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尘这番擅自抢占秦旭飞的位置受礼的行为,自是惹来一阵非议。不少秦人眼中都流露出深深敌意,楚国官员暗中也觉得方轻尘造次。百姓们倒是不管那么多,私下里感觉甚是痛快。
“还是方侯给咱们楚国挣面子。”
“是啊!凭什么要让秦人站在皇上身边受礼,大礼本来就应该献给方侯啊。”
窃窃嘈杂的议论声中,秦旭飞镇定自若地指挥人马动身回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既然正主不发作,旁人也只好当没事一样,跟着一起回宫,然后各自分散回府,洗洗睡觉,好好休息务农一天疲惫至极的身心去了。
秦旭飞将手头上若干琐事一一办好之后,这才抽出空来,出了府,缓步而行。
天牢。
最高等的牢狱,仍旧是牢狱,仍旧充斥着那股子腐臭血腥的刺鼻味道。
秦旭飞还没有走到刑房门前,就听到那凄厉无比的怒骂之声极其刺耳地远远传来。
“你们这帮秦狗!十恶不赦!你们会有报应的!有种你们就杀了我,秦狗!楚国人的血性和志气,你们是杀不完!”
“闭嘴!”愤怒的喝斥声,夹杂着劈哩啪啦的鞭子着肉声。
“你们这些借死搏名的无赖,就容不得老百姓过几天安生日子吗?我呸!连你们的大英雄方轻尘都决定要阻止你,你还……”
“放屁!只有你们这些秦狗楚奸,才会将方轻尘这个卖国贼称为英雄!他将这大好河山白白拱手相送,我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秦旭飞叹息一声,忽然连半点探望这位被方轻尘万分关心地让人带回来“检查身体”的献礼名流的兴致也没有了,扭头便走。
自当年攻破楚京以来,这一类刺杀,他已是经历得太多。至于被那些楚国的义烈之士含血怒骂,他也早就习惯了。可是如今已然双方停战,协组朝廷。在他殚精竭虑,为楚国的兴旺和秦楚的相融而费尽心血的时候,在他眼看着秦人楚人渐渐和谐相处,正暗自欣然的时候,再经历这样的行刺事件,也还是有些心凉。
身边的官员低声道:“王爷,此人要如何处置,还请王爷示下?”
“先关着吧。”秦旭飞略有些抑郁地答。他并不憎恨这些行刺他的楚人,事实上他相当理解他们的血性勇气和动机。对于这些人,他从来没有什么杀机。只是,他还没有大方到要将他们白白重新放出去,再去给自己找麻烦。
“那,是否需要继续审问,还有这人口无遮拦,自入狱以后就一直叫骂不止。如果……要不要割舌堵嘴……”
“接着审,不过,不必太勉强,也不要侮辱他。”
秦旭飞摇了摇头:“刺杀我的人未必都有精心的组织和计划。便是真有,现在这种局势下,这些小势力也不过都是跳梁小丑,成不了大器。舌头用不着割,把他单独关押,确保他的叫骂传不出去就好。爱骂什么都由他,他不爱惜自己的嗓子,难道我替他爱惜。”
秦旭飞淡淡交待完,径自回府去了。他很忙。书房里,还有一堆的公文等着他批阅呢。
然而,我们勤劳的议政王大人,人已经坐在书桌前了,却还是控制不住走神。
“你们这帮秦狗!十恶不赦!你们会有报应的!有种你们就杀了我,秦狗!楚国人的血性和志气,你们是杀不完……”
“王爷,你真觉得,你的努力可以使自己离他们更近一些吗……”
努力……他总是要努力的。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说付出了努力,就可以成功。
秦旭飞心头莫名地一阵烦乱,用力将手头上的文书往桌上一掷!
这么大的动静,叫一旁的祁士杰吓了一跳:“王爷,出什么事了?柳将军惹你生气了?”
秦旭飞怔了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扔在桌上的,是从南方来的简报。是柳恒向他简单地讲述到了南方之后,将领士兵们的处境动向。
他愣愣瞪了桌子上的公文一会,终于喃喃斥道:“当然生气,我能不气吗?他们临走前,我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们和南方的将领诸侯们尽量和睦相处之余,最好多同有待嫁适龄女儿的大族高官们拉拉关系,扯扯近乎。可是你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除了训练就是移防,半点正经事也不做。”
祁士杰傻看着秦旭飞。这个,当兵的训练移防不是正事,反而是到处给自家找老婆是正经事吗?
