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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之中,一片漆黑,只有天空一点星光洒落大地。
壮观华美的城堡之中,高高的房间里,少女在沉睡,浅黑色的长发在雪白的床被上散了一床的暗色。
她沉于最深的梦境。
…………
……………………
“你是雷伊斯第一王女,除了你的父王,再也没有人比你尊贵。”
从刚懂事的时候,她的老师和女官就如此教导她。
她是雷伊斯的王女,是人类之中除了父亲以外最尊贵的人。
她喜欢的,就会有人送到她眼前。
她想要的,就会出现在她身前。
她的语言即是命令,没有人可以违背她的意愿。
她是骄傲的,在众人眼中却又是谦虚而聪慧的。
她对待众人总是谦逊而有礼,众人都在赞叹她的美德。她从不屑于将自己的骄傲在这些注定要在她脚下的人面前表现,因为她知道自己从出生起就注定与众不同。
她是雷伊斯第一王女,是要在未来成为人类之王的人。
当她坐在那个至高的王位之上,所有人都将跪伏于她的身下。
…………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都以一种冷静的姿态俯视着身边的所有人,很多人都在赞叹她的聪慧,其实那不过她能以最理智的态度对待一切人和事务。
心底没有波澜,情绪毫不动摇,自然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她没有感情,那仿佛是与生俱来,哪怕是年幼时最亲密的母亲死去的那一刻,她也不会感到悲伤,而她也在那一刻察觉到自己这样异于常人。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异类,她做出了决定。是的,她没有表情,可是她能够用声音和语言正确地表达出她应该表现的感情。
【每个人都有命中的劫数。】
【遇不到,那是幸运,遇到了,那就是劫数。】
她曾经在她祖先遗留的古老的手记中看到这样一句话,她不懂,她想她以后也不会懂。
但是就如同那句话所说。
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你一生的劫数。
………………
八岁的时候,她的父王将她带到一个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那个地方并不漂亮,而是异常丑陋,混杂着她几乎从未闻到过的奇怪的腥味,令人恶心反胃。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血气浓郁到极点才会散发出来的气味。
“看,那是你的仆人。”
她的父亲大笑着,抱着她,指着他们脚下那个巨大的山谷让她看。她坐在父亲的手臂上双手搂着父亲的颈,小心地往深深的谷底下面看。
昏暗的光线中,她看到五六个巨大的东西在深谷里游荡。
那些东西直立着像是人类的身体,周身却覆满了丑陋漆黑的长毛,头颅像是异变的野兽的模样。
那些东西巨大得可怕,最高的一个站起来简直像是一座小型山峰。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巨型的似兽又似人的诡异生物,她有些奇怪地打量着,眼见周围的人都紧张的看着她,她顿时反应过来,作为一个小孩应该有的表现她露出紧张好奇的表情用力地抱紧了父亲。
“不用怕。”她的父王笑着这样对她说,“那是雷伊斯王室的仆人,它会听从你的命令。你不需要害怕它们,因为你能控制它们。”
“那些人呢?为什么要给他们打针?他们生病了吗?”
她的父亲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打了针,他们才能变得很强,才会听你的话啊。”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
不懂的,就一定要弄懂,她一贯都是如此倔强。
第三次跟着父王来到这个位于荒山野岭深处的秘密研究所的时候,趁着父王和这里的工作人员说话的空隙,她偷偷向她记忆中的深谷跑去,想要在看一眼那些可怕的怪物。
就在她沿着一条窄小的暗道溜过去的时候,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她跌坐在地上,皱着眉地看着前方通道碎裂崩塌,巨大的深谷暴露在她的眼前。
“12号试验品失控了!”
“来人!赶快处理掉!”
