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君眼看着神女的神情，由惊慌失措慢慢转变成痛苦，随后又立即冰冷起来。
“卫意远呢？”这句话中蕴含的冷意，让常年待在水下宫殿里的东海君都为之一动。
“你已经昏迷一整天了。”东海君心有怜惜，但既然她问了，他定然是要回答的：“卫意远的恶行，死多少遍都不足惜，但是你之前答应了不杀他。我和钱老也尊重了你的意思，没有取他的性命。”
神女第一次为自己的决定感到了后悔，没杀他，难道是放了？神女注意到东海君的话“没有取他的性命”。
他了解东海君，这么说肯定意有所指，卫意远也许只是没死而已。至少她希望如此。
看着神女的眼神，东海君知道她想要确切的答案：“钱老始终觉得卫意远是个祸害，所以虽然没有杀他，但却废了他的灵根，毁了他的修为。而且他居然敢谋害灵猫娘娘，全灵域的百姓知道消息都会无比愤怒的。我们猜你也不会轻饶了他，所以我们派了灵卫押着他在整个灵域六国范围内游街示众。”
神女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没放走就好。害死了自己的女儿，这种恶徒，无论是放了还是杀了，都是对他的仁慈。
神女对钱老的处理很满意，特别是听东海君描述的钱老在卫意远身上施加的“求死不能”的治疗法术之后，更是点了点头。
只是即便是这种折磨，也没法让她的女儿回来了……
“我要去看看他……”
东海君带着神女来到了卫意远前行的街道，在卫意远即将到来的地方找了个二层小楼上了楼。
“那就是他？”神女指着远处已经辨不出人形的卫意远问道。
他的身上沾满了各色的蔬菜水果的残渣，上午粘上的东西，被太阳暴晒，已经干了，在他的身上凝成了一副铠甲。
除了一直在活动的关节，其他位置的衣物早就变得挺硬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上的铠甲，还在慢慢的变厚。
东海君对神女点了点头，确认了他的身份。
神女冷冷的看着那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她已经认定了灵猫娘娘就是她的女儿了。
神女本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看到悲惨的事情就容易同情心泛滥。
现在的卫意远已经够惨了，但无论他多惨，都无法唤起神女的那份同情。
东海君看着神女的表情暗自皱眉。他从没看见过神女的目光这样冰冷，她的眼睛里全是恨意。
难道真的如坊间传闻，神女是灵猫娘娘的后人？但灵猫娘娘并没有伴侣，又哪来的后人？
神女的目光突然从卫意远的身上移开了，看向周围向卫意远扔东西的百姓们。
看了好一会儿，东海君才发现她的目光并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
东海君转身，小声吩咐了身后的海魔将。
不就，海魔将拿了一筐鸡蛋回来。东海君接过，轻轻的放在了神女侧前方。
果然，她想要的就是这个。
卫意远蹒跚着脚步走来，等他靠的近了。神女拾起一颗鸡蛋，用尽力气，向他掷去。
“啪”鸡蛋砸在了后面的灵卫身上。神女用的力气有点儿过了。
她又拾起一颗，再次甩动玉臂，这一次正中卫意远的脑袋。
但卫意远却一点反应没有。
神女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颗接一颗的吧鸡蛋向卫意远扔过去，砸着砸着，她抽泣着哭了起来。
泪水模糊了视线，因为哭泣而不住颤抖的肩膀也让她的准头下降了许多，她的攻击范围之内，不只有卫意远，还有无数愤怒的百姓。
于是一颗鸡蛋砸在了一个年轻人的脸上。
对犯人扔鸡蛋菜叶这种事情，百姓们早已习以为常。虽然像卫意远这样罪大恶极的人并不多见，但平日里也有不少作奸犯科的罪犯被游街。
百姓们早已练就了百步穿杨的准头，砸中友军的事情，实在是罕见。
