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孤云循声望去,楼飞星从门边露出个毛绒绒的小脑袋,他小半张脸藏在枕头里,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乖巧又可爱。
清亮的双眸眼巴巴看着一个人时,没有人能拒绝他那请求的眼神,江孤云本就等着楼飞星主动找来,更不会拒绝。
他朝楼飞星招招手,楼飞星双眼一亮,欢天喜地的朝房间中央的大床跑去。
楼飞星喜滋滋放下自己的枕头,掀起被子半点停滞都没有的钻进了被窝,被窝已经江孤云捂热,暖烘烘的舒适极了。
楼飞星舒服地微眯起眼,他忍住想要打滚的冲动,只翻了个身,用脸拱了拱自己的小枕头,抬眼就见江孤云将手中的平板放到了床头柜上。
倚着床头靠坐的男人这会儿摘掉了眼镜,换了一身睡衣,绸缎似的黑色长发温顺地披散在肩头,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就连那张英俊到锋锐的脸庞这会儿都显得没有半点攻击性。
楼飞星一错不错地盯着江孤云瞅,这样的江孤云和平时又有所不同,和先前优雅圣洁的样子也相差甚远,但他同样很喜欢。
他又看向江孤云的黑发,江孤云的发质很好,没有卷曲也没有分叉,摸起来顺滑又冰凉,如丝绸一般舒服,他浅棕色的眸子里不禁多出几分艳羡,真好,他也想拥有直发。
江孤云放下平板也躺了下来,楼飞星瞅瞅两人间隔了一臂还多的距离,悄咪咪往前蹭了蹭,不动声色地道:“要睡了吗?”
楼飞星钻进被窝后止不住的激动,先前那点困意消失的一干二净,整个人精神的不得了。
“嗯。”江孤云应了一声,格外自然地靠近楼飞星。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进一步拉近,手一伸就能抱到彼此,楼飞星不由得想起上次在他怀里醒来的事,明明距离那次没过去多久,却总觉得已经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那次清醒过来后惊吓和懵逼大过其他一切,这次他却没有这些感觉,只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再自然不过。
楼飞星按下不能再和江孤云继续聊天的遗憾,见他即使要睡了也没有关灯,顺势便想起了这人糟糕的睡眠质量以及同样糟糕的作息。
他现在虽然看着健康,但熬夜伤身,一直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撑不住,楼飞星眉间不由蹙起,染上了一层忧虑。
楼飞星沉吟两秒后手臂一伸,大大方方抱住江孤云,江孤云微挑起眉,有些讶异于他此时的主动,不禁升起些许期待,他又会给自己什么惊喜吗。
楼飞星抱住江孤云,手掌在他后背处轻拍,浅棕色的眸子关切地望着他:“那我给你唱摇篮曲好不好?或者想听故事吗?”
清澈干净的眸子里含着纯粹的心疼与关怀,不论是声音还是后背轻拍的动作都透出满溢的温柔,叫江孤云心尖克制不住地发软,他反手搂住楼飞星,轻声道:“摇篮曲就好。”
“好!”楼飞星清了清嗓子,轻声哼唱起旋律轻柔的摇篮曲。
江孤云闭上眼,耳边被悠扬的歌声环绕,是来自楼飞星的声音。
那声音清越悠扬,如同积雪融化的潺潺春水,乘着和煦的春风徐徐流淌,江孤云眼前仿佛看见路边的鲜花随着歌声绽放,泉水叮咚作响,水面上绽开一圈圈波纹,宜人的微风拂过,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卷着飞到高高在上的天际,接着又纷纷扬扬如雪花般落下……
这歌声唱出了自然的声音,美而温柔,但最美的还是——楼飞星在关心自己。
只是这个认知就叫江孤云的身心共同感到愉悦,他仿佛泡入蜜罐之中,舌尖上品尝到了比蜜糖还要甜的滋味,这股子甜蜜浓到齁人,但江孤云并不讨厌,甚至还很喜欢这种浑身上下甜滋滋的感觉。
楼飞星的歌声没有停下,江孤云在节奏缓慢,曲调平和的乐声中逐渐平静下来,脑中的杂念一扫而空,身体放松地舒展开来,平和的神情中也多出了一份若有似无的笑意。
江孤云原本计划着先装睡,等楼飞星睡着以后,再抱着人亲亲摸摸一番,却不想他竟真被楼飞星哄出了睡意,心跳逐渐变得缓慢平稳,神智逐渐模糊不清,陷入清醒与沉睡的边缘。
楼飞星默默观察着江孤云,他轻拍江孤云的背脊,一直唱到口舌干燥,嗓子疼到冒烟也没有停下,直到江孤云呼吸规律绵长,看起来人熟睡了以后他才停下。
“……江先生?”楼飞星小声唤了江孤云一声,他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睡颜安详,甚至还带有一丝淡淡的幸福。
楼飞星这下确定江孤云是真的睡着了,他松了口气,开心的眉眼弯弯,睡着了就好,看起来也没做噩梦。
