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苏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看看后面还写些什么。”
接下来的日记,钟念杭便始终在说与不说之间痛苦,而且从她的日记里可以看出来,乔烈阳曾经数次催过她,他比钟念杭看得透彻,他知道只有说实话,才是唯一的出路。因为他很清楚,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如果洛飞扬希望钟念杭幸福,那么他一定会痛痛快快地放手。
终于,事情有了转机,是在洛飞扬向钟念苏求婚之后。
“4月8日,小雨。今天下雨了,连天都知道姐姐离大去之日不远了,所以在为姐姐哭泣,是不是?姐姐的病又发作了,飞扬哥说,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也许在下一次发作的时候,姐姐就会永远地闭上眼睛!我……我心里很难过,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我仍然……飞扬哥在病床前向姐姐求婚了,这本来应该是一件最幸福、最甜蜜的事情,可是所有人却都哭得那么伤心,泪水简直比窗外的雨水还要多!我知道,其实最痛苦的人是飞扬哥,他坚持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却……姐姐何其有幸,能得到飞扬哥如此对待!我曾经跟烈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佩服的人是飞扬哥,然后才是烈呢!飞扬哥那种二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二十年对姐姐不曾减弱的爱,以及有担当、不惧任何危险、却从不轻易放弃生命的原则,都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的人应该得到最幸福的生活,为什么偏偏……”
好熟悉的一句话!洛飞扬突然想起,当初他为了让乔烈阳不再纠缠钟念苏,而去跟他谈判的时候,乔烈阳便曾经告诉过他,钟念杭对他有这样的评价,原来……是真的吗?
……
“4月9日,阴。雨虽然停了,可是天气仍然阴沉沉的,让人觉得心里非常压抑。我告诉烈,姐姐就要跟飞扬哥结婚了,因为姐姐的病已经到了……然后我们共同决定,等姐姐跟飞扬哥的婚礼结束之后,就把天扬约出来,把一切都跟他说明白!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我再也受不了这种煎熬!”
“4月12日,晴。今天就是飞扬哥跟姐姐结婚的日子,天终于放晴了,天空碧蓝碧蓝的,看着就让人舒服。可是……我的心里却很难受。现在我在烈的家里,烈发烧了,需要人照顾,所以他打电话给我,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了姐姐的婚礼现场,等烈的烧退下去之后,我再赶过去吧,只能如此了!刚才真的是吓了我一跳,我帮姐姐整理婚纱的时候,她突然问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天扬的事,天哪,我该怎么说?!姐姐的话说得好吓人,她说人这一辈子,千万不要做错事,否则会后悔莫及!因为我并不是常常有机会去弥补我的过错的,尤其不能伤害爱我的人,不然我就等着下地狱吧!现在,我已经伤害了我爱的人,难道说明……我要下地狱了吗……妈打电话催我了,我跟烈告别了一声,然后赶回教堂参加婚礼……是也非也,等婚礼结束之后再说……”
日记,就停留在这一页上,后面是一片空白,因为钟念杭的生命,就终结在她从乔烈阳的家赶回教堂的路上,这篇日记,几乎已经等于是她的绝笔,她在人间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轻轻合上日记本,两人好半天没有说话。真是太出人意料了,原来事情居然是这个样子的!那么,钟念杭的死到底该怪谁呢?
怪洛天扬吗?爱一个人与不爱一个人,其实都不是错,因为感情从来都不受理智的控制,况且他对钟念杭虽然不是男女之爱,但那份情却不是假的,而且他已经决定照顾钟念杭一辈子了,还能怎么样呢?
怪钟念杭自己吗?洛天扬既然不爱她,她为什么不能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既然她跟乔烈阳那么两情相悦,那他们就应该在一起啊,有什么错?
怪乔烈阳吗?他只不过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了一个对的人,所以就注定要以悲剧收场了吗?也许他是有错的,他的错就在于,他还不够决绝,他应该逼着钟念杭去对洛天扬说实话,或者干脆自己去找洛天扬!
怪钟念苏吗?如果不是顾虑到她的病,也许钟念杭早就开口说明一切了!可是……难道是她愿意生病的吗?她何尝不希望像正常人一样,有个健健康康的身体?
