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校尉与殷校尉各领本部千名骑兵,从山上俯冲而下。岳校尉领军在右、殷校尉领军在左,两队人马左右出击,划出两道弧线,在尘土的掩饰下,最终奔向了同一个目标。
山下轮值守卫的五千步卒立即结阵以待。这里面大多是新兵,也有老兵,不过至少有两年没有上过战场了。
站在前排的士兵躲在简陋的木栅栏后面,望着眼前漫天的尘土,听着隆隆的马蹄声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紧握长矛瑟瑟发抖。
“五...四...三...”其中一名士兵默默倒数着两军接战的时刻,颤抖得好像在倒数自己生命的终结。
轰隆隆!两队骑兵轻易绕过了尚未成型的防御工事,接战的一瞬间木栅栏便被掀翻。借着强大的惯性,马蹄纷纷跃至空中,踏入了守阵。
刷!那名倒数的士兵人头落地,至死还没有数完。
两队骑兵狠狠地砸穿了山下这第一道长矛步兵防线,没有恋战,穿过防线中被打开的两道口子,继续向目标冲了过去。
西军主将大营中,轮休的士兵在集结号角下纷纷拿起武器从营帐中跑出来,六千人迅速结出了第二道防线。
防线中,前排步兵双手举着大盾,随后紧跟的士兵举起长矛搭在盾牌上,再后面的士兵弯弓搭箭准备发射。
一个时辰前,将军下令围而不攻,士兵们紧绷的心便松懈了下来。原本前线战场上不该卸甲而眠,却因军令不严被底层军官默许纵容了。
此刻,阵中许多士兵还没来得及穿好甲胄,见到前军被击溃,他们不得已仓促应战,士气显得十分低落。
一名校尉高举战刀骑着马在阵前跑过,奋力高喊着鼓舞士气的话。
砰!突然一支箭矢射中了校尉的头,他直直地倒下马去,战马受到惊吓独自向前跑开了。
刷!刷!刷!紧接着一轮箭矢从对方骑兵阵中过来,将结阵的守军射倒了一片。
“准备迎战!”嘹亮的号角仓促间再次响起,这号角暂时缓解了防线中众人的惧意。
防线后排的弓箭手准备还击,可前方敌军骑兵迂回穿插,大量友军混在其中,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射。
弓箭手等待着校尉的指令,此刻却已经没有指令了...
岳校尉的右队骑兵率先摆脱了第一道防线,朝第二道防线冲来。片刻后,殷校尉的左队也摆脱出来,绕向了第二道防线的侧翼。
两队几乎同时扎入了守阵中,转瞬间便将守军阵型打乱。
几乎没有受到像样的阻截,两队骑兵很快便打穿了第二道防线,安然地向目标冲过去。
目标实在太明显了,在两千亲卫的拱卫下,沈彰慌忙退后了两里,任谁都看得出来沈彰就在那里。
此刻,沈彰焦急地望向山丘下的属下各营。敌人来的太快了,各营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怎么办?怎么办?”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主将大营仓促组织了两道防线进行拦截,却纷纷被突破。沈彰从没打过这样窝囊的仗,两年前他以外戚身份掌军,屡战屡胜剿灭了叛乱,他便以为自己天生就是将才。这一刹那,他却突然怀疑起自己领军的能力,觉得自己十分荒谬。
主将大营中足有万余人,面对两千骑兵并不惧怕。可怕的是两队骑兵并不恋战,冲破防守后继续向前深入,像两把钢刀,直接插进了西军的心脏。
“挡住他们!”沈彰心中生起恐惧,他气急败坏地指向前方喊道。
身边副将咬咬牙站了出来:“将军,我率将军亲卫前去拦截,定将敌军击退!”
“好!快去!”沈彰连忙说道。
副将转身点了几名将领,领着亲卫朝骑兵迎了上去。
待副将离开,沈彰便后悔了。他环视周围,发现身边只留下了二百人,他甚至怀疑那副将是要害他性命。
“保护将军!”身边百夫长高声喊道,余下这二百人举着盾矛向沈彰靠拢过来,紧紧地将他护在中间。
如同冲击第二道防线那样,面对不到两千亲卫,岳校尉的右队正面冲了过来。
而殷校尉则依然绕到了左边。不过这次他并没有从侧翼发起攻击,而是径直向沈彰冲过去。
“啊!”沈彰发出一阵叹息,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他没有想到,东营竟然有如此强的战力。
眼看着一千骑兵离自己越来越近,沈彰拔出了佩剑,横在身前。一滴眼泪落在了剑刃上,无数过往在沈彰脑海中闪过。
沈彰骤然将剑举到脖子上,发出一声叹息。
“将军!不可!”百夫长护到沈彰面前,一把抓住剑刃按了下来,血顺着他的手掌滴到了地上:“小人拼死也要护得将军周全!”
沈彰将剑收了回来,望着这名他叫不出名字的百夫长,哀叹道:“没用了,此战败了...我也没脸回去见陛下、见皇后...”
自我了断还能给自己留下一点尊严,沈彰闭上眼睛,猛然将手中的剑再次举到了颈间。
“将军!你看!”一名士兵扭头过来喊道。
沈彰犹豫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奇迹出现了!
眼前这支约千人的骑兵偏转了方向,朝东北方向奔去。
“他们...逃了?”沈彰缓缓放下手中的剑,感觉身心疲惫,仿佛耗尽了全力。
东北方向是一片原野,没有任何战略目标,望着他们远去,沈彰喜形于色地喃喃道:“他们果真逃了!”
再转过头来,沈彰看见黑压压的骑兵从山丘下的营帐过来,看起来足足有四千人马,这或许就是他们逃走的原因。
远处,两千亲卫将敌方一千骑兵拦截下来,被突破的第二道防线也重整阵型掉头合围,将那一千骑兵逼到了中央。
再远处,跟随骑兵冲下山的东营步兵被西军的第一道防线拦了下来,在西军左右两营的支援下陷入了苦战。
...
过了不久,西军骑兵赶到了战场,战局得到了彻底逆转。
岳校尉的右队骑兵孤木难支,被西军骑兵冲散,他在敌阵中左突右击,始终无法突围,被几名步兵用长矛刺于马下。
如果左队与他合击这两千亲卫,或者左队直击西军主将沈彰,那么战局或许还有转机。岳校尉到死也没有闭上眼睛,他想不通发生了什么。
山坡下,杨宏带着数千步卒苦战多时,最后且战且退回到了山上,他们伤亡惨重,也失去了全部骑兵。
西军没有趁势反击,只是重新对小山丘完成了合围。
...
战斗结束时,天已经暗下来。
这一夜,王虎儿来不及关注战场的变化,加紧了搬运火药。
这一夜,西军对东营发起了一次又一次潮水般的进攻,都被东营一一击退。
这一夜,伊尹与陆亦明尚在江宁城中,伊尹刚刚避开了搜捕与陆亦明相遇,他们合力将两个士兵制服,正在对其中一人进行讯问。
这一夜,江都城几多变故,太尉杨宁与几门守将巷战几个时辰,还未分出胜负。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吴帝杨密疲惫地站在宫城上向城中眺望。城中陷入了一片火海,根本看不出战局的走向。他抬头望向西边的夜空,好像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