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瀛帝业来了兴致,便道:“确实是好提议,那今年的采青节就以农为主题!”
农?
众人愕然而视,尤其是那些食指不沾春水五谷不分的四季不晓的贵子贵女们脸色煞白了,为了采青节,她们可是准备了大半年,找的补习教夫子可从来没有教授过农业的知识的,更何况她们哪里用得着懂?自小便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她们怎么会懂啊?
若仪看了一眼父亲,见父亲笑得微微眯起的眼睛,总觉得那笑意好似狐狸,该不会是父亲给王家舅父还有卿家家主串通好了吧,考‘农’?这么生僻的主题有几个会?倒是父亲看向自己的女儿的表情那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虽说古代重农抑商,可在仪瀛从事农业的都是庶民,仪瀛的门阀阶级地位泾渭分明,贵族往往是谈‘庶’声变,在他们认为庶民就是低贱的种族,谈论庶民是一种让人可耻的行为,如今国宴之上‘农’为主题,那就要谈及到从事农业的庶民,这让许多人心中百般不愿,不少人蹙紧了眉头。
若仪心中一叹,父亲是知道今晚的晚会她必会成为众矢之的,眼见得平日里她的琴棋书画抬不上层面,所以便想出了个这么的法子。
考最生僻的主题,考死那些还在打他女婿主意的烂桃花!
下方的卿痕知与白霖渊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一触及便算是火光四溅,两两生厌,若不是是在宴会上,恐怕两毒舌男又会相互毒舌诋毁一番了。
命题一下,众人都在思索,却没有人敢打头阵,都是对视着,观望着。
仪瀛帝也不着急,命人去取了许多托盘来,在每一个贵女贵子面前的桌板上都放了一个托盘,大家揭开绸子一看,便见到一堆参合了若干种粮食作物的种子,还摆着四个小碟子,碟子上分别写着‘粳米、小豆、麦、大豆、黄黍’,就是要求大家将这一堆种子分别开来,捡进对应的碟子里。
便听见仪瀛帝笑道:“第一轮的海选淘汰,能分清五谷的为胜者,可参加下一轮的比赛!娇娇儿郎们,一炷香的时间,这期间你们可以站出来随意挑战另一个人,但论证的题目必须以农为主题,来啊,点香!”
若仪看着托盘里掺杂在一起的粮食,听了仪瀛帝的话,心里叹道,仪瀛帝倒是好心思,心知能认出五谷的人肯定不多,但为了能将游戏继续下去便又想了这么一招,如果是分不清五谷的人却能赢得辩论,那也可以顺利通过的。
见众人都垂下头去数粮食,若仪也跟着垂下头,却听见一女郎高声说道:“宫家宫汝嫔,请论墨家三小主!”随即便听见一阵阵倒吸声。
便见到一女子缓缓站起身来,她坐的位置比较偏远,可那双灵动的星眸却闪亮直直着看向高台之上垂头数米粮的若仪。
“宫家宫汝嫔,请论墨家三小主!”
正垂头有模有样数着五谷的墨若仪耳朵嗡嗡嗡地响,也不知是那女子说话的声音太大震得大殿里的回音扰了耳朵,还是大殿里太安静,听得那声音倒像是一根根利刺儿一般。
殿内传出一阵阵低低的嘘吁声,紧接着便是更为大声的惊讶之声,便有人早已顾不得礼仪与左右在座之人纷纷低声地议论了起来。
这宫家女还真是个厉害地角儿,前些日子,宫家家主可谓是撕破了脸皮跪在大殿之上请求圣恩,求圣上一纸圣谕,使得自己的女儿能嫁入卿家为妾,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宫家家主可是连着将仪瀛国的三大公卿都一起得罪了去,最后还不是落了个不要脸的名声,却不想这女子是铁了心要争下去,见求圣谕不成,便在这大宴之上发起难来了!
仪瀛国有谁不知道宫家宫汝嫔乃是进过乾元大殿的首席才女,能进乾元大殿论政的女子在仪瀛还是第一个,虽是宫家地位只是个小小的氏族,可是因为这宫家女的才能也给宫家挣了不少面子,只是这有才者不一定就有德,就这么死皮赖脸的要嫁进卿家,也不看看自己的地位如何?
一时间,早两年宫汝嫔为卿痕知弹奏《凤求凰》的那事儿又被人提了起来,那事儿本来就不怎么光彩,一个女子主动像男子示爱若是在现在社会也没什么,不过在仪瀛这种封建森严的国家,这女子早已被人唾弃了。
只是宫家女坚持不弃的性子倒是让人觉得这个不畏惧强权而要争取自己幸福的女子也不是那般让人讨厌,若是看客们有褒有贬,更多的便是睁大了眼睛看好戏!
若仪在听着众人的嘘吁声,微微抬起头来,手指轻轻一动,紧夹在手指尖的一颗青豆弹在了一边,却是很精准地弹进了豆类的那个小碟子,她面满含笑,缓慢地坐直了身子,一双碧色通透的碧眼儿缓缓地移向了卿痕知所在的方向。
她不去看宫汝嫔,倒是先看了卿痕知一眼,目光淡淡,悠远宁静,卿痕知抬眸对视着她的眼睛,轻轻一笑,然后便转过头去,悠闲喝茶,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势。
好啊,桃花开得果然够旺!
