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璟不敢动弹,埋首在她发间闷声道:“别动,乖乖地等一会儿。”
珍珠脸上一红,没敢催促,心里毕竟住着个成人的灵魂,男子动情的尴尬多少都能了解。
“明天,我去给你饯行,好不好?”
为了缓解暧昧的气氛,她找了个话题。
“嗯。”他应了一声。
“给你带些切好的卤肉路上吃,嗯,再带些菊花茶和莲子,我装在墨竹罐里,你记得给你大哥送几罐。”她继续絮叨。
“别带太多东西了,赶路不好携带。”罗璟慢慢缓了过来。
“就是些竹罐子,怎么不好带了,边境的水果蔬菜少,每日的饭食多是各种肉类,吃过了油腻上火,喝些菊花茶和莲子茶,可以清心火祛烦躁,也有助睡眠,你不是说你大哥有时候睡眠不好嘛,这两样泡茶正好合适他喝。”
虽然没见过他大哥,不过,在罗睿的描述中,那是个沉着睿智的男子,两兄弟有四五分相像,那铁定也是个少见的美男子。
罗璟稳住了心绪,猛地撑起手臂,从她身上翻了下来,眼神定定地望着屋顶,不敢再瞥向一旁衣着散乱的少女。
珍珠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后红着脸颊拉好了衣襟,从炕沿找回夹袄穿了上去。
时间已经接近寅时,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渐渐亮了。
罗璟重新把珍珠搂在了怀里,两人静静地依偎着,彼此都知道,明日一别,至少一年内,没有相见的可能。
确定了相互的关系,两人的心也定了下来。
“你在边境,一定要记住,军功战绩什么的没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的生命安全,懂么?”珍珠从不知道,自己原来能这么絮叨。
一些话说过了,又忍不住再说。
“你放心,好好在家等着我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罗璟笑着摸摸她的头。
珍珠抬眼嗔了他一眼,臭子,比她大不了几天,还学着长辈摸人家脑袋。
两人相互依靠着,低声不停地说话,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逝。
直到窗外微微透出光亮,罗璟才在珍珠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卯时的天空只有浅淡的白光。
清晨冷冽的寒风吹入屋内,拂去一夜的旖旎。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珍珠轻抿双唇。
利落地穿衣下炕,拿起洗脸盆早早洗漱去了。
等到赵虹玉过来的时候,珍珠正在厨房里烧开水。
“哎呀,珍珠,你怎么起那么早呀?你烧这么大锅水干啥?那边的锅里不是温着热水么?”赵虹玉挽起袖口就走过去。
“虹玉姑姑,咱家的卤肉都用光了,我想赶在中午前卤上一些。”昨日的定亲宴把家里的卤肉全耗光了,珍珠刚才翻了翻才发现。
“呀,这可赶得有点急了,地窖里还有羊肉与鹿肉以及各种猪下水,你要卤哪样?”卤肉卤的火候够长才入味,还要焯水、腌制、焖卤,要是卤得多,还更费时间。
“嗯,十斤羊肉、十斤鹿肉、两个猪肚和两个猪肺。”这些都是罗璟爱吃的。
“那好,我这就去地窖拿。”赵彩霞也不问缘由,拿起厨房内的木盆就出去了。
李氏捧着洗脸盆走了进来,看见珍珠吓了一跳。
“你怎么起那么早?这是在干什么?”
珍珠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么急,卤这么多肉干啥?”李氏不解。
“玉生明天一早要启程回边境了,下午去镇上给他饯行,卤些肉让他们当干粮吃。”珍珠边说边往灶里添柴。
李氏大惊,“不是说过了正月才返程么?”
