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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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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捏了一小块莲子酥递与阿宝, 见他香甜吃下, 又捏了一小块豌豆糕给他,阿宝依然吃得笑眯了眼, 总之牡丹食盘上十几种糕点,他没有一样不爱吃的,苏苏无奈且气地捏了捏他粉嫩的小脸,“你是小猪吗?怎么什么都爱吃?”

“……小猪……猪……”

阿宝立刻学起这个新词,对着苏苏用起来,苏苏默默掩面, 侍在一旁的阿碧心中浮起笑意, 虽然娘娘生这孩子的目的计划几近夭折, 但与从前娘娘烦闷无趣时,就只与不会回应的猫和鹦鹉、单方面说说话相较, 现在有了一个会回应的孩子, 能和娘娘“你一句、我一字”地来回,虽然有时能把娘娘气到,但也给娘娘的生活, 添了许多生机。

苏苏掩面了会儿,抬起头来, 见阿宝一张小脸朝她凑过来, 立警惕地往后退了退,“……你做什么?”

阿宝仍不依不饶地依上来,苏苏僵着身子,看他一张小脸越来越近, 有柔软的触感落在她右颊,愣在那里,而阿宝像刚做了件好玩的事,咯咯笑了起来。

苏苏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萧照平日常在亲这孩子脸颊后,指着他自己的脸颊示意孩子亲,敢情阿宝这是学会了并用到她身上来了,苏苏抬手抚了下刚才被软软亲过的地方,指腹蹭到一点点心屑与几粒白糖,想要嫌弃地说“脏”,可对上阿宝笑盈盈的眼睛,又说不出口,见他笑着笑着又要凑过来亲另一边,忙一把按住他,执帕去擦他小小的嘴唇。

正擦着,长生回来复命,苏苏问:“如何?”

长生犹疑了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向来宠辱不惊、淡泊如水的谢允之,流露出那样的神情,也不知该如何回复,只道:“谢相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

苏苏慢慢将“小馋猫”擦干净,又掸净了自己颊处几粒白糖,问长生道:“你觉得像吗?”

若不是娘娘让他带那样一句话给谢相,长生怎么也不会把那日空雪斋的相会,往那方面想,他见娘娘仍等着他一个回答,实诚道:“小主子太小了,看不出来,若硬要说像谁,眉眼还是像娘娘多些。”

苏苏又凝神细看了会儿,还是琢磨不准阿宝生父为谁,长生望着苏苏暗思的神色,轻道:“娘娘,还有一件事……”

苏苏示意他说,长生道:“周大人搬出周老太傅来求情,陛下解了周修仪的禁足,但未复其惠妃之位,六宫之权仍是让谢淑容领着。”

“解得好”,苏苏见阿宝又要蹭过来,立将他抱与阿碧让出去转转,转身笑对长生道,“有些事情,她和她身后的人亲眼看着,才会真正焦心。”

圣上对怀王之子的优待,朝野皆知,民间以为,怀王乃忠臣良将,为大周战死沙场,圣上又素来敬爱太皇太后,故而优待他们的孩子,而朝臣多认为,圣上或是悔了计杀怀王一事,遂优待其子,抑或是,圣上并不悔杀怀王,只是为了修补与太皇太后的关系,故而对她与怀王的孩子,宠爱有加。

无论出于各种因由,圣上对怀王之子的宠溺,已让世人认为,纵是后宫哪位娘娘生了皇子公主,圣上对亲生子女的宠爱,怕也不过如此了,他不仅在日常之事上关爱非常,甚至在那孩子患病时,会因其罢朝,衣不解带地陪伴太皇太后照料。

阿宝生来身体康健,伺候的宫侍们照顾妥帖,还是第一次病得这样厉害,浑身发热,连喝了几剂汤药,却是越烧越烫。

萧照急得连声悔叹是他不好,道他前日不该抱阿宝出去赏雪折梅花,苏苏疲惫地倚坐在榻边,因为自阿宝突然发烧,就守在榻畔,整个人也憔悴不堪,望着榻上难受地小脸涨红、睡中亦紧攥着小手的阿宝,无甚力气地轻道:“怪我,是我嫌他闹得我烦,让你抱他出去走走……”

她低下身去,一边用湿帕擦拭阿宝的脸庞,一边低道:“我小时候住在洛水时,同巷子里有户人家,一岁多的孩子,也是这样发烧,怎么也不见好,几天后的夜里,突然没了……”

萧照听得心头一震,他看她面上几无血色,这两日,一直没怎么睡,膳食也没怎么用,早已心力交瘁,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忙上前宽慰道:“您别乱想,朕小时候也常发烧,喝几剂药睡睡就好,阿宝是男孩子,是朕的孩子,一定和朕一样,不会有事的,齐衡医术那样好,良药起效也要时间的,阿宝过了今夜就会好转了……”

然而,榻边憔悴的女子似乎听不见他的话,自顾沉浸在不断下沉的情绪中,轻声道:“是不是他知道我不喜欢他,所以他也不喜欢我这个阿娘,不要我了,再重新投胎,找个爱他的好阿娘……”

