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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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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绮容入殿时, 见姐姐正在窗下插花, 迤逦曳地的胭酡色裙裳,外罩烟紫色薄纱衣, 如烟如雾拢在身上,见她来了,将手上龙牙百合尾枝,咔擦一声剪断,道:“坐。”

云绮容按仪行礼坐了,见姐姐未施脂粉, 眉眼间似有倦色, 又见姐姐手肘旁搁着两把扇子, 一把是她相赠的丁香画扇,另一把绘着兰草双蝶, 清新雅致, 可玉质扇柄处,却有数道裂痕,盘亘如虬曲树根, 又似龙爪纵横。

姐姐注意到她凝视疑惑的目光,道:“本想赠你, 却失手跌了。”

云绮容欢喜起来, “无妨,我喜欢的。”拿起那把团扇,细细打量起扇面上的兰草双蝶图,正认真看时, 忽听外头有打帘声,回头一看,是圣上来了,忙下榻行礼,“儿媳云氏叩见父皇。”

圣上摆手令她平身,威严的目光掠过她手中扇,落至姐姐身上,蓄起清浅的笑意,抬手抚上姐姐额头,温声道:“半点不烫,看来烧全退了。”

云绮容一惊,姐姐病了么,又见圣上在姐姐身边坐了,拢着姐姐的腰和她说话,这般情形,实不方便在此,便出声请退,圣上却道:“坐着吧”,又吩咐曹方,“着人去请怀王,让他晚上来清晏殿用膳。”

云绮容立时如坐针毡,曹方亦是一惊,应声吩咐了下去。

萧玦来时,天将擦黑,宫侍们奔走于石灯间换烛点燃,他在将沉夜色、明灭光火中,一步步,向翠微宫的至尊处走去,石阶冗长,提足向上踩踏,每一步,都如踩在心上,圣上召他用膳的因由,他在心里盘旋起许多念头,浮浮沉沉,最终,一个他最不愿意成真的,占攫住他全部心智,在他步入清晏殿西阁,望见围桌而坐的三人时,沉沉落在心底,按仪揽袍叩拜道:“儿臣萧玦,参见父皇、宸妃娘娘。”

圣上含笑命他坐下,他叩谢起身,坐在云绮容身旁,桌上四副碗筷,他与云绮容面前,是天青瓷碗并银箸,而圣上与那人,是一式的,象牙镶金箸并描金珐琅彩碗,其上绘的是并蒂水芙蓉,寓意夫妻同心,多子多福。

桌上已摆有数道冷菜点心,候立在旁的曹方一击掌,宫侍们鱼贯而入,将各式热菜端上御桌,明帝亲夹了一筷菱角鮓,放到萧玦碗中,“朕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萧玦刚要起身谢恩,就被明帝按住手臂,“不必拘礼,这是家宴,等入了秋,你离京监察,至少一年见不得面,咱们父子,也有许久没有一同用膳说话了。”

萧玦“是”了一声,苏苏提壶,想要自斟一杯酒,却被明帝按住了手,“你病刚好,不能饮酒。”

苏苏也不强求,默默抬箸夹菜,寂然用饭,吃没两口,忽觉喉中微痒,侧身轻咳起来。

明帝轻抚她背,侧看了眼她碗中辛辣菜式,笑道:“总是很任性的。”另舀了碗清淡的火腿鲜笋汤,捧至她手中,“吃些清淡滋补的,听话。”

云绮容心惊难安,食不知味,见姐姐默然饮着笋汤,王爷无声用着佳肴,努力压下惊颤的心绪,去夹桌上一道银芽鸡丝,又见圣上笑着看来,对王爷道:“朕记得你母妃在时,回回朕去她那里,她总要亲手做几道菜,这道银芽鸡丝,她便做得极好,宫里厨子都比不上的。”

萧玦又“是”了一声,“儿臣也很是怀念。”

“你幼时聪颖,朕常将你抱至膝上,手把手教你写字,你母妃,就在一旁磨墨笑看着,算来,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光阴荏苒,再过几年,怕都要记不清了。”

萧玦道:“父皇对儿臣的关怀恩典,儿臣永不敢忘。”

明帝与萧玦絮絮说些他儿时旧事,萧玦时不时地应声,一碗火腿鲜笋汤,在父子二人的说话声,慢慢用完,苏苏已然腹饱,轻搁了汤匙,撞在碗壁,极清脆的一声响,侧身就要去拿身后宫女捧着的漱杯,预备漱拭离席,却被明帝挽住手道:“再进些。”

病后口中苦涩,苏苏望着满桌的炊金馔玉,毫无胃口,目光落在烧蓝酒壶上,还是想饮酒,右手被明帝挽拉住挣不脱,便用左手去够酒壶,倒把明帝给看笑了,“今夜怎么这般贪杯”,说着将手边盛有佳酿的御杯,递至她唇边。

苏苏默了须臾,终究是垂睫抿了一口,明帝满意放下,道:“一口便够了,不能再多喝,身子刚好呢”,又笑对萧玦道,“朕记得,你小时候有次偷喝朕的御酒,困睡倒在桌帘下,叫宫人们一通好找,也把朕与你母妃吓得不轻。”

