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冷冷凄凄,从高高的苍穹上,云层深处,缓缓降下,为这个古老而荒凉的地方,又添上了一笔沧桑。
少了某种神秘力量的支撑,四周白茫茫的迷雾,轰然一震颤抖,仿佛山峦崩塌了一般,带着无声欢呼,带着隐约的呼啸,仿佛腾腾浪潮,蜂拥而至。
时光一点点的流逝,风雨中,落寞的站着的许多身影,回头望了望身旁、远处,目光缓缓凄凉,或许,躺在骤雨中的,再也无法站起身来的,有他们的朋友,甚至家人吧!
场中鸦雀无声,只有一声声心跳声,轻轻响起,在狂风中,是那么的急促不堪。
周围,浓厚的迷雾,终于又冲了上来,将一切淹没,远方,那一片深深的黑暗啊!除了彻入骨髓的寒冷之外,还剩下什么?
这场雨越下越大,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正如这个地方的荒凉,从亘古到如今,一直从未变过。
深邃的黑暗中,唯一闪烁着幽幽光芒的,竟然是巨树树根中空处,安静悬浮的万木灵浆,众是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更或者是喊杀声阵阵冲天的惨烈中,依旧安静。
幽幽绿光,孤独摇曳着,冷冷传来。
那一点微末之光,在这浓密墨黑的夜色里,却如璀璨无比的星光,只似月色皎洁明亮,倒影在每一个人的眼中。然后,缓缓放大,直到将眼眶全部占据,再无其他异色。
所有人的呼吸,再度凝重。
天空中,一股疯狂的味道,再次缓缓燃起。
沉沉的黑暗中,没有人说话,却有破空声突然响起,悄悄回荡开来,不少人怔了一下,脸色开始愤怒,然后,身子一震,尾随着那道流光而去,目标赫然便是万木灵浆。
一时间,凄寒的风雨中,再次热闹了起来,一道道色泽不一的光芒,在仿佛凝固了的黑暗中,缓缓亮起,迅速的冲了上去。
原渊在远方望去,只见,黑暗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深深黑暗中,那些如流星划过的光芒,竟是那么的不顾一切,那么的迫不及待,他轻轻摇头。
这一次,再无任何阻碍,一切都顺然无阻,所有光芒,不作任何停留,直接干脆的冲了上前,冲入了巨树中空处。
远方,安静悬浮,泛着盈盈绿光的万木灵浆,似乎唾手可得。
黑暗深处,妖焰咬了咬牙,双腿向前,到了半空,却又退了回来,最终没有上前,而她身后,冰美人等人手掌紧了紧,面对万木灵浆这种至天至宝,没有一点争夺之心,是不可能的。
片刻之后,夜色里,再无一丝光亮,四周也渐渐静了下来。
原渊等人站在永不流动的黑暗里,相对无言,静静地守护着这一片夜色。
漆黑寂静的环境,总是能够使人恐惧,原渊身子紧绷,四下安静中,仿佛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是急促,他下意思的握住了冰美人的手,直到很紧很紧。
仿佛那两只手,永远融为了一体。
冰美人有所察觉,转过头来,望着他,冰冷的目光中满是温柔,她嫣然一笑,柔声道:“不要怕,有我在!”
原渊望着她,那是一个浓密墨夜,满是死一般寂静中的一个笑容啊!她的美,皎洁如月,连着夜色都无法承受,纷纷退避。
他沉默不语,默默地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淡淡温暖,紧绷的身子慢慢松懈,许久之后,他张大了嘴,正要说些什么?
