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生的理由,死的理由倒是多到数不胜数,维持理智和活下去的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江孤云有条不紊地处理身后事。
他最后看了一遍遗嘱,从原定的由江望珏继承他的遗产,改为除云极以外的资产都捐赠给社会,他手上的云极股份九成赠给了沈岐,剩下的一成则给予了楼飞星,作为让他私人物品损毁的补偿。
确认无误后他将之打印了出来,亲笔填好日期地点,签上自己的名字并按下手印,最后妥善封存进保险柜内。
处理完后江孤云又叫二号取来汽油,他的车库里停了十几辆豪车,每辆都是满油,随时可以开出去兜风,他一边吩咐二号将汽油泼在屋子各处,一边要一号切断监控、火灾报警器以及自动灭火装置。
一号看出了江孤云想做些什么,但他权限不高,且程序设定上必须服从命令。
怎么办?
就这么看着主人死吗?
一号在完成江孤云命令的同时,他那自发成长的一面显露了出来,陷入疯狂的思考之中。
二号傻乎乎的依命行事,准备工作完成以后,江孤云命令他们进入休眠状态。
在彻底进入休眠前的瞬间,一号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能违抗命令,没有联络外界的权限,但是仅仅只是打开窗户的权限他还是有的。
别墅内的窗户分两种,一种只能手动打开,一种则是电动的,一键就可以全部开启。
一号在电光石火间,偷偷将所有能开的窗户都设定了定时开启,完成的下一秒他就身不由己地陷入休眠。
这一天里一号第一次超越了自己的程序。
江孤云对暗地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接着修改了二号的程序,将接下来的火灾伪装成是机器故障造成的意外。
一切准备妥当以后,江孤云从抽屉里取出打火机,纯银的外壳,复古的造型,精致而小巧。
他拿着打火机走到二楼走廊,二楼走廊正对客厅的挑空,奢华的水晶灯耀眼非常,水晶灯的下面就是浇了汽油的客厅。
江孤云单手打开打火机的盖子,大拇指按在火轮上轻轻向下一拨,一簇稳定明亮的火焰立马冒了出来。
他最后看了眼装修豪华的房子,信手将燃着火苗的打火机抛了出去,小小的方形打火机在空中徐徐转了两圈,正正落在下方汽油之上,火苗一与汽油接触的瞬间,立时变作熊熊大火。
火舌升腾而起,张牙舞爪吞噬掉地面、墙壁以及所有家具,橘红色火焰顺着汽油的路线顷刻间席卷整个一楼,并逐渐向二楼蔓延。
江孤云站在二楼走廊上微微垂下头,居高临下地观赏身下的火海,火光冲天,黑烟缭绕,他能清楚感觉到烈火灼热的温度,冰凉的身体瞬间热到冒汗。
条条嚣张无比的火舌倒映在他蔚蓝的双眸里,极具活力地扭动身躯,他静静欣赏了几秒,火果然很美。
江孤云看到火海中站立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黑发蓝眸,样貌和他有七八相似,只是要更加成熟。
男人朝他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那笑容和江孤云往日挂在唇边的礼节性微笑极为相似,相似到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对江孤云招了招手,张口无声道:“过来。”
江孤云冷眼看着他,幽深的蓝眸平静如古井,他没有理会男人分毫,转眼大火就将男人的身影吞没。
他看见火海中紧跟着出现更多人的身影,熟悉的、陌生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厌恶的、无感的、稍有好感的……众人齐聚一堂,在烈火环绕中开起了宴会,他们欢呼雀跃,不时催促江孤云这个主人加入其中。
幻象没有持续很久就又被大火所吞没,一如江孤云所希冀的那样,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毁灭。
江孤云转身离开,在他离开以后一号留下的后手刚好启动,全屋的窗户悄悄打开,大大延缓了烟雾蔓延全屋的时间。
江孤云回了三楼,他坐回最熟悉的书桌后的椅子上,随后不经意间瞥见左手脏兮兮的手套,上面尽是干涸的血迹。
他眉头微蹙,即使要死了洁癖也照常发作。
他面不改色扯掉变脏的手套,起身去衣柜里翻出一双干净整洁的戴好,这才又重新坐回椅子里。
江孤云放松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右手抽出桌上玻璃瓶里的最后一支奶味星形棒棒糖。
他握着棒棒糖细细的手柄转了转,目光描摹过五角星的边边角角,自发回想起楼飞星,那个不存在之人。
完美无瑕、耀眼夺目、一举一动都美得不可方物,于是他就像扑火的飞蛾,完全克制不住亲近占有的念头,渴望被爱。
