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小房间里,长长的条形桌上满是散放的资料、文件夹,魏军右手臂贴着桌面猛地一扫,将所有东西都扫到地上,再将左手上厚厚的档案袋放下。
“到底是冯少啊,谋定而后动,前面埋下的伏笔都有大用处。”魏军舔舔发干的嘴唇,转头问梁刑,“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聂维为首的几个人我都已经谈过了,没什么大问题。”梁刑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射到档案袋上,那厚厚的袋子里只有一家公司的资料,无论是他还是魏军,都没想到冯一鸣那么早就埋了颗暗子丢进三路,想到这,梁刑都不禁为三路叹息,倒霉催的……
“我得去机场了,后面保持联系。”梁刑起身出门,突然回头问:“冯少人呢?一早就没看见,毕竟今天正式开始啊!”
“你还以为有剪彩仪式啊?昨晚讨论细节一直到夜里三点多,估计冯少还在睡觉吧。”魏军随口应付了句,心思全在资料上。
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后,魏军、梁刑开始接触冯一鸣制定的计划表,并大幅度给出修改意见,三个人吃喝拉撒睡都在办公楼里解决,直到昨晚才终于定下具体方案。
魏军对冯一鸣前后安排,各种意外情况的应付方案,以及天河乳业的扩张计划、生产管理各个方面都做了幅度不小的修正,而梁刑对新闻管制力度的敏感,让他对方案中捅娄子的力度做了调整,尽量在保证成功的前提下降低负面影响。
昨晚三点才睡觉,今天一早八点钟就起床,正处于人生事业最黄金期的魏军已经习以为常,但他不认为刚刚成年的冯一鸣也有如此的克制力。
的确,冯一鸣在精神世界有着足够的克制力,但刚刚发育成熟的身体让他没能抗住长时间的疲惫积累,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打算在宾馆里睡一觉。
苏阳市是北江省最靠西的地级市,经济状况在前几年和青萍市是大哥不笑话二哥,但这几年却把副班长的位置坐的牢牢地,全市面积小,人口少,交通条件极其恶劣,特别是六水区,在全省县区排名倒数第三位,别说高速公路,就连柏油马路都找不到几条。
依维柯在石子路上艰难前行,既要保证一定的速度,同时也要让后排的冯少尽量睡得舒服,这对于精于驾驶各种交通工具的宋镰来说,难度也不小。
“啪。”
依维柯的左轮陷进一个坑,车辆猛地一个趔趄,睡得正香的冯一鸣终于一个翻身摔了下来。
“到地方了?”冯一鸣摸着生疼的脑袋直吸气。
“快了,于海刚才打来电话,马上就要开始,咱们可能赶不上第一波……”宋镰大声回答,“六水区这地方路也忒难走了。”
冯一鸣爬到副驾驶位上,找了个口香糖塞进嘴就当是刷牙了,“但是越穷的地方医院越少,患者聚集密度也越大,你交代下于海,别火气上来了没轻没重,咱们只是煽风,别冲到前面让别人以为是点火的人。”
宋镰点头给于海挂了个电话过去,打完之后才叹息道:“于海还真准备下狠手呢,他儿子今年七岁,喝了几年的三路婴幼儿奶粉,现在送到魔都医院了,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于海心里还是憋气啊。”
“拉倒吧,于海那儿子一天到晚说这不舒服那不舒服,压根就是不想上学,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冯一鸣随口和宋镰聊着,心里在盘算今天的行动能不能起到预想中的效果,身为上位者不可能事必躬亲,今天的行动本来冯一鸣是没必要来的,但筹划了这些年,他又怎么可能放过亲眼目睹事件爆发的起点呢。
依维柯缓缓停在六水区唯一一家综合性医院大门的侧面,冯一鸣懒洋洋的瘫在车座上,看着医院大门口那群举着横幅,不时怒骂,脸上挂着愤怒、哀伤的人群。
宋镰自从一年前蜀都之行后,就一直跟在冯一鸣身边,但也直到两个月前,才参与到掀盖子事件中,对此他心里既对老板多了一分敬意,又多了一分疑惑,宋镰不可避免的想起在蜀都山区遭遇塌方事件的时候,冯一鸣毫不犹豫的说出那句,女人孩子先走的话。
但宋镰的疑虑来自于这一年对冯一鸣的认知,三四年的暗中调查所花费的人力、资金可不是小数字,这和冯一鸣本人给外界的“无利不起早”的印象极不符合。
“截止到二零零三年四月份,六水区确诊超过一百一十七起患者,因为经济原因没有来医院治疗的还有不少,医院给出的解释是营养不良,食物中毒等等说辞。”宋镰打开文件夹,低声说:“在我们通过各种渠道向患者家属出示资料之前,超过八成的家属从没有怀疑过奶粉质量问题。”
“那是当然。”冯一鸣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婴幼儿奶粉是给孩子补充营养的嘛,就算没营养,也不可能有毒嘛。”
医院大门现在已经是吵成一锅粥了,保安和患者家属互相推搡,眼看着就要动手了,这时代的医院保安,处理紧急突发事件的能力堪称国内一流,不仅个人能力强,而且擅长团伙……不,团体行动。
冯一鸣和宋镰下了车,在路边买了几个包子边啃边凑过去,医院大门向来是人口密集区,不一会儿就聚拢了一大批人看热闹。
冯一鸣不动声色的凑到人群中,看到一个正说的唾沫横飞的大叔,找了个间隙,冯一鸣仰着还算青涩的小脸问:“大叔,那群人在闹腾什么呢?还堵住医院大门,太不地道了……”
“医闹呗!”大叔冷嘲热讽道:“我就住在隔壁,这些年见得医闹多了,但像今天这样,闹得有理有据的还真不多见。”
“有理有据?”边上一个老头子诧异的说:“再有道理也不能堵住医院大门啊!”
“嗨,这事儿是医院那帮人做的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