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程中,陈兗已经用神眼看清楚了沙漏究竟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一颗功德珠。
这老鳖精千百年来救人无数,积攒下的功德化作了这枚珠子。
那沙漏里面的沙子其实就是功德,每一粒沙子就是一条曾经救过的人命。
原本下半部分的沙子是满的,但因为这些年糟蹋新媳妇,减掉了三分之一多。
现在倒转沙漏,让那沙子(功德)倒流下来,便能逆转时间,死而复生。
不过因为是用来救命,所以消耗极其巨大,用到第二次时已经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
如果这回又被陈兗打死,那么它最多只剩下一次活命的机会。
所以时间倒流刚一停止,老鳖精就噗通一声跪下了。
一边冲陈兗磕头,一边哭喊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啊!”
它知道自己活命的机会在陈兗手上。
只要陈兗放它一马,回到河里就算全身而退。
以后哪怕不再糟蹋新娘子了它也愿意,只不过现在还来不及这么说。
而且它多少还抱有一些侥幸心理,因为它能看出来陈兗眼中的怜悯之色。
是的,从内心深处讲,陈兗真不想杀了这老王八。
它的善良显而易见,要不然刚才完全没必要把脑袋伸出来。
这种善良是刻在它骨子里的,即便因为受到了鬼车的影响,性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做出了令人不齿的丑事,但关键时刻它的本性还是显露无遗。
所以,要不是功德珠对自己有大用处,陈兗真下不去这个手。
此刻把牙一咬,闷哼一声道:“不是我不想饶你,而是你气数已尽。好好趴着伏法,待你死后我会让村民给你立个祠堂,以表彰你曾经做过的善举。也好让你早入轮回,来世再做一个好人。”
“不……我不要什么祠堂,我只想活下去……”老鳖精突然跳起来转身就跑,但脚刚跨出去,鲁小军的双锤就砸了下来。
砰!
老鳖精现出原形,用鳖壳硬吃了这一下,然后双方故伎重演,瞬间又形成了僵持之势。
这一次,村民们有经验了。
几乎瞬间就有落水声传来,就听一个小伙子大喊道:“救命啊,我掉水里啦!卢有道你在哪儿?快来救我啊——!”
卢有道哭了。
因为脑袋藏在鳖壳里边,所以听起来像是从山洞里发出来的,嗡嗡作响。
“你们不要叫我……不要叫啊!我若是再把头伸出来……我就没命了,呜呜呜……”
唉!
陈兗听见鲁小军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那牛头就伸了过来,低声问道:“少帅,非要杀它不可吗?”
“是!”
“可我看它着实有些可怜,而且……真的罪不至死啊。”
“它做的这些坏事死一百次都够了!”
“可它做的好事呢?就不能将功抵过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时辰到了!”
一听这话,鲁小军就不吭声了。
是的,一切都是老天安排好的。
要不然他和陈兗哪里不能去偏偏跑来了这个地方?
这老鳖精命数已到,今天必须死!
这时候,河边又有更多落水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小男孩喊了起来:“救命啊,我也掉水里了,道爷你在哪儿?快来救我——!”
“谁家的小孩子,怎么那么不小心?”卢有道再也忍耐不住,猛地伸出头来大声问道。
嗖!
一道白光射来,瞬间鳖头落地……
村民们再次围拢过来,几个浑身湿漉漉的小伙子嘻嘻哈哈地用脚提着卢有道的尸体,笑它终究还是忍不住把头伸了出来。
笑声未落,陈兗问了一句:“如果它这次又活过来了,你们会放它一马吗?”
呃……
村民们面面相觑,然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现在放已经迟了,天晓得它日后会不会报复咱们?所以再要活过来,还是要杀掉它!”
“对,必须杀掉,要不然我们早晚都会被它弄死!”
“杀掉杀掉,绝不能放虎归山!”