她猛地睁大眼,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巨大的怪物在身前不远处咆哮嘶吼,她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了起来,她看着那个怪物一把抓住它身边的两个人,将他们活生生地吞了下去。
哪怕没有感情,可是她懂得什么叫恐惧,在看着母亲痛苦地死去之后,她比谁都还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脑子在这一刻一片空白,她坐在地上,两只腿都在打颤,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眼睛已经睁大了极限,她还剩下一点理智告诉自己要快点逃走,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手脚并用就这样坐在地上爬着向后退了几步。
她试图用颤抖的腿站起来,却啪的一下又摔在地上。
身后传来怪物的嘶吼声,地面又在晃动,又惊又惧之中她终究是再也撑不住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那个怪物一把将手中的人撕裂成两半。
一片空白的脑中突然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有人在向这边走来。
她下意识抬头去看。
长而狭窄的通道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阴影中走来。
她睁大了眼,这一刻她不知道为何忘记了恐惧。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比她还要小的男孩,男孩很瘦,脸色也很苍白,一件长长的白褂套在他身上,长达膝盖,风一吹白褂轻飘飘地飞扬起来,空空荡荡的,越发显得瘦弱。
男孩从她身边走过去,他没有穿鞋,就这样赤脚踩在满是碎石的地上,她甚至看到有些尖锐的石子在他踩过之后留下浅浅的血痕。
她看着他,目不转睛,已经忘记了害怕,她甚至不知道那个男孩为什么让她移不开目光。
他走过她身边,淡淡地看她一眼,目光轻飘飘地一掠而过,不带丝毫痕迹。
他继续向前走去,站在崩塌的洞口边缘。
男孩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的深谷,那里,巨大的怪物疯狂地咆哮着,硬生生地咬断了飞过它身侧的士兵的脑袋。
喷洒出的鲜血溅了那个怪物自己一脸的血色。
她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个站立在峭壁边上的男孩。
浅浅的风吹过来,吹动男孩散落在纤细肩膀上的浅黑色长发,带着它以柔软的弧度掠过男孩尖尖的下巴。
静静地站在边缘的男孩凝视着那个巨大的怪物,他的目光中有着许多让人看不清说不明的东西,她不懂,可是能感觉到那种东西异常的沉重。
她看着那件套在他身上的那件空空荡荡的白色大褂飞扬不休,像是下一秒就会带着他腾空而起。
那个男孩的瞳孔很大,很亮,是她从未见过的纯金的颜色。
阳光落进去,却像是被尽数吸了进去,她甚至能看见那双金色的瞳孔中纯粹融金般的光点。
她从未看到过有人有着这样的眼。
年幼的她不会形容,她只是觉得,当她看着那双金色瞳孔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整个世界。
那双金色瞳孔中承载着莫名地说不出的沉痛,有一种奇妙的像是胸口都被撕裂的悲伤的感觉传递了过来,那是她从不曾体会到的东西。
无论是大地的震动,怪物的嘶吼还是其他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离她远去。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在她和这个男孩之间,她几乎忘记了一切。
…………
一阵凄厉的吼声,伴随着巨大的怪物重重砸在地上的震动。
后面传来了焦急的脚步声,向着这边匆匆而来。
“殿下!”
“王女阁下——”
许多人匆匆奔来,一窝蜂涌上来,将她从地上扶起,帮她拍打身上的灰尘,帮她抚平乱掉的发,她的女侍小声地哄着她喋喋不休。
她什么都没听到,她甚至忘记伪装成一个因为害怕而哭泣的小女孩,她只是越过那群围着她的人的缝隙看着那个男孩。
她看见有几个人走过去,将他飞快地从她视线中带走。
…………
“那个男孩是谁?”
“只是一个试验品而已。”
她询问过,然后很快得到了答案。
那种卑微的家伙根本不值得您去在意。
她身边的女侍这样劝说她,可是那双金色的瞳孔总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她忘不掉。
所以,她想尽办法,见到了那个拥有金色瞳孔的男孩。
“只要你答应做我的仆人,我就让你离开这里。”
她如此宣称。
那个时候,她站在那个被铁链捆住手脚相较于一身精致华美衣着的她越发显得难看落魄的瘦弱男孩身前。
她俯视着他,那时她已经隐约知道了这个秘密的实验所里肮脏丑陋和恶毒的事情,她想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跟着她离开这种地方。
可是她失望了,在她说了这句话之后,那个被锁在墙壁角落的男孩只是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金色的瞳孔里没有她想象中的喜悦,可是也没有其他类似于屈辱、不甘或是愤怒的感情。
他的目光很静,淡得什么都没有。
明明是她站着俯视他,她却莫名有一种被人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
她突然想起她曾经看到过的,她一个侍卫不经意中瞥了从自己脚边爬过的蚂蚁一眼时,似乎就是这样的目光。
她突然一阵心悸。
“只要做我的仆人,什么都可以,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她一次又一次去找他,和他说话,告诉他,可是那双金色的瞳孔却从不曾认真地看她一眼。
那并非是轻蔑,而是完全的不在意,而这种却比轻蔑还让她感到不甘,更是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为什么?