“……娘娘……”萧照听得心中酸楚,他想说几句开解她的话,却见苏苏慢慢抬起头来,望着他道:“我也想好好地爱他疼他,做一个好母亲,可我做不到……做不到……”

萧照对上她这样的眼神,心如刀割,“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他紧握住她的手,惊觉她的手那样冷,吓了一跳,忙将架上墨狐氅披在她身上,“娘娘您别这样,您别胡思乱想,您是阿宝的母亲,阿宝最喜欢您了,怎么会不要您,只是一次小小的风寒而已,您别多想,不会有事的……”

他捂握着她的手,感到她的身体虚弱,轻飘飘地像云烟没个着落,需要依撑,犹豫许久,慢慢将手揽上她的肩。

她没有拒绝,萧照想,她平日再怎样性子厉害,也终究是一名女子,一名母亲,也有虚弱地需要人抚慰、需要人依靠的时候,他慢慢将她揽靠在自己怀中,努力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温柔低道:“不会有事的,等阿宝一觉睡醒,就是新的一天,一切都会变好的。”

已是夜半三更,侍砚看公子迟迟不睡,起先是坐立不安,然后还开门走了出去,站在廊上发怔,心中大为不解,太皇太后近来好像没什么事,可除了太皇太后,还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泰山崩于顶也能面不改色的公子,急成这样?

“……公子……”侍砚看外头凛风呼啸,忍不住道,“您还是进屋歇息吧,这大半夜的吹冷风,会着凉发烧的!”

一句“着凉发烧”提醒下来,公子面上隐约的忧灼之色,似又重了些,侍砚愣在那里许久,忽地发现公子遥望的方向是皇宫所在,心中突明,难道公子是在担心宫中那个高烧不退的孩子……

……公子……斋廊下,侍砚于心中默默感慨,您也太爱屋及乌了吧……

凛冬深夜,同样遥望着皇宫方向的,还有一个人。

从前的怀王府,已在太皇太后的旨意下,改为云府,云绮容并未归家,一直与锦惜、萧婵、佩云等人留住在这里。

她知道姐姐下那道旨的意思,可她做不到,身份相隔,世俗礼法,她始终迈不出那一步,她虽没有了怀王妃的头衔,可还是被家族礼法、世人的眼光,拘禁在了寡居的怀王妃这一身份里。

自王爷走后,姐姐就不见人,连她也不见,过了近两年,姐姐诞育王爷遗腹子的消息传出,乐安公主进宫、强行见了一面后,回来告诉她这是真的,她也是一时流泪一时欢喜,隔日进宫求见,见到了那个小名叫阿宝的可爱孩子。

或许是因王爷已逝的缘故,导致姐姐见到阿宝就会伤怀,姐姐对阿宝大都淡淡的,但阿宝若真有什么事,姐姐隐藏的关心,就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譬如有一次在郿坞,她与姐姐饮茶闲话,阿宝在一旁地上搬小杌子玩,姐姐怕他砸到手,让人把杌子搬走,阿宝不肯,抱着杌子不肯撒手,姐姐就凉凉道:“玩吧,待会儿砸到手别哭。”

结果她和姐姐喝了半盏茶,忽听一声杌子倒地响,阿宝吃痛的哭声立刻响起,宫侍们有的忙着搬开杌子,有的赶紧去拿药,人影穿梭中,阿宝就只仰面含泪向姐姐走来。

姐姐明明身子已微前倾,口中偏冷道:“不许哭。”

阿宝立瘪了嘴,抽抽噎噎的,乌密睫毛处的泪珠将落未落,看着可怜委屈极了,伸出红红的手背,向姐姐道:“……阿娘……呼呼……”

姐姐面无表情地看了阿宝一眼,却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柔柔呼气,及后来帮阿宝搽药动作也极轻柔,阿宝被搽完药后就可怜兮兮地赖在姐姐怀中,姐姐口中道:“刚才不听话,这会儿装可怜”,可终究没有推开他,最后还把他抱起来抚慰了好一会儿。

云绮容想到阿宝发烧,姐姐定然是十分焦心,可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收回遥望的目光,轻叹了一口气,一个人在冷月下慢慢地走着,望着月色映在雪地上,一片薄凉,暗暗想着难解的心事。

走着走着,她不知不觉走到王爷从前的书房前。王爷走后,府中下人裁减了许多,王爷个人专用的一些房间,也原封不动地关锁了起来,这深更半夜的,四下无人,里头怎么会有隐约的一点光亮。

难道有贼?!

云绮容心中一惊,默不作声地悄声返回,召集了拿棍拔刀的仆人,再回到书房前时,里头的一点光亮却已不见了,她与众仆小心上前,拿灯笼一照,却见通往书房门窗的雪地,根本没有脚印,书房房门上的铜锁,也仍好好地锁着,没有一点曾被撬开的痕迹,方才那一点光亮,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书房里,真是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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