被砸了一个鸡蛋的年轻人，心头冒火，往头上一抹往地上一甩便开始寻找着鸡蛋的源头。
按照被砸到的位置，力度和鸡蛋清溅射的范围，年轻人精准的判断出鸡蛋应该是从前方的高处丢过来的。于是他抬起了头。
神女站得高，被那年轻人一眼就看见了。恰好揭发卫意远罪状的时候，这年轻人正好在拍卖行里，神女面纱揭开面纱的时候，他有幸目睹了神女的俏丽容颜。
现在乍一看见，立刻转怒为喜，喊出声来：“神女！”
现场全是咒骂卫意远的声音，他的喊声被淹没在了人群中，他见没人反应便又放大了嗓门，直接用手指着神女喊道：“快看啊！神女啊！她也来砸这恶贼了！！”
这一次，终于有人听见了，不少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二楼的神女。
有一部分见过神女的也立刻喊了起来：“真的是神女！！”
“还有东海君！”比起神女来，东海君更好认一些。或者说，他身后的海魔将，更好认一些。
百姓们再也顾不上朝着卫意远扔鸡蛋了。纷纷向东海君和神女行礼。
虽然这是长安，虽然这是永乐国的地盘，但百姓们都听过东海君的名头。并且对他十分敬仰。
不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还因为他的实力和她的名声。
虽然永乐国的国民也过挺幸福了，但比起东海的国民，还是差距不小。许多永乐国的商人到了东海国，回来便有了向旁人吹嘘的资本。
东海国传说是两步一贵人，三步一巨富。
也有不少人行礼的对象是神女。
这两天除了卫意远的罪状，传的最凶的就是天魔即将入侵的消息。
虽然这些百姓都没经历过天魔入侵，但一些老人还是听家中的长辈说起过天魔的可怕。年纪越大，越盼望安稳，越希望自己的后代也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但现在天魔又要入侵了，这让他们不得不紧张起来。
上一次的天魔是灵猫娘娘率领妖族和人族共同击退的。如今灵猫娘娘被谋害，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灵猫娘娘建立的卫灵殿身上，寄托在神女的身上。
“神女娘娘！天魔击破了封印的事情，是真的吗？”
“神女娘娘！救救我们啊！”
“有神女娘娘在，灵域一定能渡过难关的！”
“神女一定要整顿卫灵殿啊！”
站在二楼的神女充耳不闻，只顾着拾起鸡蛋向卫意远砸过去。直到伸手摸了个空。
筐里的鸡蛋已经被她砸完了。手上一空，她的心也空了起来。满腔的怒火和仇恨，不知去向了何处，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伤。
她止住了清泪，有些恍惚的看了看那已经空了的鸡蛋筐，随后又看了看呼唤着她的百姓们。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神女，他们的呼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不少人向她跪拜下来。
没有了恨意的支撑，神女被这场面吓到了。她轻轻的往后退了一步。
东海君适时的扶住了她：“我们走吧？”
她胆怯的轻轻点了点头。
回到聚宝盆的神女一言不发。东海君与她对面而坐。他没见过神女这样，他有一肚子的疑问，可他没问出口。
他知道，如果神女想说，就会主动告诉自己。
神女还沉浸在悲伤之中。
她从来都是一个需要陪伴的人。生活中的欢乐和痛苦，她都需要靠倾诉的方式来找人分担。
前世的她有金全。虽然他不争气，但却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在她说起趣事的时候，金全会陪着她一起笑；诉说悲伤的时候，金全会安慰她让她想开点；当她和别人起了争执回来发牢骚时，金全会陪着她一起声讨，直到她的怒气尽退。
金全不在了，但她是幸运的，她有遇到了东海君。东海君也愿意听她说话。
