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夜场,包厢里还在放着《死了都要爱》,她静静的靠在他怀里。
他随手拿起她面前的一杯酒,灌入口中。
灯光还在闪烁,追光时而照向自己,时而照向江慈。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很有让人亲吻的念头。
江慈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年初举办的年会上,她意外抽中了年会头奖,等她站到了台上,所有的同事都关注着她,高誉就从舞台的一侧上来,为她颁奖。
后来髙誉在台上唱着《再深爱》,她在后台听得很难过。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在髙誉身上,没有人后台那个躲起来无声流泪的姑娘。
她忽然大声呵斥道:“别唱了!”
歌声戛然而止。
“髙誉,你不要唱《再深爱》。”她喃喃的,“我会哭的。”
默了很久,才有人回答。
“好,我不唱。”
她撑起头,努了努嘴:“吻我吧。”
他不为所动。
“亲亲!”
江慈的声音很大,她的眼睛紧闭着,就当自己是在梦里,是在做荒唐事。
隔壁不知道在举办什么狂欢活动,更大的声音在欢呼倒数:“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髙誉在她唇上落下的吻淹没在“一”字里。
江慈隔天是被头痛醒的。
她挣扎着醒来,按了按太阳穴,努力回忆今天是哪天。
她越想越不对劲,拿起手机一看,周一十二点!
她心想完了,居然上班迟到了。
等她平静下来,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跟做梦一样。她是怎么回来的?
好像记得戚和堂来了,接走了云欣……也顺道送了江慈回来?
她懒得去回忆,飞快的冲进浴室洗澡,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出门照镜子的时候还吓了一条,额头怎么有个伤口?
她猜测自己是睡梦中磕到哪里磕伤了,整了整头发,飞奔去小区门口拦车。
虽然走路去公司也快,但是江慈宿醉,头仍旧是痛的。
她一拦便拦到了车,司机师傅是个很年轻的人,车里洋洋的放着歌曲,江慈听着慢歌,忽然觉得心烦气躁。
只是下一首歌前奏响起的时候,江慈的脑子里像一下子炸开一样。
她隐约有些记忆回来了……
昨天晚上是和堂过来把云欣带走没错。可是下一个人进来的,不是回来找江慈的戚和堂。
真的是髙誉。
髙誉是同戚和堂一起来的,和堂先将云欣带走,髙誉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隔着门上的透明玻璃,看着里面的江慈。
他在外面看到江慈起身,走路摇来摇去的,要去拿酒箱里的酒,蹲下去再起来的瞬间天旋地转,身子一歪,额头重重的磕在桌子上。
髙誉箭步迈进来,将江慈扶起,她的身体柔柔的,髙誉抱着正好。
他皱着眉头检查着江慈的额头,居然磕破了皮。
江慈嘴里呜咽着痛,用手揉着额头,髙誉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拦住她要伸上来的手。
她对他说:“和堂,你来啦。”
他本就面无表情的脸上僵了僵,良久才漠然的说:“江慈,我真希望你被撞傻了。”
车上的歌还在单曲循环着,江慈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梦,可是脑海里的一切都越来越清晰。
髙誉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之后,说了句什么,在这之后,就是粗鲁、掠夺的吻。
他吻着嘴唇,吻着脖子,再去吻她湿润的眼睛。
她记得那一刻,她的嘴里一直在说:“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他吻的越热烈,她嘴中的“我想你”越让人心疼,慢慢的她哽咽到说不出话。
江慈一到公司就去找云欣,她到达业务拓展部,却被经理告知云欣今天请假。
经理看到江慈还很诧异:“江慈,你现在来公司没有关系吗?”
江慈被拓展部经理没头没尾的一句问得莫名其妙:“我来上班,怎么了吗?”
“不是啊,你没看网上……哎呀,应总交代了不能提,但你怎么好像不知道似的?就是……就是网上扒出你在P&C工作,高誉又来咱们公司做代言人,又闹得沸沸扬扬起来了,说高誉为了你……为了你推掉国际名牌表的代言来接P&C这个小品牌,已经没有理智了。”
向来雷厉风行的拓展部经理今天在江慈面前支支吾吾才说完这番话,江慈听了倒是冷静。
江慈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晚上。”
也难怪江慈不知道消息,昨天晚上从机场出来后直奔KTV,期间和云欣又是唱歌又是喝酒,很快醉了过去,才不知道网上又发生了什么。
江慈委婉的和经理说了几句,心情又异常沉重起来。
她在公司的休息区搜索了消息,本消停下来的高誉和江慈兄妹恋情再次被热议,甚至有人帖出了高誉出现在世纪湾地下车库的照片,隐隐约约拍到了江慈的背影。
怪不得拓展部的经理刚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还说得这样婉转。
网上粉丝已经自发抵制P&C的手表,璀璨系列的官网也在昨晚被黑客黑了。
江慈迅速做了决定。
好在人事部的秦小姐已经给应家恺找好了新秘书,正好是今天第一天来上班,江慈过去和新秘书打招呼,对方是个看起来很乖巧的刚毕业的大学生。江慈简单交代了事宜,让她还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应总。
新秘书问:“江助理,我刚来,初期不是你来带我吗?”
江慈为难的笑笑:“我得去辞职了。”
应家恺不在办公室,江慈去副总裁办找Penn,她立在Penn的办公桌前,非常不好意思的说:“辞职信我会在两天后补上,今天以后我就不出现在公司了。”
Penn盯了她很久,说:“我不同意。”
“Penn,我得实话告诉你,我和高誉之前的确是恋人,所以一切都是真的,我必须离开P&C。”
Penn的脸阴沉沉的:“我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你走了谁给我做助理?”
