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焰枭俊美而苍白的面容上有一瞬的失神。
陶染绕到他跟前，双眼闪着火光，亮的惊人，“墨焰枭！在你眼中我陶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怕被生病的丈夫拖累，尽管对方多次救过我，守护了我那么多年？”
“不仁不义，没良心没人性……这就是你眼中的我？”
墨焰枭扫了眼她面上痛苦失望的神色，舌尖发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从来都知道，她绝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相反就是因为她太重情义，所以他无法安心让她守着他等死。
他何尝不希望生命最后的几个月能有自己心爱的女人陪？
但让她看他生命一点点流逝，直至死亡，这对她而言打击巨大，有可能让她后半辈子都活在阴影中，这或许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对她，他做不到这么自私。
“墨焰枭，我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你别再想找借口骗我！”
陶染摸出录音笔。
“陶染，我爱你，给我个机会让我一生一世照顾你，你愿意吗？”
墨焰枭听着录音笔放出自己的声音，面色僵了一瞬。
“你听好了，我愿意！”
陶染双手再次圈住他腰，整张脸埋在他胸口，嗓音浸满无数缱绻的深情，又像是在撒娇。
“墨焰枭你既然说了要照顾我一生一世，那你现在怎么能半途而废？”
“我知道你现在中的毒很严重，但没关系的，苏医生医术那么高明，一定可以想到办法！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困难都能克服，什么问题都不怕……”
手腕却猛地被一把抓住。
因为墨焰枭太用力，陶染感觉到骨头都疼了，惊惶地抬头看他。
墨焰枭的脸色就像狂风暴雨前，快要塌下来的天一样阴沉。
他盯着她，目光可怕到像在看自己十世的仇人，近乎咬牙切齿。
“什么问题都不怕？你太盲目乐观了！”
“你知道我这个毒发展到后面会是什么状况？我会渐渐失去听觉、嗅觉、味觉，我会变成瞎子！我的脑开始萎缩，四肢也开始萎缩，对了我还会阳痿！比死还不如！”
陶染惊恐地张大了嘴，一瞬间无法呼吸。
她从来都不知道，墨焰枭的毒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对了，这些变化都将在未来两个月之内发生！你守着这样的我，有什么意义？你想眼睁睁看我把整个过程都经历一遍，再看我去死？”
死？
陶染错愕地瞪大了眼，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滚，她一把挣开墨焰枭的手，抬手捂住他的嘴。
“不会的！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墨焰枭你不会死的！你不要死你不会的……”
然而墨焰枭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眸底尽是死寂和绝望。
那是一心赴死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陶染忽然觉得心被硬生生撕裂开，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她忍不住蹲在地上，捂住脸痛哭失声。
满屋子都是女人哀恸的哭声。
墨焰枭一动不动地僵站在原地，望着蹲在面前纤细的身影，他忍不住抬手，想去轻抚她头顶。
手伸到一半却又硬生生收回，背到身后，紧握成拳。
他鼻尖竟然发酸，视线也模糊了一瞬。
从他车祸逃过一劫，决定装植物人向墨宇轩母子复仇时，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包括赴死。
原本死对他来说无所谓，最重要的是重新入主墨家，守住墨家数百年的基业，这是他身为墨家家主必须承担的。
现在目标基本完成，他就算是死也无愧墨家列祖列宗了。
但他却对面前的女人有愧，他亏欠她，亏欠小茉莉，还有小玉……
也因为她，他害怕面对死亡，也不甘心赴死。
陶染哭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头顶响起男人低沉温柔的嗓音。
“回去吧，不要留在这里，带着小茉莉好好生活，我给你们母女设立了信托基金，你们……”
陶染猛地从地上站起身，红着眼瞪他，神色疯狂，“什么信托基金？墨焰枭你当我来这是为了向你要钱吗？我不是！你知道我不是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放弃，我们一起找到解毒的方法，我会陪你，一直一直陪着你……”
墨焰枭被她眼底的狂热灼伤，他怕了她这份固执和顽强，竟然感到无法面对。
他再次想离开，陶染却忽然一把揪住他领口，双手毫无章法地解他的衬衫扣子。
墨焰枭蹙眉，低喝，“你做什么！”
陶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是想找到一种办法，留住他，捆住他，暂时不让他离开自己。
“你不是说会阳痿吗？那趁还做的动，多做几次！”
墨焰枭双手抓住她的手，想要阻拦，陶染力气却大的惊人，竟然将他推着往床那边退。
忽然……
墨焰枭不小心撞到了立在床边的一块画板，画板上遮的布掉下来。
陶染一眼看过去，顿时僵住。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似的。
油画上的女人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拿着奖杯，眉眼飞扬，极美。
那是她自己，那是她站在服装设计大赛的领奖台上领奖的场景。
陶染泪眼模糊地望向男人，“这是你画的？”
墨焰枭只是蹙眉别开视线，沉默不语。
视线忽然落到床头，陶染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枕头拿开，只见底下藏了一沓照片，都是她和小茉莉的照片！
墨焰枭站在一旁，眸底闪过一抹沉痛。
这些天他常被病痛折磨得难以入眠，都是靠看着她们母女的照片才撑过来。
陶染盯着他，眼泪再次失控地不停滚落。
“墨焰枭你明明那么想我和小茉莉，为什么非要一个人躲到这样的地方来？我来了！不用看油画和照片，活生生的我出现在你面前！你只要点个头，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你还不懂吗？就算让我为你去死，我也甘愿！所以我求你，求你别推开我，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好吗？”
墨焰枭插在西裤口袋里的一只手紧握成拳，太阳穴剧烈地跳动。
半晌，他一言不发地拔脚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