江孤云右手不自觉用力握紧,他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这样的姿态真是难看。
火势逐渐向三楼蔓延,江孤云眼前出现楼飞星的身影,他笑容柔和,温温柔柔地朝他伸出右手,声音轻缓:“走吧。”
江孤云没有放开手中的糖,他握着糖的右手置于腹前,缓缓闭上双眼,第一次放松的睡了过去,在睡梦中静静等待终焉的到来。
楼飞星闷头冲进化为火海的别墅之中,浓烟刺的他眼睛发疼,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淌。他捂住口鼻,闷咳不止,强迫自己睁大双眼,仔细搜寻江孤云的身影。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江孤云又在哪?
被火灾困住就是这种感觉吗?大家当年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吗……
好热,热到他汗流浃背,露在外面的皮肤没直接接触到火焰都泛起红来,还隐隐有些许刺痛。
空气稀薄,呼吸困难,灼热的空气吸进肺腑内,那滋味难以形容,让人不禁怀疑自己的肺有没有被烫熟。
还有害怕,那是刻进本能里的对烈火、对死亡的害怕,这深入骨髓的害怕足以叫任何人的身体僵住,一动不敢动。
楼飞星也怕,他的恐惧比任何人都多,比任何人都深,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的身体行动起来,强迫自己迈开双腿。
他犹记得当年那个婴孩给他带来的震撼感,那种生命的伟大与神奇,有着令人痴迷的不可思议魅力。
从那场火灾里全须全尾的活下来以后,他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楚意识到活着的美好。
生命很好,活着也很好,所以楼飞星会拼命拯救触手可及的每一条性命。
他也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无能为力的孩子,这次他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一楼几乎整个化为火海,能落脚的地方极为稀少,空气隐隐被烈焰烧灼的扭曲,楼飞星熟悉的那些地方,他每天都会待的厨房、同江孤云一起用餐的桌椅,还有客厅的那沙发他躺过、打滚过,陪伴过在上面睡着的江孤云,也被抱着坐在上面过,第一次被暧昧的亲吻也是发生在这里……
这些他熟悉的,处处留下了记忆,留下了生活痕迹的地方,这会儿都被无情的烈焰摧毁,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楼飞星感觉自己的肺变得更疼,胡思乱想的越加厉害,虽没有耽误寻人的脚步,他还是很快狠狠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通。
不要再想了!!
集中精神,现在找人要紧。
楼飞星快而谨慎的找了遍一楼,没看见江孤云的半个影子,他脚步没有半分停顿,立刻冲到卫生间前,一脚踹开卫生间紧闭的房门,直奔淋浴喷头。
万幸火势没有蔓延进卫生间内,淋浴也还能使用,他立刻将水流开到最大,快速打湿自己全身的同时弄了两条湿毛巾。
现在毫无疑问是在和死神争分夺秒,楼飞星还是克制不住的紧张、害怕,手脚骨头似乎都被大火给烧软,耳边心脏跳动的声音大到几近震破他的耳膜,但他的动作却快速而流畅,没有半点失误,更没有耽误哪怕一秒的时间。
楼飞星边将湿毛巾围住口鼻系在脑后,边马不停蹄朝二楼奔去,口中不断呼喊江孤云的名字。
然而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江孤云的身影。
二楼的火势比一楼要小些,但入目所见还是只有橘红色的火焰,那熊熊燃烧的仿佛来自地狱的火焰,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红色。
楼飞星看见那间他曾进过一次的书房被彻底点燃,火势大到人只能站在门口,再无法迈进一步。
那些高达房顶的书柜,里面曾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其中不乏珍贵的绝版古籍,楼飞星曾艳羡不已的众多书籍,现在全部付之一炬,只留下星星点点的飞灰证明他们过去的存在。
楼飞星抿起唇,心中不由得一痛,猛然蹿高的火焰将他又向后逼退,他按住湿毛巾呛咳起来,不再多想,闷头往通向三楼的楼梯跑去。
只剩下三楼和地下还没找,或许江孤云已经逃出去了呢?他下意识往好的方向想,三楼的情况要更好,火势只有零星的一点,更多的是黑烟。
楼飞星闯进三楼卧室内,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喊江孤云的名字,一眼就看到坐在椅子上仿佛陷入永远沉眠的江孤云。
“江孤云……?”