萧玦微一怔道:“儿臣幼时顽劣,叫父皇操心了。”

明帝含笑道:“你我父子,血浓于水,哪有操心一说。”

侍立一旁的曹方,悄然瞧着这“诡异”的家宴,耳听着宴上的一言一语,只觉后背都在流汗,好容易酒过三巡,虽怀王妃与宸妃娘娘面前的菜式基本未动,但陛下与怀王都饮了不少,宴至尾声,酒意蒸腾,怀王夫妇起身告退,陛下揽着宸妃娘娘送出殿外,俯看怀王夫妇的身影渐消失在夜色中,方携宸妃娘娘,回到内殿。

整场家宴,云绮容见王爷频频喝酒,一直担心他真喝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幸而没有,她伴着他,一路往烟波馆去,回程才走了一半,夜风忽然大了起来,将燥热暑意吹得无影无踪,头顶闷雷声声,像是要下大雨。

云绮容抓着那把玉裂的团扇,正观天色时,忽听身边王爷,在长啸夜风中自言自语道:“我错了。”

云绮容一怔,侧首看去,见如墨夜色中,王爷衣袍被风吹得张狂欲飞,声音却是低得几不可闻,“我不该犹疑不舍,应更早离京。”

云绮容听不大明白,但想着一入秋,王爷便要动身离京,算日子,也没多久了,便道:“也快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王爷望着满苑古树,在风雨欲来的呼啸长风中,发出凄厉的声响,幽目似有深沉忧色,“但愿此前,风平浪静。”

大雨滂沱,电闪雷鸣,清晏殿前御阶,雨水倾泻如河流蜿蜒急下,苏苏望着殿窗外道道闪电猝然划过,伴随着轰轰然雷鸣,轻握了静侍于一旁的阿碧的手道:“我记得,你是最怕夏夜雷电的。”

阿碧双目认真凝望着她道:“许多从前怕的,如今都不怕了。”

苏苏一笑,正欲说话,一身寝衣的明帝已走了过来,阿碧随诸宫侍退出内殿,放下重重垂帘,将风雨之声隔绝在外,帘内,明帝在她身边坐了,握了她的手问:“你不怕么?”

自是怕的,小的时候,每逢雷雨,便瑟瑟蜷缩在父亲的怀中,母亲笑捂住她的双耳,后来到了伯父家,夜里被雷声惊醒,自然无人搂她护她,只能自己抱着双膝坐在床上,紧闭双眼,心惊胆战地等待雷雨过去,再后来有了阿碧相伴,但阿碧却比她更怕雷声,于是为了安慰阿碧,她只能表现地愈发不怕了,天长日久地下来,竟好像真的不怕了,至少,看来如此。

纵使心里再怕,也不能表露人前,你愈是怕,便愈是容易被欺辱,她一直是如此想、如此做的,可到头来,什么都敌不过权势的摧枯拉朽。

轰隆一声滚雷炸响,女子的指尖微微一颤,明帝几不可闻的轻轻一叹,将她拢依在自己怀中,“不要怕”,他道。

他怕是起疑了…………苏苏想着近日明帝反常,以及今夜那场莫名的家宴,心里这般想着的同时,不由在心中冷嗤了一声,强夺来的东西,便是时时拿捏在手里,也这般患得患失,终究,起始不正。

她前世后宫十五年,活得直如一日一般,每一日,都是重复的醉生梦死,从不去揣测天子之心,若他怒了,给她一个了断,倒称了她的心,但今世,却是不能了,明帝似疑她与萧玦旧情未断,此事可大可小,小了,不过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左右折腾她几回,若大了,便是天子的猜忌之心,天子总是多疑、时时担心有人要来夺他权柄,若他猜忌,她与萧玦有所谋划,那倒是有些棘手了…………

疑心,或许一早就有,只是细微到嗤之以鼻、不值一哂,后却被那日在蔚藻苑,如妃意有所指的话外意,给勾连出来,愈来愈浓。

帝王的猜忌便是这般,星点之火,足以燎原,史书上多少血淋淋的冤案,都是因一星半点疑心而起。至于如妃,她故意借扇画做文章,仅是出于后宫女子的嫉恨夺宠,还是,另有其他………

苏苏兀自沉思着,上首明帝道:“过几日,就是朕的万寿节,年年都是如此,今年却不大想过了,总觉得,多长一岁,就离你远一些。”

苏苏道:“我也会老。”

明帝轻轻笑了笑,抚着她光滑的鬓发,“朕的苏卿不会老。”

若前世没有“倾国之乱”,若她再与他相对十五年,深宫老妇,两鬓斑白,无需她自己避宠,明帝自己,怕都会避之不及,红颜枯骨,他所欢喜的,是一张年轻姣好的脸而已,自然盼她永不会老。

色相招祸,但如今,也是武器了。

一念起,即万事生,明帝疑心既起,便难根除,她若想离他远些,自由松泛些,怕是更难。此事,若是她自己设法辩个分明,或是火上浇油,会有反效果,若是按兵不动,借由外力……那这外力,该往何处寻?

作者有话要说:  深井冰狗血修罗场,作者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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