突然,头顶之上,无边的黑暗中,一声锐响呼啸着响起,声调越拔越高,如无数锥子,生生的刺入众人耳膜。
还不待众人做出反应,上方的苍穹里,夜色一阵动荡,一个黑影,夹杂在漫天层层雨帘之中,迅猛的降了下来,速度之快,几乎眨眼便至,连妖焰、冰美人也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见黑影闪动,瞬间将几人卷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众人摔入了黑暗之中,唯一的亮色之中。
原渊只觉身子一轻,一股冰凉感觉传遍全身,便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力道之大,竟然紧握着冰美人的手,也被分了开来,借助着远方万木灵浆发出的幽幽绿光,他看到了,那个黑影,分明便是一根枝藤。
那根枝藤,来得迅猛,去得也快,一闪而过,又缩回了黑暗之中,远处,夜色仿佛柔软的轻纱,轻轻动荡了一阵,沉静了下来。
一起都已平静,一切都如往昔。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雨声,依然不绝,战场都已平息,而这场雨却还要持续很久,仿佛要为这个古老的地方,将一切外来者的痕迹,全部去除。
原渊身子踉跄了一阵,便稳住了身形,他深吸一口气,向着四周望去,却见,四周一片白茫茫的,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先前不时传来的幽幽绿光,更是不见了踪影。
身旁一直延伸到远方很远的地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在这个世界里,除了白色,再无其他异样色彩。
他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抬脚,缓步向前走去,四下无声,令人窒息的寂静,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他包围,他深深呼吸,茫茫死寂中,仿佛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听不到了。
他绝望,他疯狂,却还是一步步的向前走去。
四周更加安静,没有一点声响,他努力的、使劲的,踩踏地面,却仍然不能发出半丝声响,他的身子剧烈颤抖,仿佛心头有什么东西,按耐不住,接近爆发了一般。
他没有停下脚步,步调缓慢,却还是向前走着。
慢慢地,天空中,仿佛有一滴雨水,缓缓滴落,“啪”的一声脆响,滴落到了深水中,渐渐地,周围的声响越来越是剧烈,无情无尽的雨声,在这个特殊的世界中,仿佛天际炸响的惊雷,贯穿耳膜。
他抱着头,强忍着刺入心脏的雨声,向前踏出了一步,“咕嘟”,一声水声,四周依然空旷,而他却仿佛真的落入了水中,冰冷的感觉游走全身,他无法呼吸。
他的脸,开始慢慢变的涨红,每一次呼吸,仿佛吸入鼻中的都是水,困难而痛苦不堪,他双手身子紧绷,努力着,不让自己崩溃,然后,努力向前又垮了一步。
原渊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不断下沉,越沉越深,直到,头顶之上,仿佛有万丈水墙,山峦崩殂一般的压迫而来,疯狂大作,千丈高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在他头顶上肆虐。
他屏住呼吸,感觉一股巨力,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这具身躯已然承受不住,开始一点点的塌陷。
原渊双手紧握,在万丈水底,努力着,抬起右脚,顿时,一阵剧烈的、几乎令他晕厥的疼痛,传遍全身,他的手越握越紧,指甲深陷肉里,咬破舌头,不让自己晕过去。
一脚重重落地。
周围的水潮,仿佛被他彻底激怒了,更加疯狂的咆哮起来,层层水墙,仿佛无数双手,全力的拉扯着他。
原渊脸色猛地一白,感觉周围汹涌的无数力道,对自己是这般的憎恨,发疯了,不顾一切的撕扯着这具身躯,他身子紧绷着,似忍受不住了,一声大吼。
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拖着马上就要支离破碎的身子,向前又走了一步,这一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整个人顿时困顿不堪。
他剧烈的颤抖着,一次次的游走在崩溃的边缘,又一次次的拉了回来,就这样,他也不知道过了过久。
可能是许久,也可能是一秒钟。
周围的水潮,疯狂的拉扯了一阵,却始终无法阻止那道身影,不甘的咆哮了几声,呜咽着,缓缓褪去了。
他紧绷的身子,松开了一些,耳旁那呼啸的风声,呜咽的水声,响彻了一阵,便消失了,四周,再次恢复了平静。
原渊面无表情,脚下没有停歇,而是继续走着。
忽然,前方,白茫茫之处,传了一声风铃般的脆响,传入他的耳中,如拂面的清风,有不尽的清凉。
“渊,你来了!”
他身子巨震,面容极度扭曲,情形竟比方才万丈水潮之下,更加可怕,他缓缓抬头,只见,不远处,一个清丽身影,身着一袭嫩绿长衫,面容娇美可人,站在光芒下,冲他挥手。
可人儿。
那个梦魂牵绕的人儿,分别半年,却仿佛隔了万年,那恍如隔世的凄美,如今,该如何来诠释。
他身子颤抖着,脚下还算坚定,迈开了步伐,朝着那个身影缓缓走去,一步,又是一步。
天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轮烈日,可人儿站在光芒下,仿佛降世的仙子,浑身闪耀着光辉。
天际璀璨的骄阳,是为了她才灿烂夺目的吗?
靠近了,原渊目光迷离,脸庞尽是苦楚,他缓缓伸手,慢慢地,伸到半空,抚摸着可人儿的脸庞,轻柔的,眼角一丝清泪,缓缓流下。
可人儿望着他,张开双臂,环抱着他,将头垂下,埋在他的胸膛,轻轻地哭诉着,仿佛要将一生一世的相思,全部哭出来。
天边,依旧是一片白茫茫的,有风,从他们身旁缓缓吹过,掀动他们衣角,却无论如何也吹不开拥抱着双臂,只能,更紧更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