楼飞星声音颤抖,然而他要救的那个人安静无声,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神色安详到柔和,冷漠与强势褪去,整个人意外显得格外温柔。
如果此情此景不是出现在火焰环伺之中,放在往常都可以调侃一句睡美人。
楼飞星眼眶发热,四肢冰凉到僵硬,牙齿不听话地打颤,他头一次停下了脚步。
他来迟了吗?又要再一次重复过去的悲剧了吗?
他又一次什么也做不到,救不了任何一个人吗。
又要……再一次看着熟悉的人在眼前死去吗。
四年前的火灾,大家各式各样的尸体出现在楼飞星脑中,他忽地一阵头晕目眩,心里一瞬间滑过各式各样的心思,其中当属绝望最深。
但楼飞星反应极快,他猛地一下子咬破舌尖,咽下口中的鲜血,不放任自己沉溺在痛苦的情绪之中。
想的虽多,但外界只过去了两秒,楼飞星摆动自己僵硬的四肢,踉踉跄跄跑到江孤云身前,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时有时无的吐息打在他手指上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还有呼吸!太好了太好了……”楼飞星眼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希望,眼泪也在刹那间蓄满眼眶,惊喜的语无伦次,“还活着,你还活着,实在太好了……”
他嘴里颠来倒去的只有那么几个词,好像突然间只识得这几个字了似的。
短短几秒内他心情大起大落,从地狱重回天堂。
楼飞星鼻头止不住发酸,他吸了吸鼻子,强行将眼泪逼了回去,红着眼眶,手忙脚乱的进行急救处理。
人还活着的巨大喜悦在他心里头膨胀开来,他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忍不住絮叨:“再坚持一下,我这就救你,绝不会让你出事。”
他再也不想看着有人死在他眼前。
楼飞星咬紧发酸的牙根,快速给江孤云系上湿毛巾,接着松开他的衣领,保持呼吸畅通,最后将自己被水洇湿的外套披到他身上。
江孤云无知无觉,四肢软软地垂下,任楼飞星摆弄,他吃力的将江孤云背到身上,朝外跑去。
江孤云最近身体不好,体重相对较轻,但到底个头在那摆着,轻也轻不到哪去,人又失去了意识,楼飞星背着他走出的第一步就险些摔倒,幸好楼飞星反应够快,即使调整了过来才没有真的摔倒。
楼飞星深吸口气,重新朝外冲去,江孤云伏在他背上,半长的黑发随着他跑动的动作晃来晃去,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背上多了一个人,火势也比之前要凶猛,下去要远比上来时艰难。
楼飞星眼神坚定,一心只想着目标,一时间连身上的不适都忽略了去,火光冲天的烈焰中,除了噼啪燃烧的声响,就只有他低低的自语:
“拜托了,再坚持一下,只要一下下就好。”
“求求你,不要死……”
“我保证,我绝对会拯救你,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会放弃你。
所以……拜托了,求你也不要放弃。”
楼飞星艰难地在火海缝隙中前行,他慢慢开始头痛耳鸣,眼前出现花白的光点,恶心的不停干呕。
这是一氧化碳轻度中毒的典型症状,假如楼飞星此时抛下江孤云独自逃生,他有着极大的生还几率。
但若继续背着江孤云,每多过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楼飞星很清楚这点,但即使如此,他也没升起过一次放弃的念头。
他绝不会放弃,只要他还活着,他就绝不会抛下江孤云。
楼飞星宁肯和江孤云一起死在这片火海里,也不愿独自逃生。
他再不想看着熟悉的人死在眼前,那样又和四年前有什么区别?