那么,就只能怪……上天作弄了。
天意,不可违。
“念苏,乔烈阳把这日记给你的时候,说过什么?”沉默中,洛飞扬重新开了口。
钟念苏下意识地把日记本抱在胸口,轻声说道:“他说,念杭就是在我们举行婚礼的那一天,把这个东西包好交到他的手里的,还说除非她已经不在了,乔烈阳才可以把它交给我们,然后念杭就走了,经过那片工地的时候……”
洛飞扬又沉默,片刻之后转头看着钟念苏,郑重其事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念苏?是不是需要去找天扬算账?我马上打电话给他……”
“飞扬,别冲动!”见他居然真的准备去打电话,钟念苏急了,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找天扬算账?有意义吗?现在既然我们已经知道真相,那就是说,他们扯平了,我也不必再为念杭而感到愧对天扬,是不是?所以,我们还是把这一切都隐瞒起来,不要告诉任何人,让它成为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好不好?”
“你……你真的愿意?”洛飞扬似乎感到非常意外,“念苏,你真的不怪天扬对不起念杭吗?你真的愿意帮天扬隐瞒这一切?”
钟念苏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怪飞扬,其实他们两个也分不清到底谁对不起谁了,反正念杭已经死了,再纠缠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何必还要想那么多呢?飞扬,生活总是在前进的,我们应该往前看!何况现在天扬和心语那么快乐,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去破坏他们的快乐,给他们增添烦恼呢?我想,念杭一定也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情况出现。”
听到钟念苏的话,洛飞扬点了点头说道:“说的对,既然如此,那么这一切就都让它过去吧。念杭的意思,也不过是希望我们能够明白,她从来没有想过背弃天扬,只不过他们都不是彼此的良人而已。现在我们既然已经明白这一点,而天扬又从不知道乔烈阳的存在,那我们就把这一切都结束在今天吧。”
钟念苏微笑,感到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来了的样子。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日记本,她突然又想起了点什么:“对了,飞扬,现在既然你已经知道真相,那么以后你是不是可以消除对乔烈阳的偏见了?要知道,他也没有太大的过错,而且……我觉得他其实也挺不幸的。”
听到这样的话,洛飞扬的身体似乎是微微僵了僵,然后才深吸一口气问道:“念苏,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一直对乔烈阳有偏见吗?”
“我……”听出了他的不高兴,钟念苏不由有些后悔自己的嘴快,忙笑了笑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乔烈阳的确是真心爱念杭的,一开始的时候他会来骚扰我们,只不过是有些不能承受失去念杭的痛苦而已,其实他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所以……”
洛飞扬没有说话。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钟念杭日记中的内容带给他的震惊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他还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轰轰作响,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般。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又对乔烈阳的不幸遭遇十分同情,那么要理解他之前对钟念苏的纠缠,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困难了。至少,他是真心爱念杭的,爱得很深很深,如痴如醉,生死不渝,否则,他不会对跟念杭一模一样的念苏那么痴缠不休。
“念苏,我想你说的对。”洛飞扬轻轻叹了口气说着,“乔烈阳其实……真的挺不幸的,我们应该理解他。跟他相比,我就幸运多了,单就这一点而言,我想我也不应该再去纠缠那些是是非非,而只要专心爱你就够了,你说是吗?”
“嗯!”看到他的态度,钟念苏大大地放下心来,高兴地说着,“飞扬,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那么……我们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天扬,好不好?他现在跟心语正是热恋情深的时候,如果让他知道了这些,那……一定会影响他跟心语之间的感情的。”
洛飞扬的心里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他没敢说,因为他怕钟念苏会觉得对钟念杭太不公平,此刻听到钟念苏的话,他也悄悄松了口气:“哦?不去找天扬算账吗?他居然……”、
“没有必要。”钟念苏点了点头,轻轻摩挲着钟念杭的日记,“念杭希望我们看到她的日记,只不过是想告诉我们,她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并没有真的想背弃一段感情而已,并不是为了打扰天扬的生活的。总之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那么再去讨论那些是是非非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我说得绝情一点,死了的已经死了,活着的还得活,为什么一定要让死者不得瞑目,生者不得安生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