禁足多久了!”
卿城柳眉儿一挑,“大兄笑我,还不是因为你那烂水桃***得小妹我不得不翻墙入室!”
卿五郎笑笑,微微坐直身子,细细打量着妹妹一眼,“吾,不过是跟她住了几日,怎的学了一身痞子气!”
卿城夺了他手里的茶杯,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尽了,小脸蛋儿皱在了一起,“大兄可知,小妹实在是应付不了那八公主,非得哥哥亲自出马了不成!”
卿五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了悟般地拖长了声音,‘哦’!
“那八公主好生厉害,比勃豀的九公主还要难缠!”卿城纠结地捧着自己的脸,道:“嫂嫂就是不一样,原来这便是所谓的区别啊区别!”
她话音刚落,耳边便飘来一阵温润的嗓音,“如何有区别了,说说看!”
“啊——”卿城恍了神,急忙别过脸去,大兄也真是的,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看了她都是胸口如小鹿般乱撞了。
“大兄还是先救救小妹吧!”卿城苦着一张脸,梨花带雨。
“阿曲!”卿五郎轻轻一唤。
“哎——”明曲很似殷勤地小跑了过来,“见过小主!”
“去请八公主去永泰阁!”
“啊?”明曲惊呼,暗道,勃豀九公主正在永泰阁啊!
“小主,您的茶!”伯颜端上茶水,看着一直专注于一个目标的若仪一动不动地坐着,她好奇地也顺着那方向看去,便见到一群仆人进进出出,还搬弄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箱子,没多久便见得四个白衣人从那阁门外大步进来了。
小主自从去了一趟上阳园,回来便就是这副模样了。
若仪微眯着眼睛,碧玉眼儿透着精光,换了个姿势,目光淡淡地朝花阁里望了望,春光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小主,可是又有贵客要住进来了?”灼杳探过去望了望,她用了‘又’字,意思是说,昨日才住进了一个陌家公子,现在又是谁要来了?她很好奇!
“呼,这回来的可是大人物!”一旁撅嘴的斐玉挑眉笑道,“还是个让你们家小主三次失神的大人物!”
伯颜和灼杳更加好奇了!
莫不是姑爷住进来了?
前去接应的便是凤玉阁的管事芳华,待一切安排好之后,芳华缓步而来,笑着行了礼,道:“仅是几日,白公子的行李也不多,家主将白公子安排在了上阳园,这些搬过来的都是小主需要的东西,白公子说便暂时存放在小主这边,便于取拿!”
一直翘首以待的灼杳有些失望,“唉,还以为又有谁要住进来了呢!”
“你们家小主煎熬的日子终于要来临了!”斐玉吐了吐舌头,若仪也不看她,她的目光看着花阁里的一盆娇兰,金色的瓣儿,金色的花蕊一根根绽开,甚是较贵的名贵兰花总算是开了。
芳华听之便笑笑,“家主对小主寄予厚望,小主可要用心才是!”说完遣了众侍女,说是今晚上阳园要宴请白家公子,小主也应参加!
“仪妹,神情怪异,可有心事?”斐玉凑了过来,低声问道。
“无!”若仪淡淡回了一句,“如你所说,难熬的日子来临了!”方才在上阳园得知,父亲为她向太学院请了假,这就意味着短短五日的假期现在延伸直了一月,而她学习的时间也延长了一月。
一月的囚笼生活开始了!
“仪妹也别想不开,但凡采青节前一个月,贵子贵女们大多都不会去学堂的,事关个人前途与家族声威,世家家族的家主都会为自家子女挑请教习夫子的,谁不希望家中的子女能夺个魁首来光宗耀祖?仪妹,姑父也是为了你好!”斐玉难得一本正经地劝慰着,若仪倒是从她眼神里看出了一丝怅然,想必是王家舅母舅父并未让她去参加。
斐玉看出一丝端倪,道:“父亲说得即是,我哪是琴棋书画的料,倒不如不要参加,免得丢了王家的脸!”
她说得愉悦,好似无所谓一般,只是眼神里的失落却一览无余地展现了出来。
若仪握了她的手,缓声道:“魁首状元亦有文武之分,金无赤足,人无完人,岂会有全才?花红暖帐,圈的便是深闺金丝鸟,姐姐,你该庆幸,你的天地不再于此,你是属于天空自由飞翔的鸟儿,水底畅意游动的鱼儿,如此宽广翱翔之地,可别被眼前的事物一叶障了目!”
斐玉愣了愣,随即便感激一笑,反握过她的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晚间上阳园的晚宴设在了正厅之内,钟鼓之乐齐鸣,室内一片温馨,若仪与斐玉也按时参加了,入席的还有父亲的两位侧夫人,邢夫人与于夫人,还有兄长,嫂嫂王均婉以及那有了身孕的侧夫人。
白霖渊坐在左侧座塌上,偶尔与父亲低语几句,一侧的侍从青玄便跪在席塌上挑拣着桌几上的食物,白家公子身体不好,但凡饮食都是经过医师特别制作的,所以他走到了哪里白家的医师便跟到了哪里,此时在青玄身边的那一位时常伸出手指指指这碗又指指那盘的老者便正是白家首席药师。
“白家家主还真是细致入微!”斐玉低声道,她今晚算是安静了,因为来这里的还有她姐姐,此时的她坐得端端正正,面纱遮面,前还有珠帘遮着,幸得还有屏风遮掩,不然她这席间说话的小动作是瞒不过自家姐姐的。
白家家主爱儿如命,就是任何不中听的话都听不得!
也难怪那日在太学,琴岚姑姑还堵了斐玉的嘴!
透过屏风便见了那人一身白袍闲适而坐,脸色虽然苍白但表情栩栩如生生动自如,只是偶尔会握拳咳嗽一声,一侧的侍从便急忙上前为他轻捶着肩背。
就像个玻璃人儿一般,害怕给突然碎了!
父亲面露忧色,缓声道:“贤侄,可是需要休息?不如便回屋歇着,明日小女还要贤侄教授,若是身子不适,真是老夫罪过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