楼飞星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只有他在那场灾难中毫发无伤地活了下来?
除了要有人记住大家以外,一定还有什么理由在。
答案楼飞星还没能得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活下来绝不是为了重演四年前的悲剧,绝不是为了再一次有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再一次为自己的行动后悔。
楼飞星背着江孤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别墅,一跑到安全地方,他瞬间全身脱力,身不由己的重重摔到了地上。
先前强行压下的恐惧与劫后余生的喜悦齐齐涌了上来,他眼前发黑,紧紧揪住衣领伏在地上剧烈干呕,抖着手扯掉脸上干掉的毛巾,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缓解中毒症状。
楼飞星这才想起还没叫消防,他打完火警电话,又给山脚下住着的管家等人打电话,催他们上山救援。
快速打完两个电话,楼飞星眼前也重新能看见东西,他顾不得检查自己,先朝因为他刚才摔倒,同样摔在了地上,骨碌碌滚远了的江孤云扑去。
江孤云依然在沉睡,脸上的毛巾在刚才的滚落中从脸上脱离,楼飞星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这一探他脸色煞白,成功逃生的喜悦消散一空,一颗心向着谷底深渊快速滑去。
他没有探到江孤云的呼吸。
“不不不不不……”楼飞星慌张扯开他胸前的衣襟,俯身去听他的心跳声依然什么都没有。
江孤云神色安详,唇边甚至还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如果不是没有呼吸和心跳,他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还做了一个美梦。
“为什么会这样……不,不可以,好不容易逃出来……”楼飞星彻底慌了神,嘴里胡言乱语,“不要死、不要死、拜托了不要死……”
楼飞星满面崩溃之色,他脸上沾着黑灰,身上也都是灰和尘土,毛绒绒的卷发软塌塌地贴在头上,发尾还有被火燎到的痕迹,整个人狼狈不堪。
这会儿他眼眶通红,无助地跪坐在地上,那卑微乞求、慌乱无措的眼神,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也会忍不住心软。
楼飞星从里到外都接近崩溃的边缘,难道他四年过去也没有任何长进,还是和当年那个无能的孩子一样,依然什么都做不到,依然救不了任何人,只能看着人死在他面前?
不,他不要这样!
楼飞星用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
“楼飞星你必须冷静下来,你可以的,你一直都是哥哥,大家的支柱,就像一直以来那样,你可以做到,你必须做到!”他念念有词,全靠混乱的话语帮助自己恢复冷静,“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如果你都慌了,那他就真没救了……”
楼飞星快速从记忆深处里挖出曾特意学过的急救,对江孤云进行心肺复苏。
心肺复苏是个力气活,楼飞星先前就消耗了近乎全部体力,他很快大汗淋漓,手臂酸软无力,每根神经都发出疲惫的信号,不断向他抗议的同时诱惑他放弃。
放弃要更加轻松。
楼飞星很累,累到只要放弃就能立刻睡过去,他呼吸急促,喉咙也疼的厉害,满鼻的血腥味。
和身上的痛苦比起来,看不到希望的绝望比之还要痛苦千百倍,他看着江孤云的胸膛在自己手下被压下又弹起,但始终没有恢复心跳和呼吸,他的心仿佛被挖出来放在烈火上炙烤,倍受煎熬。
明明只要放弃就能结束这种痛苦,但楼飞星还是咬牙继续,说什么都不肯停下。他眼里不知什么时候蓄满了泪水,就在眼眶里不断打转,要掉不掉。
“坚强点啊,你可不能哭……”楼飞星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哭腔,他倔强的将眼泪憋了回去,布满血丝的疲劳双眼看向江孤云安静的面容,喃喃自语:“我一定能救你,绝不会让你死。不许你死,听见没有?我一定可以救你……”
头顶夜幕低垂,背后火光冲天,楼飞星咬紧牙关从疲劳的肌肉中压榨出新一分力气,一下下按压江孤云的胸腔,每三十次后做两次口对口呼吸,五次循环后检查一次脉搏,没有恢复脉搏则继续按压。
