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魂印记在地面上如血管一样刻画,血色逐渐流淌,又延伸出大量微末脉络,将大地衬得如恶魔裸露的血肉。
永夜自天空中垂落,像小行星正面撞击地球,无法抗拒。当这份黑暗彻底降临,所有人都感到视野在刹那间丢失。
永夜无光,黑暗犹如偷走了每个人的眼球,然后填入无尽的恐惧与空虚。有人试图疯狂开枪来照明,但仅仅听到了误伤队友的声音。
直到微光展现,所有泛着血红的永夜符石飘起,像星辰一样闪烁,为困于黑暗的人们提供了一点视觉。
永夜符石飞向天空,夜空像是被照亮,视野渐渐明朗了起来。十万星辰汇聚在头顶,然后像斗转星移一样漂流、扩散。
视觉完全恢复。
一切仿佛都和寻常一样,只不过天上的星辰换成了红色,地上那些由人类科技缔造的炽光和探照灯光,均在无形中阴暗了许多,仿佛所有能发光的都被打上了一层昏暗的滤镜。
“这就是永夜?”南黎苏打量着似乎没什么变化的周围。
“是…”月魔女皇叹道,“恶魔也并不喜欢绝对的黑暗,这种阴暗程度最适宜恶魔生存。”
南黎苏仰望着,天空的红色星辰不断游荡,永夜的领域也在随之扩张。
他突然问了一句,“永夜国度会有多大?”
这个问题,在月魔女皇看来很天真。“告诉你也无妨吧,既是国度,没个上千公里,也得有几百…”
“你叫黎苏是吧?”她突然问道。
南黎苏目光转来。永夜中的她,全身仿佛蒙上了一层月辉,富有一种神圣宁静之美。
“多好的名字呀!黎明的苏醒,可惜,你永远也看不见了。”她的言语隐隐透着嘲笑。
南黎苏眉头一凝,“为什么?永夜再大总不会是无边无际。”
“哈哈。”月魔女皇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永夜国度的规则,会遵循地域之主的意志,至少你们人类别想出去,甚至于我也出不去,懂么?”
若无法逃离,和已经死了也没区别。重要的人无法再相见,活着反而是负担。
南黎苏没有回应,但紧攥的双拳和阴沉的脸色彰显了他内心的极怒,和恐惧。
他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华贵生辉的月裙衣领,咬着牙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月芒一闪,直接将他震退。“反正都是死,有人随葬也挺好。”
她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裙。“顺便告诉你,永夜降临后,所有阵点已经连成一个整体,即便影翼王斩杀了鲜血王座也没用。”
“呵呵。”南黎苏嘴角已经渗出了鲜血。“恶魔还真是冷血。”
“怕什么…”月魔女皇毫不留情道。
“新的永夜和恶魔君王降临,人类与恶魔之间维持二十年的平衡被打破,要不了多久,会有更多永夜降临。如果你还有什么在乎的人,都会到另一个世界去陪你。”
她的话无情击碎了南黎苏所有的侥幸,“告诉我,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她感到可笑,“就凭你?所有的人类猎魔师寻找了这么多年都无法破除永夜,你还是洗洗睡吧。”
血魂印记依旧刻印在大地上,像无法抹除的丑陋割地契约。
血色以契印为中心延长流淌,像流血的侵占和宣示,血色河流最终会遍布整个永夜,以某种邪恶的方式滋养整个国度。
南黎苏凝望永夜之境,漆黑的眼眸中唯有一片冰冷。“前不久,我遇到了一个前辈,他临死前和我说,希望总亮在黑暗的夹缝之间,寻找起来很难很累,但不要放弃…”
他的目光睥睨,“我也不妨告诉你,你最该恨的那个人就是我!永夜阵点的触动,因我而起!”
月魔瞬间点燃了冰冷的杀意,但很快杀意又缓和下来,“你还不配!”
