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陆亦明去何婶儿店中吃了早饭与她告别,然后往马市行去。
他来到江宁城的第一天便去过马市,那时是想要卖掉唐莺的马,如今短短两月已经物是人非。
“公子,这么早来看马?喜欢哪一匹过来挑吧。”一个马贩看见陆亦明过来,见他穿着尚佳,远远便开始搭讪。
陆亦明走到跟前,看了看马厩中一排马匹,随手指着一匹黑马问道:“这匹多少银两?”
“公子真是好眼力,这匹是北地战马,血统纯正,毛色干净,与你的伟岸英姿真乃绝配...”
马贩一个劲地说着这匹马的好处,就是不说价格,陆亦明忍不住打断他问道:“到底多少钱?”
“你知道的,最近北方战事再起,要买到北地好马可是不容易的。不瞒你说,这匹马是从大唐洛阳城买来的,本是供应前方的战马。”
陆亦明静静盯着他不说话,马贩连忙说道:“嘿,你别不信呀。我大哥为大唐朝廷大员办事,上面有人要低价出手一批战马,想必是中饱私囊,懂了吧。到我手上就这一匹,价格自然公道...”
陆亦明已经不耐烦了,淡淡地问道:“卖吗?”
“只要三十五两。”马贩一口回答道。
陆亦明心中有数,往日要买到这样一匹马,少说也要二十五两,现在北方起了战事,涨到三十五两也并不过分。
他又看向旁边两匹长有杂毛的棕色马,问道:“这两匹多少钱?”
马贩顿时泄了气。那两批马太瘦了,根本不能长途跋涉,加之品种一般,往日也只能卖出十两一匹,还不容易出手。这人两次所指天上地下,要么是不懂马,要么就是来找茬的。
“这两匹是南方军马,被军营淘汰下来了,连县兵都不愿用,如今才到了我的手上。马儿略瘦些,看起来健硕,短途冲刺尚可,但不能长途跋涉,一日两百里恐怕就不行了。刚刚那匹黑马,日行六百里绝无问题...”马贩滔滔不绝地说道。
“哪有卖马的说自己的马不好的,你这牵出来的马不是拿来卖的吗?怎么这么嗦!”陆亦明忿忿地说道。
“一口价,十两!”马贩也说累了,干脆地答道。
“两匹十五两,我要了!”陆亦明一边说一边掏钱。
“这可不行,两匹十八两,一文钱也不能再少。”马贩赶紧坚决地说道。
陆亦明从口袋里掏出二十两银子,将十八两递到了马贩手中,过去牵了两匹马就走。这段时日为黄记做事得了不少赏钱,可如今带在身上的也就剩这二十两了,这下还剩二两。
看着陆亦明离开的背影,马贩还低声骂了几句:“傻子,这两匹马最多跑一趟江都城,我还打算养好了卖出去,没想到一次把两匹都卖掉了...”
牵着马回到黄记药铺,伊尹已经起床,在院子里活动筋骨。
“我们换上军服出发吧。”陆亦明一边对伊尹说道,一边走向那名年轻士兵。
士兵被打晕后就绑在房间里,坐在墙角下,嘴里还塞了布条。陆亦明在他面前蹲下,他立马抬起头惊恐地望着陆亦明。
陆亦明慢慢将他口中的布条取下来,拿出一块令牌问道:“这是什么?”
士兵被取下布条,还没有活动开僵硬的嘴巴,便急切地说道:“大侠,我与诸位无冤无仇,平日里本分老实,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幼儿,求大侠饶我性命,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了!告诉我这是什么?”陆亦明呵止了他,问道。
士兵只看了一眼便答道:“东营令牌!”
“是何令牌?”“百夫长传令牌!”
陆亦明重新用布条将他的嘴堵上,淡淡地说道:“我不杀你,却无奈不能放了你,你就待在这里吧,生死由天。”
伊尹进屋换好铠甲军服,走出来问道:“这个令牌你是从何而来?”
“一位老母亲的儿子战死了,如今他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今天早晨我向她讨要了她儿子留下的遗物,她便把这个给了我...”陆亦明说了两句便无法再说下去。
他转身走向院子,将昨夜的老兵尸首找了出来,用匕首割下了他的头。
“这是干什么?”伊尹疑惑地问道。
陆亦明换好衣服,将人头挂在马鞍上,然后翻身上马:“边走边说吧。”
天已经大亮,街上的人多了起来。
两匹奔驰而过的骏马却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行人纷纷议论着。
“那个当兵的,马上挂了一个人头,看见了吧。”
“看到了,跑得这么快,不知道有什么事。”
“估计是斩杀了匪寇,回去领赏的。”
两匹马来到东北面的城墙下,再沿着城墙下的驰道往北门而去,没过多久便到了北门前。
一如往常,这里重兵把守着,门口安置了拒马,要冲出去是不可能的。
看到两人纵马飞奔而来,一名什长上前问话道:“两位要出城吗?”
陆亦明将人头举起来,高声呼喊道:“城中从匪已经伏诛,奉都尉命令,传首四门,并传示卫校尉,命他速速缉拿匪首!”
陆亦明将人头收回去,客气地对什长说:“这位大哥,还请为我们放行,想必稍后你们便会接到取消封紧的命令了。”
“嘿嘿,那便太好了,快让开,为两位兄弟放行!”
守城的士兵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守了这么久,终于太平了。此时他们心中想的无非是旬假中回家探望加人,或者到城中花天酒地一番。
伊尹将头上的帽子按下来,遮住半边脸,又纵马来到陆亦明身边,避开城门几个俘虏的视线。
两人并摆着缓缓出城,伊尹小声说道:“这么容易?”
陆亦明也小声回答道:“当然。”
“站住!”突然一个声音将他们呵住,城门百夫长下了城楼,他在昨日七名匪寇冲击城门之时将之全部斩杀,原本以为立了大功,却没想到放跑了匪首。
为此事,陈亮大为恼怒,亲自将他狠狠训斥一番,罚他继续守着北门不得换值,务必不要再出差错。
陆亦明驱马转身,端坐着问道:“这位大人何事?”
“你们出城为何不出示手令?”百夫长质问道。
伊尹紧张地握紧了缰绳,准备随时纵马狂奔。陆亦明却淡定地答道:“我们是奉了陈都尉口令,并未得到手令。”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块令牌说道:“奉东营杨将军之命,协助都尉抓捕邪教余孽,我们是东营士卒,这是我们百夫长曹大壮的传令牌。”
“果然是东营的令牌。”百夫长喃喃道,众人皆知西营为东营马首是瞻,东营曹大壮原本便镇守北门,其勇武事迹传遍两营,为人敬仰。
都尉以前确实也发过口令,再看他们如此有模有样,想必不会有假,可能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原来是东营的兄弟,误会了,放行!”
陆亦明拱手道谢,两人纵马便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