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这场闹剧最后是以年级主任带着几个老师来驱散人群落场, 最惨的是, 项飞被抓壮丁留下来打扫现场,毕竟这事就是因为他而起的。
项飞拿着个扫帚一边在操场上扫地,一边骂道:“贺楚楚哪女人, 我迟早揍死她!”
卫星河主动留下来帮忙, 李尚也和萧夏在不远处一起收拾那些花瓣。
“她早就被她家里人惯坏了, 肆意妄为。”卫星河低声说道,“就是我大哥都管不住她, 她们贺家在国内虽然已经没什么位置了, 但在国外还是排的上号的。”
“她家大业大就可以随便欺负穷苦人家的学生了吗?”项飞不屑的说,“等我腾出手来, 我就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铁拳。”
卫星河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如果可以的话,他比项飞更希望掐死贺楚楚。
萧夏把所有的玫瑰花瓣都装进一个麻袋里,走过来对项飞说:“小飞, 这些花瓣你还要吗?不要的话, 我想拿去做酱, 游游喜欢吃。”
“都拿去都拿去。”项飞捧起脚下那一摞玫瑰花就往萧夏口袋里装。
“拿去做酱也有点太可惜了……”李尚感叹, “大马士革的玫瑰还是很名贵的, 更何况颜色还这么纯正。”
“管它什么白马黑马玫瑰, 我舅舅说拿它做酱就做酱, 已经算给它脸了。”项飞完全不在乎这玫瑰有多贵, “再说能贵到哪去?”
李尚没有再说话,这么一操场铺了几层,贺家确实财大气粗, 比不了比不了。
“做出来的果酱,我也能尝尝吗?”卫星河帮着萧夏一起装麻袋,“我也喜欢玫瑰。”
萧夏笑着说:“当然可以,到时我每个人都送一瓶,这么多也吃不完。”
卫星河从前是讨厌萧夏的,他觉得萧夏懦弱无能又很烦人,还占据了项飞一部分的心神,他巴不得看着他倒霉。
但在他家里住了一阵子后,就连卫星河也说不出萧夏哪里不好,性格这个东西谁也不不好说别人,但萧夏已经努力不给他人添麻烦,而且任何时候总是对人抱有十二分的耐心与包容,卫星河渐渐地就有些明白,项飞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像萧夏这样本身是真的通透纯粹的人,和他这种内心阴暗肮|脏的人根本就是不一样的。
卫星河看着手里的玫瑰花瓣,忽然觉得那颜色有些刺眼。
“你咋了?”项飞看卫星河好半天不说话,以为他还在为贺楚楚的事情抱歉,便开口说:“别说那女人不是你未婚妻,就算真是你未婚妻,她干的事也跟你毫无关系,你又不是她爹妈,难道还能管得了她干啥?”
卫星河抬起头笑了笑,低头又继续帮萧夏装袋子。
那么一操场的玫瑰花,萧夏装了五六个超大蛇皮麻袋,每一个足有一人那么高,他喜滋滋的把几个□□袋弄进办公室,打算晚上奢侈一把,叫个面包车送回去。
皇甫燕清撑着下巴倚着窗户看萧夏忙碌,“这么多的花瓣,你真的都要做成酱?”
“是啊,这样不会浪费。”萧夏也是个不大懂浪漫的人,这要是李尚,一准就拿着这些花瓣去弄个花瓣浴美一美,而萧夏这个老实人只知道做成吃的保存。
虽然跟皇甫燕清并不熟,萧夏也还是热心肠的说:“如果皇甫老师不介意,我到时可以送一罐给你。”
皇甫燕清家里当然不缺那点玫瑰酱,但他出来学校人生地不熟,萧夏又算是比较好相处的人,他也就同意了。
“那就先谢谢萧老师了。”
萧夏有些害羞,“不用谢,主要是皇甫老师还帮我照顾了小飞,我这也算借花献佛,花都不是我买的。”
皇甫燕清轻声一笑,把目光转向窗外,看着楼下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往门口走,只觉得青春真好。
项飞放学后要去接游游,就自己骑着车先出了校门,萧夏在办公室里整理了一会儿资料,打电话让面包车司机过来帮忙托运,转头就看见东方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校门口,抱胸好像在等人的样子。
“东方先生?”萧夏一愣。
东方墨抬眼看见他,唇角微勾摘下墨镜,“萧夏,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萧夏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两步。
东方墨没有让他为难很久,因为他自己过来了,萧夏感受到他那强势霸道的气息,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
“一段时间不见,怎么胆子又变小了?你不想我,我可是万分想念你呢。”东方墨近来心绪一直不佳,心情烦躁之下独自开车来到萧夏的学校。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特别想看一看他。
萧夏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脑子一片混乱,“东方先生,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我们还不熟。”
“不熟?”东方墨忽然没了耐心,他一把扯住萧夏的手腕就要往车上拽,“熟不熟你上了车就知道了。”
萧夏哪里扯得过他,被他拽的几个踉跄站不稳,眼看着就要被他拖上车,身后终于响起了一道救星一样的声音。
“东方,你要干什么?”