江慈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得太僵,天知道她有多舍不得。
“我会让人事部的秦小姐尽快为你物色。”
“她永远都物色不到和你一样的助理!”过了会儿,Penn妥协的说:“Susan,我给你放一个月的长假,一个月后你必须回来。”
江慈被感动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Penn又补充了一句:“你放一个月的假,我会让Owen尽快把这件事情解决,好吗?”
江慈重重点头。
她感动于自己遇到的人都太好了,P&C是一个这样好的大家庭,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开,心中自然是万般不舍。
Penn这样劝她,江慈耐不住心软,当务之急只是江慈不能在出现到公司,先观察网上的情况再说。
江慈回到世纪湾,再一次给云欣打电话,电话总算通了,可是接电话的却是戚和堂。
“云欣呢?”
“哭了闹,闹了哭,现在睡下了。”
“和堂,我们见个面吧。”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那我问你,你到底是要程程还是要云欣,你这样摇摆不定到什么时候?”
戚和堂慢吞吞的说:“我没有摇摆不定,我要云欣。摇摆不定的是你,江慈,你能在不清醒的时候说想高誉,为什么在他面前能拒绝的那么残忍?”
江慈迟疑的问:“昨天晚上的是你?”
戚和堂笑了一声,说:“是你朝思暮想的人。”
江慈的挫败感太强,她连个撒谎都撒不好,前不久还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她,转眼又醉酒哭着捧着他的脸说想他。
只是高誉虽然知道是这样,却没有再来找她了。
想必对她也是失望极了。
她离开了P&C,安心学术,正好研究生时候的导师缺了人手翻译文献,江慈便每天去导师家里帮忙。
江慈的导师非常有名,从事文学翻译长达五十年,翻译集中在中古诗英译,在国内外出版中英文著译六十余本。姓墨,叫墨华。
江慈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以为是个严肃的老太太,事实上墨教授亲切好客得很。
这次江慈去学校家属楼找她,她拿着浇水壶给江慈开门,笑容可掬,招呼她赶紧进去坐。
江慈带了水果和一本自己翻译的诗集,江慈只翻译《诗经》的一小部分,抄在一本小册子上,自己做了一本集子。
“墨教授,好久不见,我给您楼下买了些水果,还有您交代的诗集我也翻译了一部分,您看看。”
原来墨华正在浇花,她的阳台上种满了花,大大小小的花架子,架子上有花的盆栽,也有树的盆栽,还有各色的鲜花插在精致的花瓶里,叫人移不开眼。
墨华连忙把浇水的水壶放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孩子你有心了,下次可不要带礼物了,快先请坐吧。”
江慈坐到一张小型的沙发里:“墨教授,您种这么多花?”
“这人一没有灵感,看看花灵感全来了。”
墨华给江慈倒了一杯水,问她:“冰箱里有橙汁,要不要来一点,早上鲜榨的,我没喝完,就是有些凉。”
江慈喜凉,自然不介意:“好啊,教授,我自己来吧。”
墨华说:“你坐着,我来。”
墨华倒了满满一杯橙汁给江慈,然后坐到江慈的另一边,去看她带来的诗集。
江慈写的一手意大利体英文,字迹清晰,纸面干净。墨华一看就明白,这一定是在稿纸上打完了草稿才抄上去的,这上面没有一点修改过的痕迹。
她仔仔细细看了前两篇,江慈是用最简单的词汇翻译的,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语言。
江慈和她说过这是她第一次翻译古诗词,初次翻译古诗词最忌讳复杂的语言和词汇,江慈没有犯。
墨华把诗集合起来。第一次就能翻成这样,这孩子一定下了很多功夫。
墨华说:“我曾用了三年才把《诗经》译完,虽然期间还同时翻译了其他作品,但深明白其中艰辛。江慈,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墨教授有一阳台的植物,除了玫瑰在花瓶里用水养着,其余都在盆子里有土养。阳台背光,太阳晒不到那里,但它们的长势都很好,吊兰从上面垂下来,盖住玻璃窗的一处。地上铺了满满的多肉盆子,各种各样的多肉,好些都是江慈没见过的。
江慈已经习惯了翻译合同和公司文件,现在翻古诗词,很担心教授会不满意,所以花了很多心思,把《诗经》中的一片片诗词翻译成白话文,再根据白话文翻译成英语,再把英文和诗词原文对照,有时候翻不出来,熬了好几个夜。
江慈得到这样的夸奖,她的心已放下一半。
头天临走的时候,墨教授还送了她一盆山地玫瑰。小小的一盆,正好放在手心。
“它是永不凋谢的绿玫瑰,代表爱和美,所以爱和美,也同样不会失去。谢谢你今天带来的水果,也同样谢谢你把诗集翻译的这么用心,《诗经》中我最爱的还是《卷耳》,‘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江慈去导师家里去得勤快,墨教授习惯在她临走的时候送一盆植物。
没过多久,江慈的阳台上已经放了不少,虽然摆放整齐,但占地面积太大,她就在网上买了一个花架,把小盆栽都放上去,总算整齐一些,赏心悦目。
闲来无事,她便翻译《诗经》余下部分。
日子便这样过去,江慈真的没有再见到髙誉。
江慈以为就这样了,他的事业如日中天,她的学业苦中作乐。
不再有交集。
可偏偏在她这样以为的时候,她接到了久违的电话,来自屈阳。
电话里屈阳喘着大气,声音有些颤抖,叫了好几声“江小姐”,把江慈叫得心都慌了,才说出后面的话。
“誉哥从马背上摔下来了,情况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