秦旭飞心中焦虑。他盼着这些人可以和楚国的世家大族,官商巨贾,名流世阀有机会联姻,借着婚姻把彼此的利益牢牢系住,确保他们的未来课题在楚国安全舒适地度过。这份苦心,怎么就没一个人肯体会,肯用心呢?就连柳恒都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这都快半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哼哼,哼哼,他帐下那么多英武将军,俊俏人材,走到哪里不是出挑的人物,怎么战场上人人争先,情场上却是一个赛一个的窝囊。
这里心里不痛快,脸上自是带出来了,他冷冷瞪祁士杰一眼:“你们自己呢?在京里这么久,京城那么多仕女名媛,你们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祁士杰脸上一红,低低嘟哝:“京城名门仕女这么多,宫里头适龄的公主郡主也不少,王爷你自己怎么不见什么动作?要联姻,要扩展我们秦人的势力影响,王爷你自己都不肯努力,不肯牺牲,骂起我们倒是有力气。”
这不满的话自是不敢大声说出来的,只是虽小声唠叨,到底也不可能全逃过秦旭飞的耳朵。
这位英武的王爷立时瞪起眼:“说什么呢,你给我大点声!”
祁士杰干笑一声,慢慢地往外退,等退到书房门门口,这才喊了一嗓子:“我说可惜了方轻尘没有个千娇百媚的妹子!”
说完他连忙缩头闪身,耳边风声掠起,也不知是什么擦着脸颊飞出去,重重打在了对面某棵大树上。
祁士杰抱头鼠窜而去,只留秦旭飞一人在书房里生闷气。好吧好吧,一个一个,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当上司的,果然是不能太随和。
就这样怔怔呆坐了半日,他忽然长叹一声,起身出府去了。侍从有问是否要备轿备马的,有问是不是要摆仪仗的,一概让他挥挥手赶了开去。
他又何尝没有想过亲自去“和亲”。只是他们这些人里,楚国谁都可能容得下,唯独不可能容下他。既然如此,要他去成家娶妻,损人利己,拖累一个好女子跟着自己在将来万劫不复,他做不到。
他就这样一个人漫不经心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此时已是月上九天,夜深而静,略有一点寒意。因着国家还没有真正稳定,民间多少总有反抗的声音,秦楚之间的暴力纠纷也不少见,所以京城深夜仍然宵禁,长长的街道,见不着一个行人。
秦旭飞行行复行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驻步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居然又走到镇国侯府来了。
他有些呆滞地看了看那高墙,忽然轻笑一声,纵身而起,无声无息,一掠而入。
秦旭飞也不需要花什么时间去寻找,日子颓废无聊的方大侯爷半夜三更不睡觉,还在花园里喝酒呢。不过现在他不用酒壶,直接改成酒坛子了。
石床之上,堆满了酒坛。那人懒洋洋坐在花间,正双手捧着个坛子仰头喝。从秦旭飞这个角度看,方轻尘的头都埋进了酒坛里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个酒缸长在了他脖子上,倒是货真价实的酒囊饭袋了。
听得遥遥夜空中传来的一声朗笑,方轻尘眉眼不动,只信手一掷,那偌大的酒坛就带着催毁一切的狂野力量飞袭而去。
秦旭飞也同样是眼也不眨一下,随手一接,风止云息,劲风呼啸之声倏地为之一寂,半坛的酒一滴也没漏出来。他信手把酒坛往高处向下倾倒,酒泄如泉,倾入口中。他大口畅饮,浑然不顾胸襟尽湿。
浪费是浪费,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浪费,真的是好痛快!
热酒入喉,热血激涌,长笑声中,秦旭飞提着酒坛子大步走近,在方轻尘面前坐下,笑道:“方侯除了喝酒,日子就没别的法子可打发了?”
方轻尘漫然反问:“议政王除了不请自来,翻墙偷入,就没别的正常点的拜访方式了?”
秦旭飞大笑:“我不过是想来谢谢方侯日间相助相救,又不好意思半夜三更打扰看门的。”他笑睨着方轻尘:“不是人人都似方侯,可以天天半夜不睡觉,只管在花园里喝酒。不过这花月景致再美,只怕也经不起如此一赏再赏。”
方轻尘漫不经心道:“议政王也不必同我客套,相救哪里谈得上。就凭那人的身手,哪里伤得到你。我只是不想让那人将事情闹将起来,顺手帮你掩饰一下。用真气冲击其经脉,使其不能动作,不能发声,无声无息把这事了了,总比让他做大义凛然状,当着几万人吼叫杀秦狗要好看得多。”
秦旭飞眼神倏然一冷:“方侯知不知道,他是怎么说你的?”
方轻尘嘴角一翘:“还能骂什么?卖国贼,叛徒,楚奸而已。不会有好听的词。”
他洒然失笑:“更难听的话,在我要推动和议之时,也早就被各地的儒生清流义士们骂完了。要做事就一定会被人骂,要想没人非议,那就学我在耕藉礼上那样,什么都别干。”
他看着秦旭飞,摇头:“议政王,你和我,都不会是选择什么也不做的人,只不过,你似乎比我更加介怀。”
秦旭飞不语,提起酒坛子继续大口喝酒。几口下去,这被两人又喝又浪费的一坛酒,已是尽了。他信手将那空酒坛用力往旁边一掷,脆响声中,粗重的酒坛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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