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天地!”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就在卿府大门口的正街之上,铺满了大红地毯,漫天的彩花飞起,卿家的大堂就设在了大门口,上摆着卿家历代祖宗牌位,这对瞩目的新人就在大门口行起了跪拜之礼。
十二位侍妾也从花轿里迈了出来,恭敬地跪在了两侧,她们都没有盖着盖头,只穿着红衣,数着妇人发式。
“一拜天地!”
若仪双膝跪地,手却被身旁的卿痕知轻轻勾住,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若仪的手指缩了缩,一个巧力便从他的手指间抽了出来,卿痕知侧过脸来望着她,红盖头之下的女子也感受到他那投射过来的目光,却好似没看见一般,躬身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之后,若仪在喜娘的陪同之下从大门进入了卿府。
洞房花烛,偌大的屋子里珠玉满堂,若仪静静地坐着,耳边是喜烛燃烧着的吱吱响声,从来没想过会在自己成亲的一日心如止水,屋子里很安静,她把手里的那只代表着吉祥平安的苹果轻放在了床上。
门外响起一阵细细的脚步声,有人打帘进来了,紧接着便是侍俾们恭敬地跪拜声:“夫人!”
“都下去吧!”昭南夫人优雅地说着,又让人发了喜钱,便带着贴身侍俾水嬷嬷进了屋子。
“若仪!”昭南夫人轻唤了一声,若仪从盖头下方看到一双精致绣花鞋正朝自己这边缓步行来,听了她的呼唤她便起身朝她行了礼,“见过夫人!”
“你该改口叫‘母亲’了!”说完昭南夫人过来拉着她的手,往她手里塞着一个温热的如玉质一般的玩物,道:“这东西本来是明早你奉茶的时候才送给你的,现在给你也不早,你先收着,以后这五郎的后院子可要由你多费心了!”
若仪的手心触摸着那圆润的玉球,心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摸起来软软的,里面却好似装着水一般,她摸着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一不小心给弄破了。
“多谢母亲!”若仪低低说道。
昭南夫人又笑道,“卿家子嗣单薄,还望儿媳有海纳百川之量,这些新来的氏族女子都是卿郎亲手挑选的,也算是合了他的心意,儿媳是当家主母,可要善待她们,以后为卿家开枝散叶,也算是儿媳功德无量!”
若仪心里冷笑起来,原来是来做说客的!十三人共侍一夫,她可没那个能耐与她们争抢!
见若仪不答,昭南夫人便说道:“男子三妻四妾是合乎常理的,卿家百年望族,哪个儿郎不是妻妾成群?你虽是墨家嫡女,可是出嫁从夫,夫便是你的天,这世道岂会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宵想?儿媳还是好生想着,切莫让自己担负个妒妇之名!”说完她起身便离开了,留下若仪杵在那里。
妒妇?
不过是最基本的一夫一妻,却成了宵想?
她不过是想一生只爱着一个人而已!
若仪一把撩开红盖头,目光淡淡地飘过那燃烧着的红烛,张贴着的大红喜字刺眼夺目,她缓缓闭上眼睛,喃喃出声,“这不是我想要的!”
门口红影闪动,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出,便见得大红衣角蹁跹而起,带动着一缕缕的香风袭来,那些陪嫁的女子们齐齐跪在了屋中,哭着道:“求姐姐高抬贵手,奴婢日后为姐姐唯马是瞻,但求姐姐不要赶奴婢们离开卿府,奴婢们做牛做马终身伺候姐姐!”
女子们哭得梨花带雨,却又听见门外有人高声说道:“姐姐是墨家嫡女,出生高贵,哪里知晓我们这些下等人的苦衷?我们是卿郎亲手选出,她容的也好,容不得也罢,既然是进了卿家,哪有被她赶出去的道理?”
芳华不知从什么地方赶了过来,听着那女子嚣张跋扈的声音,便冷笑道:“藐视卿家正室,出言不逊者乱仗打死!”
“我……我……”那红衣女郎被吓得脸色一白,却听见身后昭南郡主幽幽说道,“好好的一个大喜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还不快退下去,这么不懂规矩!”
红衣女郎立即眼前一亮,瞪了一眼芳华,行了礼便施施然退下了。
“都散了吧,回屋子去候着,说不准,今儿个五公子会临幸谁的?全都回去准备吧!”昭南郡主说着便带着人离开了。
芳华气得内伤,胸口怒气难平,道:“好一个昭南夫人,怂恿侍妾们出头来闹,方才这府园里的侍者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了,她这是故意针对小主子啊,更何况小主子是正妻,今晚姑爷是按理必须歇在您这边的,您听她那是什么话啊?”
她不过是想给个下马威而已!
若仪淡淡一笑,想着刚才那些原本哭着梨花带雨的女子们离开时那一副得意的模样,她的心就觉得累啊!
