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巡检,是我!”那黑影一惊,显然是有些急了,就见他自己冲过来,低吼道,“您别嚷嚷啊。”
马常发手握朴刀仔细的辨听那声音,感觉很是熟悉,才稍稍定下心来。他也跨前一步,凑近那人一看,不由得“偶哟”一声,爽朗地道:“原来是李郎中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来人正是骨科郎中李筱坤,他还挎着那个药箱呢。
“怎么,不欢迎啊?”李筱坤戏谑地笑笑,继而又掷地有声地道,“我要拜见石大人!有要事禀告——”
“马大帅,门外可是李郎中啊?”厅内,柯寒听得真切,连忙迎了出来,热情地握着李筱坤的手,道,“别磨叽了,随我到亲民堂说话啊!”。
柯寒的这一握手,把个李筱坤激动的不行,转而就白了马常发一眼,有点得瑟,仿佛责怪他的不明事理,随后,跟着柯寒就往第二进的亲民堂而去。
县太爷这会儿忙的可以,刚刚散席,安顿好众人及怀柔老道休息,又迎来一个郎中,真称得上是日理万机啊!
马常发望着柯寒的背影,突然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暖的感觉,心想:咱家老爷做事真干脆麻利,连我那师父都很赞他!只是不知怎的就对这个郎中如此用心?……
想归想,马常发同志还是转身去炖他最拿手的绿豆汤了,他要帮老爷醒醒酒,解解乏啊!至于那个李郎中,也让他沾光来一碗吧。
来到亲民堂,柯寒亲手解下李郎中背上的药箱,再搬来一张椅子,让李筱坤坐下,随后,才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定了,目不转睛的认真地瞅着李筱坤。
李郎中几乎就受宠若惊了,他努努嘴,想要说些感谢的话,却被柯寒制止了。
柯寒伸出右手,向下压了压,依旧盯着李筱坤,轻柔地透着一种怜爱的口气道:“李先生,辛苦了,明显比以前黑了,也瘦了不少啊!”
李筱坤到底受不了这样的热情待见,赶忙起身离座,朝柯寒一躬身,颤音连连地道:“傍晚的时候来您这,看这儿有那么多人,挺闹猛的,就没敢逗留,所以,额,大人,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这……”
柯寒却笑着摇摇头,很牛叉地道:“木事、木事的,时不我待啊!摊上这么个烂摊子,不拼命,怎么能行?!嗯,难得你如此关心本县,就不妨先说说你这段时间,你在乡下的见闻吧!”
李筱坤深受鼓舞,不再拘谨,竟然还挪了挪椅子,靠近柯寒,迫切地道:“大人,本来,我是不该这么急着回来的,只是因为,那个桃花坞,出了大乱子了……”
听了这话,柯寒心头一紧。
这边,刚刚封了那个“越秀楼”,案子还没审定呢,那边,桃花坞又出了岔子,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急问道:“说说,怎么个乱法了?”
“嘟、嘟、嘟!”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柯寒愠怒,吼道:“谁?进来!”
原来竟是马常发同志端着一盘切开的西瓜片,推门进来。
听老爷的口气,似乎心烦着呢,就有点不安地说道:“老爷,时候也不早了,先吃点水果,润润嗓子。那个,绿豆汤呢,我也让人炖着了。”
“哦,常发啊!”柯寒口气缓和了些,随后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和蔼地道,“不用忙了,你也坐下,一起听听吧。嗯,是桃花坞的事情。”
马常发一愣,顺从地放下水果盘子,轻轻地走到空椅子旁坐下。
“李先生,说吧。”柯寒将右掌向上,很绅士的朝李筱坤一个摊派,对李筱坤,也是对马常发说道,“我们一起来分析一下形势。”
李筱坤轻咳一声,也不再客气地就自己伸手,捏了一片西瓜,放在嘴里咀嚼着,才慢声细语地道,“那个何师爷,失踪了!”
听了这话,柯寒没有紧张,倒是心头一松,他稍一沉思,然后略略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的事情,这是其次,”李郎中接着道,“还有,听说,被他带过去的两个,哦,两个‘刺玫’也都不见了。”
柯寒听的一头雾水,什么乱七八糟的?
