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俩便沿着溪水而行。水流清澈,叮咚作响,韵律轻快和谐。沁人心脾,心旷神怡大概就是形容的这般吧。我翘起嘴角,脚步也轻盈许多。突然感觉有道目光注视着我,向一旁看去,是慕非尘深邃的眼神。
我不解的回望他:"怎么了?是有什么发现么?"
他眉目一弯:"没什么,只是不曾见过你如此开心。"说完就不再看我。
我微微一滞,笑言:"渊雪谷是极寒之地,我从没见过这样暖和的景色。"后半句话我并未撒谎,魔界的花草树木,山峰河水大都是黑色的。听说自那个女人不在后,便是那样的情景。就连天,都是灰的。而且,充斥着孤独,流淌着静寂。除了血池是红色,就再无色彩。
慕非尘突然停下,然后转过来对我说:"既然喜欢,就多看看吧。"他停住脚步,"把它们都记在心里,想看的时候就拿出来。不管以后如何,它都会是永远只属于你的美好。"
闻言,我怔怔的点点头。将目所能及的景色都记下来:头顶的蓝天白云;远处的翠绿山林;空中的自在飞鸟;周围的花团锦簇;身后的清澈溪水;还有...我一不小心记下的身旁之人。
看我眼神游离回来,慕非尘方开口:"其实,回忆比拥有更真实。许多东西,你喜欢便想得到,得到却又怕失去,失去又念着追回。反反复复永无止境。"他又眺望远方,"而回忆却是永恒,每当思念之时,哀伤之时,孤寂之时,回忆便是最大的安慰和力量。"
这就是仙门至尊对万物的心态么?回忆便可,不争不夺。突然,我觉得眼前这个男子真的应该俯视苍生,目空一切。
慕非尘又微笑的看着我:"所以,当你想把什么记在心底,就先用力将它留在眼中。"
沿溪行至下游,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竹林和一间不大不小的竹屋。这竹屋增一分则太大,减一分则过小,一个人住不显得空旷,两个人住又不显得拥挤,建的恰到好处。藤蔓缠绕至屋顶,房前几株兰花依偎,简洁又不失高雅,清净又不失大方。单从外表看,我便对着竹屋一见倾心。
快要接近时,慕非尘低声道:"小心些,我感应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嗯。"我也低声回应。
慕非尘走到竹屋门前,轻叩竹门:"打扰了,在下与友人误入此地,请问主人可否行个方便告知一二。"
回答慕非尘的是一阵清风,除此之外再无声响。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人回应。我跟慕非尘对视一眼,他便推开门,我就跟在他身后进去。
最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幅长画,画中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皆一袭白衣。一人抚琴一人以箫相伴。轻缓美妙的音律慢慢响起,只见那女子席地而坐,一头乌黑的秀发自然垂落,面容柔美,极尽其妍。妩媚中带着清丽脱俗,高贵中含着温柔可亲。她眼波流转着深深地眷恋,看着身旁的男子,而这貌若天人,俊朗不凡,姿态风雅的男子也同样深情款款的回视着她。琴瑟和鸣,祥和美好,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及眼前的半分,万物在这二人面前尽黯然失色。云卷云舒,风起风落,他们就这样弹奏着乐曲,传达着浓浓的爱意。
声音戛然而止,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继而慕非尘略带严肃的脸出现在眼前:"你中了幻术。"他的食指和中指还在我的额头输送仙力,我霎时一片清明。好厉害的道法,竟连我都不知不觉中招。若今日没有慕非尘在,怕只能永远沉溺在术中了。
慕非尘收回法力,将我扶到椅子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摇摇头:"是我太大意了。"
他淡淡的说:"不怪你,是我失误了。刚才进屋见没什么可疑的就到里面的卧房看了看,本以为没什么,回神才发现你中了如此强的幻术。"
"这术是只对法力弱的人有效么?"我斜着头问他。
"应该不是,怕是因人而异吧。幻术,源于内心。"他瞟了一眼那幅画:"倒是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怎么会流泪?"
流泪?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果然还残留着湿润。怎么会这样,哭了么。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便神色悲哀的开口:"看到了渊雪谷灭门的时候..."声音就这样弱下去,如我所料,慕非尘没有再问。但却抓住了我的手:"莫怕,我在。"
"好。"我只能答出这一个字,其他不知所言。但我发现,他的手其实也很温暖。
之后我们又把整个竹屋从里到外转了个遍,除了那幅画施了幻术,其他都很正常。这竹屋除了大厅与卧房,还另外有间书房和厨房。且都布置的面面俱到,应有尽有。卧房之中只有一张床榻,且有女儿家的梳妆台及用具,衣柜还有几件有大小之分的白衣,与画中人穿着相同。大概,画中的眷侣便是这竹屋的主人吧。我把这些同慕非尘讲了,他也认为如此。
时间流逝飞快,夕阳留下一道残影便消退了踪迹。
此刻,我二人正如在玉华颠时一样坐在大厅中品酿,而且还是香气扑鼻的梨花酿。我端起玉杯嗅了嗅:"果然时间久了,味道更佳清新。"然后喝下一大口。
慕非尘也喝下一口:"的确。"
我做出一副惋惜状:"只可惜就剩这么一壶了,怕是今个喝完就没有了,唉。"
"无妨,等回去了你再多酿几壶存起来。"慕非尘说完又倒了一杯。
我幽怨的看向他:"你少喝点,剩下这半壶留着明个再喝。"言毕,便把碧壶拿过来,盖上盖子安放到桌上。接着妩媚中略带羞涩的说:"累了一整天了,休息吧。"
慕非尘也应景的摆出一副风流姿态:"嗯,是该好好歇歇了。"然后一把将我抱起朝卧房走去,我将头往他怀里一靠,娇嗔:"讨厌,急什么,时间还长着呢。"
他关上卧房门,大步流星的将我放到床上,熄了灯,勾下床幔,自己也闪身进来。声音略大的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岂会漫长?"我"咯咯"的娇笑了几声,将身上白衣扯下扔了出去。
慕非尘俯下身子,低声说:"走了。"
我松了口气,也低声道:"这家伙狡猾的很,也不知道能不能上钩。"
慕非尘又贴近了点:"现在怎么办?"
我注视着他,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演像点,多几句类似刚才我教你的台词,要他确信我们是在..."这实在不好往下说了,我便别过了头。
耳边就传来温热的气息:"那你也要多笑几声才像。"苏苏麻麻的感觉随着他的话传开,从耳根开始发烧一直到脸上。我不敢去看他,只有低低"嗯"一声,却发现这声音有点不对劲。马上转头看慕非尘,只见他也一愣。复又将嘴角上挑:"我觉得这比笑声真切许多。"我脸上更热了,狠狠甩他一记白眼,当真是仙尊么,看来要重新审视他了
这时,大厅传来一声尖叫:"啊!!!"同时还伴随着碧壶落地的声响。我跟慕非尘相视一笑,看来鱼儿上钩了,不,准确的说是猫儿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