身侧的梦香突然听见墨家小主子低低一叹,她的心微微绷紧了,不由得去看了一眼那气势逼人的宫家才女一眼,心道,这比试未免太不厚道了,墨小主进学不过三个月,平日里只是待在闺中怎么会知道这些政事?相反那宫家女可是在太学待了三年有余,如此比试,实在是有失公允!
梦香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心道主子若是出面帮墨小主,台面上是过得去,可是以后墨小主便在贵女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了!唉,这事儿难办了!
那边墨永贞眼睛稍稍往那宫家家主那边一看,宫家家主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暗暗叫苦,不是他不阻止,只是小女她是铁了心要进卿府,虽是没有觅死觅活,可是那态度已经是再明确不过了,她说要自己争取,却不想是在这大殿之上直接问难,当着这么多朝臣家眷的面,这话是覆水难收了啊!
若仪看了那宫家女一眼,见她不卑不亢地站着,心里也有了一丝欣赏之意,若不是太学那一次她有意栽赃陷害,说不得若仪还会觉得此人有发展前途,只是这女子心术不正又太过要强,是不撞墙不死心的那种人啊!
见了宫汝嫔那慑人的目光,甚至还能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不屑,若仪心里便犯起了咕哝,这倒是有些像某小三气势汹汹地登堂入室要抢主位的样子!
而且是明着要抢她墨若仪的位置!
若仪淡笑着,在大家的关注之下缓缓起身,正当大家以为她要接了这论题时,她却转了个身却是拜向了仪瀛帝,悠悠道:“陛下,宫家姐姐是仪瀛首席才女,太学钻研已有三年,是太学贵女们的学习的榜样,若仪才疏学浅,入太学也不过三月,岂会是姐姐对手?姐姐琴棋书画政要精通,若仪不过是个闺中女,只懂得孝敬父母公婆知晓些府邸之事罢了,哪懂得什么农务政要?更何况妻以夫纲,仪瀛是男子的天下,我们做女子的只需知晓如何照顾夫君就是了!”
若仪很似乖巧地说完,又冲着仪瀛帝行了礼,一双通透的大眼睛含笑着崇拜地望着他。
王斐玉险些就要为若仪鼓掌了!
在座的都是些地位尊贵的人,又有着公卿氏族家族的当家主母,懂得擅用宅斗的人自然都听了个明白。
若仪那一句看似平淡的话可是意味深长的。
其一,宫家女学有三年,她才学了三个月,你找她论题,不就是故意让人难堪么?虽是大家都心里明白着,可是刚才陛下宣读规则时也没有明确的限制,所以也就没人敢提了。
但却不表示着若仪就不敢,这是事实,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也是在为接下来的局面设局而已,让大家都听了个明白,即便待会若仪输了,也是你宫家女胜之不武。
其二,仪瀛男子为尊,男人便是主导者,向来都是倡导着女子无才便是德,宫汝嫔是女子,而且还是个强悍的才女,但她却只知道用自己的才华才武装自己,却不曾想,为何她在太学三年进过无数次乾元殿论政,但仪瀛帝却始终没有给她一个官位?牝鸡司晨,她犯了大忌!
为何仪瀛从未有过女子参政?若仪想,恐怕就是这高台之上的这位也是不喜欢太强的女子吧!
但若仪却说了,自己只是一个闺中女,只知道孝顺父母公婆顺从夫君,这话说得漂亮,听在了卿家父母的耳朵里自然是觉得这儿媳不错,心也不高,嫁进来也就是围着夫君转了。
墨永贞听了,不得不从心里夸着自己的小女儿,这一招虚与委蛇用得妙极!
一是让宫家女放松了警惕,而是又讨好了仪瀛帝和公婆,更有甚者是讨好了在座的所有男人,她那句‘仪瀛是男人的天下’,这话就是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会热血沸腾了!
果真,仪瀛的眉开眼笑起来,转头看向墨永贞道:“墨爱卿啊,这小三女可当真是有趣啊!”说完又看了一眼宫家女,道:“宫家女确实是比若仪进学得早,又长了若仪三岁,就是这见识与学识自然是要比小三女好上一些的,这样论证确实有失公允,不如就由朕想一个题目,考考你们二人,你们可有异议?”
靠!真不知道你这是真夸我还是在埋汰我!见识与学识比我好,老娘活了两辈子了,吃的盐可是比你吃的饭还要多!
不过若仪还是含笑着应了,若是论证‘农’势必会牵扯到‘庶民’,虽说仪瀛帝表面上说着可以随意**,可是这里坐着的可都是贵族呢,谁都知道仪瀛过对待庶民就如对待猪狗一般,在这宴会上说庶民,说得好一点呢大家会觉得你有见识,说得不好呢虽说不会把你咋的,可难保不会在后面清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