尽管那个师爷可恶,但就这么轻易地让他消失了,还真便宜了他!遂不以为意的道:“何师爷那么猴精的一个人,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李筱坤撇撇嘴,他见提不起柯寒的兴趣,就顿了顿,转个弯儿说道,“我的同行,桃花坞的小郎中张大海逼得绣花女刘月秀就差投河了……”。
“绣花女?那不正是老爷我的秀儿?没有秀儿照应的日子很不轻松啊,若不是诸多事务缠身,我早该接她回来了!”柯寒一想到那个聪慧可人的秀儿,果然就心头一紧,这么久不见秀儿了,竟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能不着急?于是,放下手中的茶盅,追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个张大海逼秀儿干什么?秀儿到底要不要紧……”
“别急,老爷!您听我说啊。”见柯寒急成这个样子,李筱坤又拿捏了一片西瓜,“后来听说,秀儿和她母亲也离开桃花坞走了……”
“走了?”柯寒没来由的火冒起来,李筱坤便也慌了神了,马常发也待在一旁跟着着急,不停地朝李郎中眨巴着眼睛,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开始时,我并不知道,刘绣女就是老爷您的夫人,那天在修路的工地上帮人扎绷带,听人议论来着,有人骂她是……”李筱坤似有苦衷。
“说下去,不要紧!”柯寒手衬着额头,抑制住内心的焦灼和不安,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的在乎秀儿。
“老爷,您先别生气。那些人骂刘月秀是破鞋,说什么被狗官耍够了,却回家来丢人现眼了,都骂她不要脸。有些人反驳几句,还被那些人连带着骂了一通!甚至还动了手。”李筱坤神情复杂地看看柯寒,担心他发飙。
“我早该过去接她了!可惜,”柯寒却意外的没有发飙,而是在心头默默地自责不已,他握着拳头,长叹一声,“这官民关系啊,竟紧张到了如此地步?——,嗯,知道她们母女俩去了哪里了吗?”
李筱坤遗憾地摇摇头,沉默着。
不一会儿,家丁阿宝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放了三碗绿豆汤,推门进来,毕恭毕敬地一碗一碗的放好后,就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那路修得怎样了?”柯寒话锋一转,又摇头沉吟道,“哎,这地方,要是能有个电话多好啊?方便联络,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悲催的事情了!”
马常发和李郎中目瞪口呆,双双对视了一眼,抓耳饶腮的,老半天了也整不明白老爷后半句说的什么意思。
“喝汤,啊,喝汤!”柯寒自知说漏了嘴,说这些新词,老古董怎么会明白?难怪他们要抓耳饶腮的了,于是,又亲自端着汤碗,一人一碗的递了过去。
哪有老爷给下人端茶送水的?马常发和李筱坤焉敢稳如泰山的坐着?两个人都诚惶诚恐地赶紧躬身上前,满怀感激地接过汤碗。
“常发,筱坤!”柯寒端着汤碗,特意省了两个人的姓氏,这样听起来就特别顺耳,表现得也亲近多了。
那两个汉子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听了老爷这番暖心暖胃的称呼,竟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特别是李郎中,他整个人都一下子酥麻无比了,静静地张大嘴巴呆立着。
柯寒无声的笑笑,盯着两人,他突发奇想。
历史上有个刘、关、张,铁杆的拜把兄弟,干了那么大的惊天动地的事业,眼下,我们三个何不也来拜个兄弟,一起轰轰烈烈地干一番大事业呢?
“老爷我有心要同二位来个滴血同盟,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兄弟,从此,为了淮县的发展,齐头并进,同谋大业,如何啊?”柯寒很认真地看着二位好汉,诚恳地问道。
马常发倒是很开心,他觉得这很正常,事实上,他早就把这个县令当做大哥了,既然现在他自己提出,那再好不过了!!
“这,我,”李筱坤却语无伦次了,激动大于惶恐地道,“岂敢高攀啊?”
柯寒也顾不得许多了,这时,他的耳畔不时地回想着刘欢的那首荡气回肠的歌曲——《这一拜》,也禁不住热血沸腾了,这情景,不正是应景之作吗?
他双手捧着绿豆汤碗,第一个对着他的办公桌跪下。
马常发和李筱坤自然也跟着跪了下去,学着柯寒的样子,恭恭敬敬地举着汤碗。
柯寒直直地跪着,带着二位好汉,把熟记于心的桃源三结义里的念白复述了一遍:石子衡、马常发、李筱坤,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然后,又各自报了生辰年龄,柯寒为长,马常发次之,老三便是李筱坤。
接着,三人以汤代酒,相互敬了,不分先后的喝光了用井水冷却过的绿豆汤,不由得同时啧啧连声,又会心一笑,三双手紧紧地抓在了一起。
这感觉好爽啊!
“老爷!”李筱坤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
“嗯,改口啊,叫大哥。”柯寒很光棍地笑笑,心情好的不得了。
马常发也笑了笑,附和道:“对,叫大哥啊!这是私人空间,到了场面上,再称呼大哥为老爷吧。”
“大哥,那个,咱家堂兄急急忙忙地是要到哪去啊?”李筱坤满腹疑云。
“谁?你是说,子魁?”柯寒问道,“你在哪里见得他了?”
“在淮河边,对了,他还问我借钱呢,我没来得及答应,还惹得他生气了。”李筱坤不解地问柯寒,“怎么了,大哥,你不知道啊?”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不定又要闹出什么是非来呢?”柯寒气呼呼地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