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按道理说,方轻尘还真算不得“朝廷百官”。他目前只是占着“镇国侯”这个虚衔爵位,在朝中并没有官位。秦旭飞则不同,翼王是爵位,议政王是官位。事实上,方轻尘目前在朝中的权力,根本没有明确的官职来保证,而是全靠着他的威信,他在楚人中的地位来实现的。
一听方轻尘这意思,秦旭飞就知道这家伙想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方侯难道以为您可以不出席耕藉礼吗?”
方轻尘乱咳一声,心里叹气。
作为秦楚两方最有实权的人,他和秦旭飞在这么盛大的面向百姓的礼仪上,怎能不同时出面,来营造一片和谐景象。
“我只出席,坚决不干活。”方轻尘毫不客气地将丑话说在前头:“我在朝中没有官职,这百官务农的决议管不到我头上。”
其实方轻尘真不是懒,只是不肯出丑。他方大侯爷惊才绝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无一不能,十八般武艺无所不通,然而……种地……这玩意儿他完全不懂。要他方大侯爷当众出那个洋相,他怎么会答应啊。
秦旭飞同病相怜,也知道他虚张声势的背后是在不乐意些什么,苦笑道:“其实我也不会种地,要不……乘着这两天,咱俩紧急找几个农夫学一学?”
方轻尘恶狠狠地瞧着他,嘴角抽搐地一笑:“议政王,您是国家柱石,这种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您就一个人受累了吧。我不过一个闲人,你就让我安安心心过我的悠闲日子吧!”
秦旭飞叹口气,也不再废话,沉默了一会,才忽然抬手,把手里大半壶酒一口饮得尽了,开口道:“百官还有另外一个要求。”
方轻尘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平静地等待。
“太上皇的病情已经好转,此次耕藉礼希望太上皇能出现在百姓面前,以安民心。”
方轻尘的神情一片淡漠。
秦旭飞神色间有些无奈:“上次甘宁殿之变,已有风声传入民间,谣言不断。天下人都在牵念太上皇的病情,现在太上皇的病情大有好转,如果太上皇公开露面……”
他干咳两声,终于没有力气再继续把朝堂上那些颠倒是非的话复述完整。
方轻尘低低一笑,举壶欲饮,却又放下:“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真正理由。”
秦旭飞默然。这是要把方轻尘的这个心尖子推出去给千万人观看,事关楚若鸿,他哪里敢随便派个手下来传话。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又突然钻进哪个牛角尖里,再发一场疯?
方轻尘漫然垂下眼帘,看着眼前无数个被喝干了的空酒壶,信手把指间那还是满满的一壶酒抛了下去:“此事议政王既然已经定了,又何必再来同我说。”
秦旭飞怔怔看着他全然冷漠的神情,欲言又止,最终只得长叹一声,站起身:“既然方侯别无意见,我也不再打扰了。告辞。”
他略一抱拳,也不等方轻尘任何回应,转了身,径自而去。
方轻尘也不送,只静静坐着不动,等那其实有些碍眼的家伙,身影从园门处消失,方才张开双手,径自往花草间仰了下去。
兵兵砰砰之间,不知打翻多少酒壶,醇香的酒水悄悄在湿衣染巾,自身下溢了开来。
一片酒香中,方轻尘仰面朝天,微微一笑,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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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日良辰,声势浩大的耕藉礼开始了。
被选做帝王亲耕的田地四周,早已是设棚悬彩,旗帜飘扬。
被有幸允许瞻仰皇帝和百官的百姓们在四周排得人山人海,又都被军队和差役们,严格地控制在可以高呼喝彩,大喊万岁,却绝不会有丝毫威胁的位置上。
老百姓们没见过这等大场面,天还没亮,就全都聚了起来,一直等等等,终于等到远方鼓乐飘扬,五色彩旗飘扬而来,百官护拥着皇帝和太上皇的御驾,徐徐而至。一路所过之处,无数人乱轰轰地拜倒,高呼万岁声不绝。
大队人马到了田边,先请太上皇御驾端坐于正中,受众人礼拜,之后再是皇帝正位,然后才有礼部官员念颂文,十四名乐工就着配乐唱《三十六禾词》。
其实老百姓哪个真的听得懂,不过是凑着当看一出天大的热闹戏文罢了。众人或是低低议论着那年纪小小的皇帝和年纪青青的太上皇,或是瞪大眼睛,努力在人群中寻找,楚人的大英雄方轻尘,和秦国的大坏蛋秦旭飞,都到底是哪一个。
待得一堆无聊的繁琐文章做完,皇帝便褪了宽大的外衣,穿着利落的农耕服,高高兴兴下场表演了。
户部尚书和府尹执鞭和耒耜跪进给皇帝,两个被千挑万选出来的乡间耆老牵牛过来,再加上两个技术一流,且家世根底绝对清白的健壮农夫一左一右帮着扶犁,年少的皇帝,则似是演一出大戏一般,无比郑重地扶着犁杖从田这边推到田那边,而户部尚书则跟在他们后头播种。小皇帝这样推过去再推回来,一反一复,便算是完成了一推。
其实整个过程,他只需要摆摆姿式,做出真在用力的样子罢了。但推完了一趟,还是象征性地歇了歇,喝了口茶,让管事太监用毛巾给他那完全光洁的额头擦了擦莫须有的汗,然后再开始推第二趟。
照古法,天子行耕藉礼,只需三推,但小皇帝为了表示自己勤劳肯干,鼓励农业,特意加成了四推。于是,周围的老百姓们就只能在一旁站得脚酸,傻看着这个大男孩,装模作样,一点力气也不费地推着个犁在那里来来去去个没完,心里好笑。
耕地要都这样,这么多人齐上阵,还慢吞吞的,大家统统别活了。
好不容易,皇帝的四推终于结束了,一堆太监拥上前,扶着他们辛苦了的君王回座喝茶休息。再精彩的一出戏文,反复看上个几遍,也就有些单调无聊,冗长无趣了。人群又骚动起来,抻长了脖子,看那些文武百官开始表演了呀!