“就算你能做到什么,为了永夜,我也只会立即处死你!”月魔女皇终归是一个恶魔的立场。
南黎苏目光一横,虚暗物质在身上燃起,仿佛响应了他的愤怒,天赋能力在这一刻爆发,黑暗如焰,炽烈而宁静。
庞大的猎魔T型运输机被虚暗吞没,无声消失。南黎苏立于黑暗与破碎的簇拥之中,那环绕的漆黑物质仿佛比永夜更加深邃。
他虚空一握,虚暗大手拧住了月魔女皇的雪颈,然后在她的惊愕中将她提起,冰冷的月辉被迅速吞噬。
“来啊,好像你还寄命于我,要么我杀了你,要么你杀了我,然后再陪葬…”
南黎苏犹如冒犯的举动,令她又惊又怒,但比起愤怒程度,似乎这个少年比她更凶。
不得不说,他此时的模样很是狰狞可怕,对月魔女皇来说,这却是一种宛如征服的霸道。
她突然笑了起来,月之辉轻轻将那虚暗大手压下,她走近了南黎苏,像女皇拥靠着一个真正的君王。“坏弟弟,姐姐知道错了,我有办法让你活下去,留下来,永恒的夜晚,有我陪你…”
但南黎苏直接侧身一让,令她靠了个空。
“真是不解风情…”月魔女皇幽幽 道。
南黎苏没有再理会她,他俯下身,脚下就有一处血魂印记延伸过来的微末细枝。他伸出手,以虚暗之力笼罩而下。
月魔女皇纯当他在不死心,永夜的力量无法消除,因为那是一种太过深层的力量,几乎根系到某些起源,甚至它们恶魔自身都不知道该怎么清除…
虚暗很快散去,月魔女皇惊愕地发现,地面的血色诡异地消失了。一条血痕断裂了中央,似乎找不到任何其他可以解释残缺的理由。
南黎苏遥望了一眼远处,永夜在扩张,血之契印太过庞大,以他的能力可能一百年都清除不完。
“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月魔女皇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比恶魔还可怕的物种。
“我的天赋能力是吸收了永夜符石才觉醒,可能产生了什么互相抵消的效果。”南黎苏平静道。
“永夜符石还能被吸收?”月魔女皇目光更怪异了,她又嗅了嗅。
“难怪你身上会有我的力量气息…”永夜符石中融入了她的月辉,南黎苏似乎也一并吸收了。从影翼王手中逃生,她正是因此才选择寄命于他。
南黎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现在只关心怎么清洗这些丑陋的印记。
“做个交易如何,我帮你逃出去,甚至你还可以亲手弄死鲜血王座报仇。”她再次抛出邪恶的橄榄枝。
“条件?”
“做我的奴隶,让我种下奴印,不然我只能杀了你。”月魔女皇认真道。
“你杀得了我吗?”南黎苏对她表露不屑。“除非你不怕死,不然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恶魔世界排位第七的巅位恶魔被一个卑微弱小的人类猎魔师威胁着说出这样的话,这样可笑的场景,却让月魔女皇笑不出来。
“好吧,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要等事成之后。”南黎苏突然爽快答应下来。他连永夜印记都可以消除,难道还怕一个小小的奴印?
月魔女皇凝眸沉思了片刻,旋即也答应了。
“我们运气不错,这个地方曾是核心阵点,永夜降临后,这附近就成为了血魂印记的中央。”月魔女皇拉住他,然后月影闪没,带着他稍微挪一下位置。
脚下变成一片猩红,仿佛站在了一片血湖上方。
“动手吧!”
南黎苏手掌按在了印记,虚暗物质落下,一点点清除驱散血色,这速度像是用勺子排一江之洪。
“你觉得我真的怕死吗?”月魔女皇仿佛又恢复了颠位者的姿态。“我知道奴印栓不住你,所以我只能临时想个折中的办法了。”
她的身影消散,融入了南黎苏身上,旋即他手下的虚暗之力再次渲染为月辉之白。如果说他原本的力量是一瓢水,来自月魔女皇的力量注入就是一汪江海。
“这魔魂淬炼,就便宜你小子了。”月魔女皇的声音悠悠落入心中。“虽然我失败了,但小小一个血魂者,它还不配!”
既然成不了永夜帝王,那就尝试废除一个帝王。
南黎苏抬起头,永夜的国度,天上再次浮现出一轮皎洁明月,一如它刚刚诞生时,惊艳了无数人与恶魔。
闪烁血色星辰的永夜中,月光的浮现像是点亮了一抹希望,令人如信仰般神往。
月光照耀,开始一点点淡化整个血魂印记。
天边,覆盖天空的鲜血王座中突然延伸出一个巨大的恶魔鬼脸,它遮盖了半个天空,狰狞扭曲,犹如来自另一个世界位面的侵略。
它靠近过来,带着足以倾覆世界的威压,想要将天空的月亮吞噬,但那无尽黑夜仿佛化作了一对遮天的影翼,将它拖延,束缚。
鲜血王座怒吼着,咆哮声如雷霆震空,混乱溢出的魔威将大地撕开了一道道裂痕天堑,但它始终无法再企近一步。
月光笼照,烙刻于大地上的庞大血魂印记被一步步清除,冷月神威最终抹去了这屈辱的王朝契约。
失去疆土的王座,其实也和野兽差不了多少。血魂者如同失却了灵魂,渐渐沉沦堕落,旋即被绞杀在影翼死神的收割中。
月落西山,永夜随之沉寂,天际曙光破晓,迎来黎明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