卢三旺毕竟是村长,“觉悟”更高一点,也更有眼力见。
见鲁小军怒目圆睁,一副随时都会发作的样子,连忙大声说道:“这妖精好歹也曾为我们卢家村做了不少好事,救了不少人命。不如……就照陈少帅刚才说的,等它死后立个祠堂,世世代代祭拜于它,也算报答它的恩德。”
一听这话,村民们都不吭声了。
看表情似乎都不太乐意。
果然,一个驼背老头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声音哆嗦着说道:“三旺啊……咱们村儿都穷的叮当响了……哪里还有闲钱建祠堂?这木料……这石头……还有这么多的人工谁出啊?”
“我出!”卢三旺的儿子卢三顺大声说道。
嗯,小伙子血气方刚,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把他爹急得差点没一巴掌扇过去。
祠堂诶,不是茅草棚。
没几百两银子根本建不起来,咱们家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你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么?
“你出?那好啊……我没意见了……”驼背老头点点头,“不过必须建得气派点,不能丢了咱们卢家村的脸面,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是——!”村民们大声附和。
穷山恶水出刁民,陈兗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不过现在也没说话的工夫了,鳖壳再次裂开,功德珠又升了起来。
沙漏倒转,时间倒流。
这是卢有道最后一次的活命机会了,因为沙子已经用光了。
这一次,它给村民们跪下了。
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保证今后不再睡新媳妇了,只求大家高抬贵手放过它这一次。
村民们早就达成共识了,此刻全都默然不语。
还是卢三旺有点看不过去,叹了口气道:“道爷,事到如今没回头路可走了。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等你升天之后,在河边为你立一座祠堂。以后世世代代祭拜你,也算为你下辈子积攒功德,你看怎么样?”
没等卢有道说话,那个驼背老头插嘴道:“三旺啊……商量是没错,这钱……”
“钱我们家出!”说这话的是卢二丫,听声音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好吧……那我没意见了……”驼背老头把脑袋缩了回去。
卢有道哭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呜呜呜……三旺,我不要什么祠堂,我要活着……你知道的,我活这么长年头不容易啊。这若是再能活个百来年,说不定就可以得道升天了。
求求你了……求求各位放过我吧……我以后真的再也不干坏事了,我只做好事,行不行?”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把眼睛看向陈兗,脸上的表情明显在说:“你怎么还不动手?”
陈兗一动不动。
他不动,鲁小军和陈小强也不会动。
只有飞在半空里的陈小喵抱着一根精炼嘎巴嘎巴地啃着欢……
“大仙……大仙你饶我一命吧……”转了一圈儿卢有道终于转回到了陈兗跟前,涕泪纵横,磕头犹如捣蒜,“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干坏事了。大仙,您就放我一马吧,呜呜呜……”
“我刚才说过了,不是不想放你一马,而是你气数已尽。”陈兗伸出右手在卢有道肩膀上轻轻拍了拍,问道:“想好怎么上路了吗?”
“我……”卢有道迟疑了一下,忽然把头转向村民们,然后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既然都要我死,那我乖乖受死好了,也免得你们再把小孩子丢进河里去。这黑灯瞎火的,万一来不及捞起来淹死了可怎么办。”
一听这话,几个手里抱着孩子的村民便相互看了一眼。
是的,他们的确准备这么干。
虽说每个孩子身上都拴好了绳子,扔下去马上就会拽上来。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卢有道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砰!
卢有道突然变身了,吓得村民们掉头就跑。
但跑没几步又同时站住了。
嗯,老鳖精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原地趴着。
回头再看时,就见它眼中正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眼泪。
嘴里发出低低地呜咽声,听起来无比凄惨。
鳖头伸得长长的,摆在了陈兗脚下。
陈兗从个人印记中把开山斧拿了出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准备好了吗?”
“往最里边那一段砍,那里最弱。”卢有道说道。
陈兗其实早就看见了。
鳖颈根部颜色最浅,也最细。
“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真会为我建一个祠堂吗?”
“是的。”陈兗点头。
“好吧,活了一千多年,赚个祠堂也算没赔本。大仙,给我个痛快!”
咔嚓!
电光闪耀,震天撼地!
斧子落下的一瞬间,鳖颈一分为二。
黑血喷涌而出,将四周的土地染成了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