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九离开的次日,苏眉特意领了侍女去佛前上香,为狄九卜问吉凶。恰恰卜得一支上上签,当下喜之又喜,再三不舍,于指间抚挲良久,方才持签去向那解签的白眉僧人细问签文。
年迈老僧所解签中之意,皆为大吉之兆,苏眉复又欣喜羞涩,含笑吩咐身旁丫头重重赏了,这才心满意足地佛前三拜辞别而归。行至门前,却忽然止步回身,看那满殿香烟袅袅,在风中扶摇。飘忽的青烟之后,时隐时现的佛像宝相庄严,眉眼间慈悲无限。方才的满脸喜笑犹在,眼中却忽而怔怔落下泪来。
身旁服侍的丫环吓了一跳,惊呼:“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苏眉忙换了安静温婉的笑容:“没什么,只是忽地想念起爷来。”
侍儿也连忙应景陪笑:“小姐,你对爷的那份心思,便是铁石人儿也要感动了,何况爷还是个知疼知热的有情人呢。你放心,爷必是能在你芳辰之前赶回来的。”
苏眉只是微笑,并不再多置一语,只徐徐出了庙门,入了轿子,轻轻放下轿帘,将这轿外的红花绿柳,明媚春光,轻轻隔断。
庙内来往人流不尽,求签问签的世俗男女不绝,人人都关心着自己的福祉因缘,谁也不会注意,老僧重放回签筒里的上上签,与苏眉所求,已不是同一支了。
数日后,修罗教总坛之内。瑶光轻巧地捏开一支竹签,抽出其中一块寸许的细绢,凝神看过,笑对身边的萧伤道:“你那风信子得到的消息确实不错,他是要对那帮老是给他找麻烦的大侠们动手了。”
“废话,现在满江湖都在传宝藏的事,藏宝图出了一张又一张,那些不长脑子的家伙成天为那几块破画布打生打死,狄九的手下的精锐精锐也大多调动集中到落凤岭了。我这要再猜不出狄九的心思,这大鹏王就别当了。”
“你只探得狄九动手的地方,却查不出他大举行动的时间吧?”瑶光笑吟吟一扬手中细绢:“还不快来请教我?”
萧伤诧异:“以前还以为你是吹牛,原来你那些徒子徒孙,还真有人混到那小子身边去了?佩服!”
瑶光只是微笑,并不细说究竟。
身边的人总笑称她为天下第一老鸨,狐狸精的总头目,所以经常有人会误会,她手下的得力之人,都是靠那内媚之术,烟行媚视之辈。但是其实,天下男子各式各样,能吸引天下男子的女子,自然也各有不同。无论是冰清玉洁的,才华出众的,善解人意的,阅历过人的,天下女子,只要是有能收伏男子之心特别之处,她和她的手下发现了,都会找机会一一收罗。至于对方愿不愿意,那就不是她们费心考虑的了。既然被她们看中,这些女子就根本没有机会不被她们网罗。修罗教这魔教的名头,不是白来的。
苏眉被选中,缘于当年狄九巡视分坛时,她在分坛教众以及总坛所有追随天王同行的教众面前一场惊世之舞。有人记下了这女子的歌舞之艺,绝世之姿,传报上去。瑶光甚至没细看,只吩咐自己的得力弟子去看看,若是可用之材,收纳便是。
她的弟子是怎么看中苏眉的,又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苏眉低头顺从的,她都从未费心去理会。世代以来,乾达婆王及其直系下属的行事手段从未改过,世间无数女子都只得屈服于这样的命运。
苏眉成为乾达婆王九宫诸部的一员,接受训练和教导,然后承担起刺探各种机密的责任。她在短短数年之间,历任多位主人,不是位高权重,就是富有四海。这其中,本来就有修罗教推波助澜之功。
然而,谁也想不到,当年一舞,不但彻底改变了苏眉的命运,让她由一个容华渐逝的名妓,变成日夕处于生死之地的密探,也令得修罗教最大的敌人,来到她面前,微笑说:“观你一舞,怎生得忘。”。
就这样,瑶光不费吹灰之力,就在他身边安插下了耳朵和眼睛,做到了萧伤费尽力气都做不到的事。
瑶光不是不曾动念,想要借狄九探望苏眉之时,集合人马围杀。但狄九每次去苏眉处都是行踪不定,事先全无消息,要临时围剿不可能,要派大批人马长期布伏,又怕暴露苏眉这个难得的眼线。再加上纵然如此能杀死狄九,也不能将他手下的精锐还有一直不露面的明王同时跟着一网打尽,最终也还是难以尽除大患。所以瑶光才按捺心绪,下了死令给苏眉,坐等时机,非重大情报,无需冒险查探,无需出面传递。两年时间,直至今日,苏眉才递出了第一份密报。一份密报,就已经值得这两年的潜伏。
望着手中密讯,瑶光唇边笑意不止。
碧落淡淡道:“即有如此大事,咱们无论如何也要凑凑热闹了。”