她想。
她想不明白,因为她是第一次遇到被人拒绝这种事情。
要怎样才能让他听话,要怎样才能让他服从自己。
她不断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她终于想起来,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她的父王笑着对她说的那句话。
【打了针,他们才会变得很强,才会老老实实听你的话。】
没人会防备雷伊斯的王女,她很快就找到机会溜进了研究所的中心和禁地,将药剂偷走。
她匆匆地带着药剂离开,却没有听到她离开后进来的两个研究人员惊慌的对话。
“你不是说放在这里了吗!”
“没错啊,我刚刚就放在这里的啊!不是你拿走了吗?”
“我怎么可能——糟糕,是不是谁以为是那种药剂直接拿走了?”
“那怎么办,那一瓶全部都是兽化药液——”
因为人类的身躯承受不起巨人化药剂,到现在唯一可行的变法就是提取野兽的血液和基因少量的和巨人化药剂融合在一起。
就像是两千年前英雄王麾下的那些【战士】一样,将人类活生生地催化为巨兽人那样的怪物。
只是比起拥有强大意志的【战士】,现在人类软弱了许多,为了成功率只能进一步加大兽化基因,而他们现在大部分的研究都是在调整这种比例。
两个研究员面面相觑。
谁也不知道一整瓶的野兽化药剂注入一个人身体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但是绝对是必死无疑。
他们在这边感慨着,另一边,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细长的针管刺进了男孩瘦弱的手臂上。
血红色的液体一点点被推入他的身体深处。
陡然间,异变突生。
凄厉的嘶吼声像是震碎了整个天地。
…………
……………………
雷伊斯的王女陡然睁眼,她的瞳孔睁圆到了极致,呈现出一瞬间的放空状况,直愣愣地盯着上空。
浅黑色的长发像是瀑布在雪白色的床被上散开,倒映在她瞳孔之中的是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黑檀木的床顶。轻薄得几近透明的雪白色的纱幕如泉水般从床的四周滑落,缀着金丝的流苏蜿蜒而下。
几近华丽精致的房间里鸦雀无声,静得可怕。
她躺在柔软而巨大的床被上,胸口微微地起伏着,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黑暗中,她直勾勾盯着床顶的目光越发给人一种渗人的感觉。
“王女殿下!”
外面突然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少女呈现放空状态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瞬间沉淀下去。
她起身,随手将一件外套披在只穿着单薄睡裙的身上,就这样坐在床上撩起纱帐。
“进来。”
她说,语调冷静,目光深沉。
大门被缓缓推开小半,门口的侍卫并未进来,就这样跪在门缝处。
他低着头,并不曾抬头去看黑暗中的王女一眼。
“殿下,那个男人逃走了!”
他急促地说。
房间沉默了稍许,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隐隐的汗迹从男人额头上渗出来。
虽然对面只是一个看似柔弱的少女,但是身为王女近侍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位王女殿下那令人恐惧的一面。
这位能够以绝对的理智和冷静的姿态处理任何事情的少女,从另一方面来说,是近似于没有感情的残酷。
“请原谅我的疏忽!我的属下已经去追了,我保证很快就能将那个男人抓回来!”
“嗯……”王女轻轻地嗯了一声,突然换了话题,“三号试验场的情况怎么样?”