昨儿才刚定亲,明儿就去边境了,这,也赶得太急了些。
“嗯,他大哥升官当了三品的将军,现在暂时管理边境防卫,玉生不放心,想提前些回去,帮他大哥打理事务。”理由要充分,要不,刚定亲一日,男方就远赴边境,指不定明日就要流言四起了。
李氏恍然,顿时又喜笑颜开,“哎呀,这可是大事呀,正事要紧,确实该赶回去帮忙。”
罗璟大哥又升官了,李氏的心嘭嘭直跳,三品的将军呀,罗家的门槛是越来越高了,好在两孩子的亲事先定下了,玉生也非常有心,如果,再晚些时候,两人的婚事可能就更难办了。
得知这一消息,胡家上下开始动员起来。
早饭,随意熬了锅肉粥,趁热喝了一碗后,李氏、珍珠、赵彩霞和潘雪兰都齐齐动手。
昨日因为珍珠定亲的原因,腊味作坊已经停了一天工,今天胡长贵早早出门去收生猪了。
学堂已经开课,平安在家帮忙带了会儿秀珠,便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李氏拿了板凳放在厨房门口,让秀珠坐在那玩积木。
黄绕在她身旁,不时用鼻子拱一下她搭起的积木,惹得秀珠咯咯直笑,一娃一狗玩得很高兴。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赶在中午前,卤味都卤好了,放凉后切片,整齐的码放在竹制的食盒里。
知道罗璟明日即将返回边境,平安特地请了半天假。
她们到达镇上时,罗璟已经在客栈门口等候多时了。
从十里香叫了一桌饭菜,在跨院的客厅内,为罗璟饯行。
胡长贵抱着闺女,乐呵呵的看着女婿。
罗璟今日穿着李氏送的雨过天青的莽缎长袍,清雅的天青色衬着他俊逸的面容,显得格外的儒雅不凡。
李氏满意地直点头,这孩子长得俊体型好,穿什么都好看。
难怪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可不就是这样么。
珍珠看着笑不拢嘴的李氏,嘴角抽动。
“玉生哥,你家大哥能当上大将军了,一定很厉害的吧?”平安的语气很是崇敬,能当上大将军,定是本领高强的大人物。
“呵呵,平安好好念书习武,以后也有机会当上大将军的。”舅子聪明机灵,武学天份也很高,迟早会有一番成就。
平安眼睛就是一亮。
“玉生,你就别老顺着他,将军是那么好当的啊,能是你想当就当的么。”李氏的心态很放松,都是一家人,说话也不拘谨。
“娘~”平安抗议,他怎么就不能当将军了,他的学业与武技是整个学堂里学得最好的。
大伙就一通笑。
“玉生啊,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得多心啊。”胡长贵忍不住忧心。
“二叔,你放心。”罗璟收敛笑容,慎重点头。
大家脸上的喜色都淡了下来,是啊,战争向来是残酷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男儿把命留在了那片贫瘠的土地上。
气氛有些寂然。
“咳~”珍珠清了清嗓子,“先吃饭吧,菜都冷了。”
说着,举筷给众人夹菜。
“爹,你喝杯酒暖暖身。”抬眼给罗璟递了个眼色。
罗璟领会,忙起身端起桌上的酒壶,凑过去给胡长贵倒酒。
随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举起酒杯给胡长贵敬酒。
气氛又热闹起来。
一顿饯行宴,吃到了下午申时。
碗筷早已撤下,众人茶也喝了两盏。
罗璟从他房里捧出了一摞首饰匣子。
“这是我在府城买的,原想定的时候都带过去,不过,珍珠说,太过隆重了,所以,就留在今日再送了。”
胡长贵和李氏被高高摞起的首饰匣子吓了一跳,数了数,竟然有八个之多,随意打开其中一个,金灿灿的光芒闪花他们的眼。
天啊,整整八套赤金首饰,得花多少银子啊?
“玉生啊,这些留在成亲的时候,做彩礼吧,定的礼已经很丰厚了。”李氏忍不住劝说道。
“婶子,没事,成亲的彩礼到时候再添置,这些是定礼。”罗璟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喜庆而真诚。
李氏与胡长贵互望一眼,即无奈又高兴。
最后,珍珠送出准备好的食盒与茶罐,一家人便走出了客栈。
“平安,十名护卫暂时会待在望林村,你没事可以找他们切磋一下,他们武技还不差,能增强你实战的经验。”罗璟对着平安叮嘱道。
平安忙点头。
“来,你们可能不认识他们,正好给你们介绍一下。”
罗璟朝一旁站着的两名护卫招手,给胡家众人介绍道:
“这是罗巢,这是罗宣,他们是领队,我不在村里的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尽管找他们,等庄子修建好了,还会有一批仆妇过来,帮着整理庄子内务。”
仆妇?珍珠睁大眼睛看着他,昨个怎么没说起这件事情?
“……”咳,他一时忘了。
“她们都是罗府以前的老仆,忠诚可靠,你先熟悉一下,以后也好管理内院。”罗璟笑容里带着几分讨好,他知道她不怎么喜欢使唤下人,只是,庄子建得宽敞,总不好老是请村里的妇人帮着打扫清整,先不说懂不懂规矩什么的,单是从隐私方面来说,就不大好,村里的妇人出出入入的,闲话八卦到处外传。
珍珠忽眨着大眼睛,没有吱声,她其实也没有排除使用下人,毕竟身处一个仆妇下人合法化的封建时代,在这生产力落后的年代,高门大户的仆人比底层贫困的老百姓活得滋润多了。
她只是不习惯而已,以后,可能得试着习惯了。
胡长贵朝李氏看了一眼,心下有些忐忑。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罗府是丫鬟婆子,怕也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李氏反倒没那么吃惊,官宦人家没有仆妇倒是奇怪了。
嗯,等她回去,得让珍珠学好高门大户的基本礼仪,免得被那些仆妇看了去。
纵然依依不舍,终究需要分离。
珍珠从敞开的车帘内挥手告别,看着他挺立如松的身影渐渐远去,眼眶忍不住微微泛红,这一别,就是一年啊。
心中的不舍如潮水般上涌,堵着她的胸口,呼吸都有些沉重。
马车驶出巷口,罗璟立在客栈门前注目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