东方墨浑身震了一下,抓着萧夏的手也松开了。
这个声音他已经有五年没有听过了,原本只是在他的梦中偶尔出现过,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傍晚还能再次听到。
萧夏急忙退到一边去,他的手腕被捏的有点疼。
“萧老师没事吧?”皇甫燕清踱步到萧夏身边,眉宇间满是关切。
萧夏连忙摇头,“没事,谢谢皇甫老师。”
“没事。”皇甫燕清瞥了一眼背对着他的东方墨,又温柔的对萧夏说:“萧老师不回家吗?我还等着你的玫瑰酱呢。”
萧夏巴不得赶紧走,可又担心皇甫燕清会不会受到东方墨的刁难。
“没事的。”皇甫燕清看他眼里的担忧,无声的笑了笑,“动我,他还没那个胆子。”
皇甫燕清平时就喜欢穿那些中式旗袍大褂,不主动攻击人的时候看着很和气绵软,但真有人惹到他身上,他也没必要笑脸相对,那些隐藏的气势也就释放出来了。
同样都是世家贵族出来的青年子弟,东方墨看着凶悍霸道,但到了皇甫燕清面前,还是不够看。
萧夏本来不想走,但皇甫燕清一再保证自己不会吃亏,又说他家里还有外甥外甥女要照顾,萧夏才格外不放心的坐上面包车离开。
校门口又剩两个人。
皇甫燕清根本不想搭理东方墨,转身打算进校门拿东西,就看东方墨已经转过身来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几个月吧。”皇甫燕清淡淡的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东方墨五味杂陈。
皇甫燕清轻蔑的笑了一声,“告诉你?我们关系还没好到那个程度吧?”
“你可知道我……”东方墨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听起来有些急促。
皇甫燕清一个眼神就让他定在原地不敢再动,“东方,十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我们不可能,十年后的现在也是一样的答案。”
“不用问我为什么,没有为什么。”皇甫燕清脸上没了平时在外人面前常露的温和微笑,眼神冰冷看着东方墨仿佛看一个死人,“做不成情|人,你我原本也不是不能做朋友,但你把主意打到我妹妹身上,企图拿她当替身的事,我永远不可能原谅。”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后果你应该不想知道。”
“七年前我能让你肋骨断一次,现在也能。”
皇甫燕清说完狠话,闲庭信步一般又走进了校园,自动门缓缓关上,隔绝了东方墨的视线。
项飞在家里写英语作业,卫星河今晚有家族聚餐就不来了,听到外头的开门声,他立刻走出去帮着把那几麻袋的玫瑰花弄进来。
“你怎么了?”项飞注意到萧夏表情有些异样,“发烧了?”
萧夏怕他担心就没说东方墨的事,只是小声说自己可能累了。
“那今晚就别做这些酱了。”
“不行。”萧夏摇头,“今晚不做的话,明天这些花瓣就会枯萎,到时就不好吃了。”
项飞拗不过他,“我记得你以前怕我怕得要死,怎么现在跟我顶嘴这么熟练?”
“你是我外甥啊,又不会真的伤害我。”萧夏低垂下眼睑,其实他那时怕小飞是有原因的。
因为之前的“项飞”对萧夏很不好,他嫌萧夏懦弱恶心,又总是爱管闲事,所以常冷言冷语的对他,再加上他总觉得自己妈是被萧夏克死的,从来没有给萧夏一个笑脸,有时候萧夏管的多了他还会动手推搡他。
项飞穿来后的那一年因为环境不熟,他本身又是那种比较坏脾气的性格,导致萧夏一直没敢往前一步,可他后来发现小飞越变越好了,虽然还是一样的凶,但眼里却没了以前对他的那些厌恶苛刻,反而总是维护他。
就算是一边骂自己,他的眼里都是对自己的担忧。
“你以后就都这样好不好?”萧夏蹲在地上看着洁白的瓷砖,“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要变回去了。”
项飞喉头发紧,他不知道萧夏说的“以前”是什么,但他明白萧夏的意思。
“你是我舅舅,我不对你好对谁好?”项飞也蹲下来陪着他,“我虽然……但是,也很珍惜的。”
舅甥俩都没有多说什么,但彼此还是默认是对方的至亲,这世上不会再有这样的亲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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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
卫星河吃了饭后就一直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坐在沙发前看着面前的画板,那上头画了一个少年。
那人五官俊朗眉眼有些凶悍,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知道他那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颗怎样柔软的心。
卫星河着迷的看了一会儿,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画前,抬手在那画中人的脸上轻轻抚摸,而后在他的额前轻轻用唇碰了一下。
“如果,如果你知道我在你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你还会这么温柔的待在我身边吗?”
“会吗?”
卫星河不知道这个答案,他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哀伤。
要是他真的是像萧夏那样的人就好了。
小飞就喜欢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