萧伤笑道:“真不知道那些正道人物脑子都长到哪里了,这么多年了,还是认为宝藏这种东西,是永远不会被用掉的,只会永远蹲在某个山窝子里,等他们去找到。虽说他们一心要找死,但这么多笨蛋,不利用一下,多么可惜。”
夜叉只冷冷道:“确定好时间,我召集冥军。”
瑶光笑道:“急什么,我们各自的人马都要召来,再商议如何协作行动。”
“厮杀决斗,素来是冥军的事,指望你们的手下能帮上多少忙?”夜叉毫不客气道:“靠你手下的美女美男骚首弄姿?唆使人去自杀?还是靠你那帮风信子东查西问,用人家的隐私逼人寻死?嗯,对了,碧落你的那帮手下,好歹还能躲在老远的地方放点毒药什么的,算是有点小用处吧。”目光冷冷扫视三人都不太好看的脸色,夜叉语气依旧冷硬:“你们本人到就行了,那帮小卒子,来不来无所谓。”
眼看局面又僵起来了,龙王赶紧打圆场:“决战之事,自是多要倚重夜叉。但他们几个的下属虽然打仗不是本行,里面也有不少高手。此役关系重大,不容有失。那明王至今难测高深,所以还是要小心防范为佳,能多带些人手就多带些好。照老规矩由我坐镇总坛,静候佳音,成则为你们庆功,败就……”
四人一起怒视他,龙王干笑一声:“败就……当然是不可能的。”
局面略略缓和,除夜叉外,其他人也都勉强笑两声,以表明大家是同一阵线的伙伴,此刻仍然合作愉快。
勉力笑笑之后,瑶光忽然轻声道:“要不要告诉他?”
大家互看一眼,异口同声:“当然不行。”
萧伤立时道:“咱们找理由,先后离教就是。”
碧落点头:“偷偷调动人手,别让他查觉。”
夜叉冷冷道:“我的人本来就从不向他报备,就算倾巢而出,他也查觉不了。”
大家达成一致意见,再看看彼此的神色,除夜叉外,其他几人,终是不由自主地深深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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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总坛每天早上的议事会,出席的人越来越少了。
夜叉本来就长年不在总坛。
最近又正好轮到萧伤巡视四方。
瑶光接到飞讯,说是某地发现了一个姿色极佳的可造之才,可承衣钵,于是高高兴兴出门找新徒弟去了。
没多久,赵国分坛又出了些变故,其他人既然都有事缠身,自然只剩碧落能出面处理,于是她匆匆而去。
所有人的离开,都合情合理。傅汉卿又什么理由去怀疑,去联想呢?至少在莫离看来,多病的教主,对于这些来来去去,分分合合,都只是安静地接受,并不曾多说什么。
只是人走了好几个,事情可就全压在剩下的人身上了。傅汉卿虽然很努力地想要多做些事,不过到底体弱,大家也都不忍心让他多烦心,于是坐镇总坛的龙王莫离,不得不咬牙用自己的老骨头硬顶了,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处理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无数的教内琐事。
因为太忙了,便没有太多空闲注意教中的其他惊变。所以,当狄一再一次手持教主令牌,一路通行无阻,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跑去和教主大人话家常时,他接到消息,已经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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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住院开刀的长辈日渐好转,今天拆了一半的线,医生说,如果恢复良好,隔一天,再拆另一半,估计拆完线最多再住一两天就能出院了。
也就是说,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再过几天,我的作息就可以恢复正常。文章更新压力也不似以前那么大,可以恢复整章更新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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