“芳华,你先下去,我想静静!”若仪说着,靠着床头,也不管芳华碎碎叨叨地念着盖头不能掀开,姑爷进来前要坐好的话,她躺在床上,想着想着,便说道:“芳华,你和杳杳回家一趟,我阁楼里的一支发簪没带上,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今早上走的太匆忙,忘记带了,你们去帮我取来!”
“啊?小主子,还是三日回门的时候一并取了吧!”芳华担忧地看着她。
“去吧,我不会被她们吃了的,快些去,顺便取些黍米糕过来,我吃不下这里的东西!”
芳华便只好应了,出了门,找了灼杳回府取簪子,心道好在不远,很快便能回来了。
若仪躺在床上,轻轻叹息,她打了个响指,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郁飘了出来,郁神色冷然,却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了,“公子很快便到!”
“你去找找他!”
郁眉心一蹙,主子不让他离开夫人身边。
“去吧,我沐浴更衣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候着!”
郁想了想,脸蛋儿一热,便闪身而出。
若仪坐了起来,手一挥,那门便合了上来,俯身一撩开床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便扑鼻而来,黑暗中那人一双灼灼有神的眼睛带着杀气直逼而来,却在见了来人之后突然松懈了下去,顾不得主仆之嫌,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低低道:“三小姐,主子有难!”
她翻身而起,大力掀开床榻,将卒壬从床底拉了出来,卒壬受了重伤,一枚短箭刺穿了他的左肩,鲜血直流,拖他出来时还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这是避开血腥味的气息,也难怪郁一直在这个屋子里却都没有觉察出来。
若仪二话不说,从他怀里摸出药来草草地包扎了一下他的伤口,又倒了一杯水,喂给他,才急切问道:“大哥出了什么事?”
卒壬咬牙坐了起来,一用力,肩膀上鲜血直流,道:“主子被困在龙巨山,来者武力高强,也分不清是哪门那派,将主子筹集的粮草付之一炬之后便困住了去路,如今侧夫人临盆在即,主子心里着急,无奈那稳婆死在了乱箭中,主子也受了伤,携带的十几个墨家暗卫都被毒气所伤,没有丝毫之力,奴拼了命突出重围,却不想驱驰百里却不见有一人,归来之时路途中关卡重重,每个城的严守死防,若不是有墨家的那条密道,奴也进不了凌云城。”
若仪听了心惊胆战,问:“为何不去找父亲?”
卒壬摇头,道:“奴不敢,奴发现在墨府之外有人把守,全是武功绝顶之人,奴无路可走只好混进了送亲队伍之中,万幸,再次见到了小主子!”
若仪席地而坐,一双碧色通透的大眼睛直直地看向卒壬,道:“卒壬,你有话没说完!”
卒壬躲闪的目光一滞,垂着头,眉头一蹙,低声道:“奴怀疑,派出杀手袭击主子的人是卿痕知!”
若仪颓然倒地,那一夜她模糊听着那三个从他的口中说出,她本以为不是自己心中所想。
她站起身来,从自己身上掏出一颗丹药来塞进卒壬口中,道:“龙巨山离凌云城还有多远,你带我去!”
卒壬吞下丹药,道:“三百里!从密道出了凌云城,纵马三日可到!”
“你还有多少人?”若仪说着便开始脱衣服,卒壬急忙避开眼去,道:“主子在京城的暗卫只有十五个,奴已经召集了他们在密道口集结!”
若仪摘下凤冠,脱下喜袍,放在床上,目光在那凤冠上停滞着,五郎,希望你是有难言苦衷,不让,我绝不原谅!
他是我兄长,不是你政治博弈的筹码!
良久,她站起身来,身上是她贴身穿着的黑色劲装,她腰间别着长鞭,青丝高竖,高挑的身材出落有致,衬托着她身子颀长,干练无双。
“三小姐,可是,可是今夜是您的大喜之日!”卒壬避开他的眼睛,低低道。
若仪轻笑着道:“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选着离开这里!”说完她手里一抛,那只玉球被她抛起,一用力,汁水溅出,一股刺鼻的味道扑来,卒壬大惊,道:“火油!”
若仪唇角一勾,道:“我那未来的好婆婆送的!”
说完她指了指窗外,一个火影在移动着,又听见不少人的细碎的小步子朝这里逼近。
卒壬大怒,道:“三小姐,昭南夫人是想逼死你!”
若仪也不说话,将那火油洒在床曼上,道:“她要的,我现在就给她,不过是个喜欢权斗的老女人罢了,把一群小女人当箭靶子一样的糊弄着!”
门口的窗纸开始燃烧了起来,若仪一把扔出了那烛台,烛火在大床上蔓延开来,伴着火油的气息燃得火旺。
而门口纵火的女子们见了屋中起火顿时吓了一大跳,赶紧扔下火把便逃,却听得一声惨叫,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女人突然被一只大手给拖了进去,一剑封喉,被卒壬抛在了大床之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