近侍的冷汗一下子落了下来。
他还清楚地记得前一天,这位王女殿下以冷静得就像是吃饭喝水般的语调下达了销毁三号试验场并将关押在那里的预备实验体全部注入药剂的命令。
数百条人命,连他都觉得沉重的命令,却被她说得轻描淡写。
“三号试验场的人员和宪兵队绝大多数已经撤走,所有实验体都已被注射药剂,后续状况暂且不明,但是从远处观望,那些催化的巨兽人似乎已经暂时得到了控制。”
他一脸凝重的说,“我们原来的计划恐怕……”
毕竟那里有着被称之为最强人类的那个几乎和怪物没两样的兵士长的存在啊,想要让那些作为试验品的巨兽人毁掉试验场甚至是杀掉那个叫艾伦的少年的计划恐怕很难成功。
“这样吗。”
黑暗中身形越发显得纤细的王女平静地说,她侧头看向窗外。
窗外,浅浅的月光撒了那摇晃的树叶一点银白的痕迹,树冠在夜风中晃动,那银白的光迹也在她什么都看不出的瞳孔深处晃动。
她看着窗外,房间再一次安静下来,男性近侍低伏在地上,紧张得头也不敢抬一下,呼吸越发急促了起来。
这是一种可怕的寂静,几乎令人难以呼吸。
半晌之后,他终于听到他的主人的命令。
“那个男人抓到之后,不用再送过来了。”
少女冷清得像是泉水溅落在碎石上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把他送去三号试验场,那些人的附近。”
她说,微微一顿。
“……给他注射药剂。”
“是。”
“退下。”
“是的,殿下。”
…………
……………………
混账混账混账!!!
这一帮天杀的混账王八蛋!还有那个该死的女人!妈的迟早要你们好看!
一头在黑夜中仍旧如火焰般的火红色长发凌乱地散落开来,乌鸦在心底不断地咒骂着。
一块黑布将他的眼蒙得严严实实,双手也被结结实实地捆在身后,而身体则是脸朝下被放在马背上,马匹的奔跑中马鞍顶得他反胃不已。
不久前他偷了侍卫的钥匙逃出地牢,并且偷袭了一个宪兵抢走了他的机动装置,却在外逃的过程中惊动了守卫。
虽然竭力外逃了一段时间,但是在身上机动装置的气罐用尽之后,在追来的宪兵那数十管火|枪漆黑洞口之下,他只能束手就擒。
随后,他就被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身上所有的小刀利器全部被搜走,还被蒙了眼丢上马背。
哪怕是目不能视,但是从小生存在黑暗的地下世界的他依然凭借听觉和灵敏的感觉察觉到了他被带往的方向。
这些家伙想要做什么,用他威胁艾伦吗?
这毫无作用,一旦踏上调查兵团的地盘,这一队宪兵完全不顶用。
那个虽然该死但是绝对不蠢的女人应该做不出这种粗暴简单的蠢事啊?
一天一夜的奔波,这几个宪兵一直在带着他赶路,日夜兼程,没有给他一口水和一点食物。
这样的情况让乌鸦心头一沉,这些人这么做,显然是没有打算再让他继续活下去。
大爷他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
必须得找个机会逃跑!
乌鸦咬牙切齿地想着,脑子飞速转动着思考着脱身的方法。
就在他心底刚刚想定一个主意的时候,奔跑的马匹突然慢慢停了下来。
“就这里了,再进去恐怕会被那群家伙发觉。”
“嗯。”
有人回答,然后将他从马背上丢了下去。
这里是哪里?
那群家伙指的是谁?
眼睛被黑布死死地蒙住,什么都看不见,乌鸦猜不到自己身在何处,可是他察觉到这群人似乎打算在这个地方对他动手。
没有时间了!
他发狠地想着,在被人摔在地上的一瞬间狠狠一用力,一下子扯断了这一天一夜来被他拽扯得松了许多的绳子。他一把扯开蒙眼的黑布,然后挥起一拳打翻身边那个吃惊的宪兵。
刚起身要逃,一柄冰冷的火|枪抵在他的额头上。
乌鸦僵坐在原地,持枪的宪兵俯视着他,居高临下,目光森寒,然后高高举起火|枪砸下来。
砰地一声闷响,坚硬的枪托重重砸在他的脑后,将他打昏了过去。
乌鸦伏在地上,模糊的视线即将消失之前,他看到有人围了上来,将一个针管深深地刺进他的手臂的血管之中……
下一秒,他的意识陷入一片地狱般的漆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