楼飞星乐得喜上眉梢,瞧着比睡着的当事人还要开心百倍。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比其他的都有用,还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楼飞星心里有了主意,之后晚上也和江先生一起睡好了,他们两人一起调整作息,早睡早起身体好。
这段时间昼夜颠倒以来,楼飞星深深感觉到了熬夜有多伤身,半夜有时会感到心慌,偶尔还会心悸,除此以外就是注意力下降和记忆力衰退。
楼飞星对自己身体有数,他身体一向好,多睡两觉缓缓就没事了。
但江孤云就不一样了,楼飞星总感觉江孤云身体很弱,虽然平时看来力气不小,身体也没啥事,但他就是忍不住担心。
楼飞星浅浅叹了口气,他不想看到江孤云有事,他想江孤云一直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
客观来说,江孤云早就达到了寻常人达不到的境界,他有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他有着惊人的科技成就,他有对这个社会、国家数不清的贡献,他的人生丰富精彩的同时富有意义。
只要他愿意,他身边也不会缺人,生活更是想怎么过怎么过,没有他想而无法实现的事。
人生赢家,大概说的就是他这样的。
但是,楼飞星总觉得江孤云过的远没有表面上好,或者说,他觉得还不够好,他想他更好以至非常好。
想他幸福、想他快乐、想他平安健康、想他衣食无忧、想他远离病痛、想他不再孤独、想他一直像现在这样,立于顶峰,不会遭受磨难挫折,想他的所有心愿都能顺利达成……
楼飞星暗道自己真是贪婪无度,不过归根到底,他就是盼江孤云好、想江孤云好。
楼飞星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嗓子又痒又疼,干涩的难受,想咳嗽,更想喝水。
他拧起眉,难受的抓了抓自己的脖子,但江孤云好不容易睡着,不能把他吵醒。
楼飞星捂住嘴,强行忍下咳嗽的冲动,但是越忍越痒,他难受的慢腾腾把自己团了起来,脑袋埋进江孤云的胸口。
他轻嗅江孤云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那是属于江孤云的气息,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清清冷冷的但又纯粹温柔。
被江孤云的气息环绕着,不知是不是错觉,楼飞星觉得自己好受了不少,不受控制的沉迷在江孤云的气息之中。
寂静无声的夜晚里,楼飞星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从江孤云胸腔内传来的平稳的心跳声,两个心跳声逐渐合成一个声音,就像两颗心脏合二为一了一般,他们两人也因此被连接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楼飞星禁不住心花怒放,愉悦在心头涌动不休,他抱紧江孤云,两人的身体密不可分地贴在了一起。
他心神愉快而放松,身体上的疲倦如潮水般涌上,楼飞星下意识打了个哈欠,他眼皮变得沉重,意识逐渐朦胧。
在彻底睡着前,楼飞星脑中迷迷糊糊冒出一个念头——想一直这样下去,不想和江孤云分开。
次日,江孤云率先醒来,他睁开眼时少见的神清气爽,与此同时也有些懵。
一晚上都没有做梦,眼一闭一睁,一觉直接睡到天亮,这断片了似的感觉更像是没有睡,充满了不真实感。
江孤云转念一想,现在的一切本就是虚假的,如此一来,这种不真实感反倒合理。
额角有些胀痛,他抬手想揉揉额角,抬到一半时突然顿住……这是什么?
江孤云目光奇异,五根细长的柱体插在偏向正方形的长方形体上,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这奇怪的东西虽然可以控制,但却感觉不到与身体之间的联系,就好像它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而更像是某种奇怪的属于外星人的部件。
他徐徐转动手掌,但偏偏这东西又确实长在他身上,理智和记忆也告诉他——这确实是他自己的手。
可感觉不到就是感觉不到,理智与认知相分离,这种感觉极为怪异,同时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江孤云面无表情地合拢手掌,再张开五指。
他现在很想、很想拿刀在上面开一个洞,确定这只“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