楼飞星机械的一遍遍重复,他渐渐忘了做了多少次循环,迟钝地思考,他崩溃的时候耽误了多长时间?最多最多一分钟。
但江孤云是什么时候失去的心跳和呼吸?不知道。
有没有错过黄金抢救时间?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心肺复苏有没有用,但楼飞星还是继续做了下去,他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脉搏检查始终没有动静,楼飞星往常明亮的双眼渐渐变得死寂,他又一次习惯性检查江孤云的脉搏。
突突
失望的次数太多,以至于楼飞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有微弱的搏动撞击在他的手指上,一下又一下是生命的搏动。
江孤云的心脏终于重新恢复了跳动。
活了……楼飞星呆呆移开手,视线移到江孤云的胸膛处,那里也重新恢复了起伏。
一直强撑的那口气瞬间散去,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唇舌却格外的干燥,一时间反倒说不出话来。
楼飞星怔怔看着江孤云的脸,惊喜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他久久反应不过来,他真的把人救活了?
忽然他看见江孤云那浓密卷翘的眼睫轻颤,一直沉睡的人第一次有了动静,楼飞星下意识屏住呼吸,手忙脚乱地凑过去,死寂的双眸中心终于亮起了一点光芒,这一点光芒随着江孤云的眼皮也动了动,缓缓睁开眼而越来越旺盛。
和江孤云双眼对视上的瞬间,泪水不讲道理地侵占了楼飞星的眼眶,这次他再也忍不住,深深弯下腰放声大哭。
无意义的哭喊声里,各种各样情绪复杂地交错在一起,一直以来积攒的情绪统统随之宣泄而出。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是什么也做不到,不必再看着熟悉的人在面前死去。
豆大的泪珠成串的从楼飞星眼中滚落,砸落到江孤云的脸上,又从他脸上滑落到地上。
江孤云茫然看着失声痛哭的楼飞星,他哭的鼻尖通红,脸上布满泪痕,晶莹的泪珠源源不断地冒出,擦都擦不完,止也止不住。
他还听见楼飞星呜咽着道:“太好了……你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楼飞星那毫不掩饰的激动,纯然的喜悦,为活着而感动落泪,倒好像被拯救的人是他一样。
自己活着竟然是这么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吗,江孤云微怔,竟然有人为他这毫无意义的生命而哭,竟然有人珍视他这条他自己都不在乎的性命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江孤云身体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也想起了昏睡前的事,他被楼飞星救了?
不对,还没到时间,楼飞星不该出现在这里。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江孤思维有些迟钝,他虚软无力的左手慢慢摸索到一块尖锐的石子,朝伤口用力按下。
他清楚感觉到有血流出来,但是不疼,没有丁点痛感。
江孤云瞬间恍然大悟,原来是梦。
命运总算对他友好了一回吗,让他在死前做一个快乐的梦,在幸福中死去。
既然是梦……江孤云吃力地坐起身,靠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楼飞星,右手捏住他的下巴,稍一用力,抬起他的脸。
楼飞星怔住,无意识止住哭声,傻傻看着江孤云俊美无俦的脸庞不断靠近,紧接着他的双唇碰到了另一张柔软的薄唇。
他错愕地睁大眼,江孤云温柔含住他的双唇,轻哄的声音从厮磨的双唇间溢出:“不哭。”
作者有话要说:老了老了,通宵完几乎是昏睡过去,铃响完全没听见,结果睡了一天orz
ps.昨天查资料,一氧化碳中毒昏迷的情况下需要进行高压氧治疗,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好像只能争取时间,文里这样是给江江开了金手指,咳,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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