沙场血战的武将,诗画称绝的文臣,经史满腹的宿儒,手握重权的高官,一个个苦着脸,撸胳膊挽裤子地下了田,武将推犁,文官撒种。那犁推得东倒西歪, 反而把皇帝刚刚犁过的地又踩了几遍。
文官不过拿着种子随手乱洒,本来还是可以很潇洒的。可是他们中间很多人死守着斯文,下田还穿着宽袍大袖的文服,沾得满是泥巴不说,有的人直接就踩到衣角,整个人站不稳,跌到土堆里头去了。
基本上,整个种田的过程,就是四面八方窃笑不绝,满朝文武百官,人人面红耳赤。众怒之下,估计那个出馊主意瞎表积极的臣子以后下场会很惨。
当然,方轻尘是不在这些辛苦的倒霉蛋之间的。他大大方方,将这种田仪式当成了郊游。
百官都下地了,方轻尘也跑到田边去席地而坐,拍拍手,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赵忘尘便上前在地上摊开一张油布,然后一样一样,摆上各色小吃,各种水果,然后还有好几壶美酒。
这等作派,把后头干坐在桌后的小皇帝给看得眼都直了。他虽然是皇帝,可是为着表示对耕藉礼的尊重,除了茶水,可是啥也没带出来的。
幸好赵忘尘这小子颇为懂事,偷偷留了好些吃的没敢给方轻尘摆出来,一回头,全送到皇上和太上皇桌前了。就算是那个太上皇只是一根木头一样僵在那里不动,根本用不到这些,这礼数也是要做足的。
应付完皇帝,赵忘尘复又回头,侍立到方轻尘身后去。
方轻尘则开始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在那里摇头晃脑,指指点点地挑拨众怒。
先是语重心长的长辈状:“子云啊,我知道你是贵公子出身,不懂农活是正常的。不过,这耕藉礼的事早就定好了,你总该去虚心学习一下吧,怎么能这样试图蒙混过关呢?”
再是痛心疾首地顿足:“喂我说老凌!别人也罢了,你可是苦人家出身啊,这些年杀人杀得手顺了,怎么种田倒不会了?这是忘本啊,这是忘本,哈哈……”
顺带着也嘲讽下自己看不顺眼的:“许大人,大人不是耕读传家的吗,怎么今日竟……”
他这里喝着小酒,磕着瓜子,拿旁人开涮,田里的诸位敢怒而不敢言,四周的百姓早就看得想笑又不敢笑,忍得辛苦,听得方轻尘嘻嘻哈哈奚落众人,哪里还忍得住,一时间笑声此起彼伏,就连赵忘尘都咳了两声,才把笑压下去。
方轻尘斜睨他一眼:“你小子好象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啊,怎么不下去?”
赵忘尘连忙正容道:“我今日负责守卫两位陛下,顺便听师父差遣,议政王已经许我豁免了。”他忍不住看看田里,挺胸抬头,自信满满:“师父,就算真下场,这也难不倒我。我可是从小在乡村里长大的,种田算什么。”
方轻尘不觉笑起来:“那你来说说,他们干得如何?”
赵忘尘看看四下田里忙碌的大人物们,露出了个不忍卒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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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粽子:纳兰还在旅游中,呵呵,不过她说今晚会写2000字。
另外,起点女频包月章节的订阅开放时间延长,具体期限未定。嗯,如果是现在包月到期的筒子们,看的包月书少于三本的话,其实暂时不再续包而是改成按章订阅,觉得挺划算的……
他和秦旭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