但这件事，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告诉他灵猫娘娘其实是她的女儿吗？这种事谁又能相信？
而且她对东海君是有所隐瞒的。东海君并不知道她的真实来历，只知道她是卫灵殿的神女。
于是她只能这么无言的坐着，任凭无尽的悲伤一遍又一遍的敲击着她的神经。
房间里没人说话，一个低着眉，一个含情脉脉。但却寂静无比，在这无声的空间里，空气似乎都要凝滞了。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碎了快要凝成冰的氛围。
“进来”东海君把目光从神女的身上移开，开口道。
一个海魔将打开了门，半跪在东海君面前：“东海君，外面有不少卫灵殿的灵卫，前来请神女回归。”
“回归？”东海君皱起了眉头。
神女本就是卫灵殿的神女，如今假的神女被揪了出来，卫意远这个恶人也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卫灵殿群龙无首，想要接真正的神女回去，也算正常。
可他东海君怎么办？虽然自他们认识以来遇到的事情接连不断，阴错阳差的根本没有举办过仪式，但他和他的绮墨，早就以夫妻相待了。
她若是回去了卫灵殿，那他东海君又该如何自处？
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神女离开他的。但这件事情是卫灵殿的事情，是神女的事情。他东海国主的身份又让他站在了这件事情之外。
因为这个身份，他不能替神女做出回答。
不过神女的反应让他倍感安心。
“我不回去！”神女斩钉截铁的说道。
海魔将仍半跪在原地，不起来。他抬了下头，看了看东海君。得到许可之后，继续对神女说道：”可是他们说，如果见不到神女的话，是不会离开的。“
神女只是沉默，好像最初的四个字就是最终的回答了。
东海君看看面露难色的海魔将，对神女说道：“还是出去一趟打发了他们吧，也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神女心里并不愿意，但说话的是东海君，她才勉强同意了。
聚宝盆不是卫灵殿，没有能供许多人进入的议事大殿，卫灵殿的一众灵卫只好集中在拍卖大厅里。
聚宝盆经过了昨天卫意远的闹场，现场的设施损坏了一部分，于是暂时停业，正好能供他们使用。
神女在东海君和几个海魔将的陪同之下来到了拍卖行大厅。
灵卫们一看到神女露面，突然齐齐半跪，高声喊道：“恭迎神女返回卫灵殿主事！”
虽然昨天的变故已经迅速传往了灵域各个角落，但外出经商还有历练的灵卫们即便想回来也需要一些时日。因此来得灵卫并不很多，只有几十人。
但因为空间狭小，他们吐出的每个词语都在大厅中回荡着。高速传播的声音叠加在一起，硬是把音量提高了几倍，为他们的呼声增效不少。
这阵仗，神女是第二次遇到。第一次则是在刚刚被召唤到灵域的时候，卫灵殿的灵卫们也是这样齐身半跪行礼的。
只是那一次的人数更多而已。
余音散去。灵卫们用期望的目光看向神女。
卫意远的身份被揭穿之后，卫灵殿的长老会再无一人，群龙无首，乱成一团。而卫灵殿在灵域中的处境也变得有些微妙。
往日里到哪里都牛哄哄的灵卫，现如今在人们眼中成了瞎眼的废物和无脑的弱智。卫意远的阴谋如此明显没有识破，还让他杀害了灵猫娘娘，卫灵娘娘，神女被掉了包也没人发现。
卫意远被废除修为，被抓去游街，他们也彻底没了靠山。卫灵殿虽然灵卫不少，分神期的高手也有几个。但没有了卫意远这样的合体期高手，在这灵域，已经算不上一股多强的势力了。
他们现在急需一个有声望的领导着，来统领卫灵殿，给卫灵殿正名，让卫灵殿恢复往日的地位！
神女也一定渴望着上位吧，否则又怎么会借东海君之力，将卫意远给扳倒？灵卫们想。
结果他们错了，他们等来的只有神女冰冷的声音：“回卫灵殿干什么？再让你们背叛一次吗？”
“连灵猫娘娘你们都保护不了，我回去干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