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的话,小女子虽然是二房的大奶奶,但是一直没有管事儿,我们太太一直怪我是我害得我们大爷早逝的,所以一直不待见我。故而我便带着孩子避到了老太太身边来……我们家老太太是个慈悲的人,若不是她护着我们母子三人,这府里早就没有我们的地儿了……”王熙凤说着就痛哭起来了,看着还真是情真意切。
“贾王氏,捡要紧的事儿说。方才这丫头说你曾亲眼见到贾老太太和你公婆密谋装病?”董明春直接问道。
王熙凤为难地道:“大人,这话要小女子如何答呢?公婆是小女子的长辈,若是有什么事情,小女子直言便是不孝,还请大人恕罪。”
董明春听到这里却冷笑道:“你若是不说实话,岂不是对贾老太太不孝?本大人可作证,且林夫人也算得你的长辈,俱可见证尔并非是对公婆忤逆不孝的。你便实话实说吧。”
王熙凤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贾政、王夫人跟前磕了三个头,不顾及两人青白交加的脸色,对着董明春道:“大人,三天之前,便是小女子婆婆从林家归来后便和二老爷来了此处见老太太,当时在一边伺候的,除了小女子,还有赖嬷嬷。二老爷说姑太太心狠冷血,后老太太说娘娘虽然成为有份位的贵人,但若是有了林姑老爷的帮忙,那以后便会更加尊贵的,是一定要拉住林姑太太的。”
王熙凤抱歉地看了一眼脸色极差的贾敏,继续道:“老爷便说自家和林家这些年来关系尴尬,这个时候很难再走近的。除非用个法子,留下林姑太太。老太太便说她自有法子。其后的事情,便是我不清楚的了。”
董明春此时已经将贾政夫妻俩定为罪魁祸首了,当即也不多说地要唤着差役上前拿人,眼看就要枷锁加身了,王夫人心中一急,当即不管不顾地指着王熙凤骂道:“不守妇道的□□贱人,你以为没有了老爷和我和,二房便会落到你手上去么?”又转头看向董明春道:“大人,贾王氏她诬陷我夫妻两人,只因她起了外心,和人通奸,且觊觎二房的家产,她怕我们夫妻处置她逐她出门去,她这才使坏诬陷我们呀……”
董明春做了三十多年的官,也算是断过不少的案子了,兄弟阅墙争产男子宠妾灭妻致使小妾心大谋财害命的案子他也见过不少,但是贾家王家毕竟是世家大族,虽则今年来有些落幕了,但是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这贾家就这么乱七八糟,还一般乡下暴发户还真没得差。而王家还真不会教女儿,这婆媳是姑侄却活生生处成了仇敌,还真是少见呀!
林煜早先最怀疑的也是王熙凤,他看了一眼贾敏,见母亲神色虽然冷凝,却并无太多异常,放心之余更是有了心思,随即低声对董明春低语了几句。
董明春摸着胡须微微点头,看向王夫人道:“你说儿媳贾王氏通奸,那奸夫又是谁?可有真凭实据?”
王夫人像抓住救命稻草,忙一股脑儿将查出王熙凤和贾蓉私下底相会的宅子给说了说来,自然也将贾蓉给供了出来。
案子审到此处,贾敏以为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对着董明春点了点头,便起身去了贾母的灵前,看着跪在灵前的贾赦和贺氏,她对着老太太的灵位却是连伤心都给折腾没有了。
“妹妹,外头可都审问清楚了?”贺氏跪在地上无精打采地,见贾敏来了忙问道。
贾敏也不隐瞒将事儿都说了,不说贺氏听呆住了,便是贾赦等人也都呆住了,他们谁也不曾想到过,老太太之死竟然将二房的三个最大的主子全给折进去了。
“哼!我早就说过了老二是个面上正经的,现在终于被揭穿正面目了,看他还有什么脸面见人。”贾赦幸灾乐祸地道。
贺氏一巴掌拍了过去:“你个没脑子的东西,二老爷一家子都折了,咱们家就落得好处去?幸好二丫头的婚事已经定了,至于琮儿的亲事,以后多花点银子娶个乡下丫头得了。”
贾敏什么话都没有说,跪在灵前烧纸钱跪拜,一天下来也是腰酸背痛的,等到林煜在外头过来,却再一次带来了让众人都震惊的消息,老太太吃的□□是从东府弄来的,主使人不是同王熙凤有关的贾蓉,而是东府的当家老爷贾珍。
贾珍此时是三等将军,按照品级比顺天府知府董明春还高了一级,他不敢自专,很快将案子报了上去。很快便有回复下来,皇帝的旨意也下来了,黜夺贾珍的爵位,押入大牢候审。
“珍儿为什么要这样做?”贾赦糊涂地道,他虽然曾经想夺了贾珍族长的位置,但是多年来并没有得手,他这样狡猾的人没有好处怎么就想害死老太太呢?
贺氏懒得和贾赦多说什么,她看向贾敏叹道:“此事一出,贾家在京城可是面子里子全没了。就算是宫里的娘娘,不要说省亲了,只怕也会被牵连的。”
“那不是更好?咱们家还可以节省一万两银子呢。”贾赦想到银子就肉痛,不记痛地插嘴道。
贾敏想起了去世的秦可卿,难不成贾珍是为了秦可卿之死而恨上了老太太和二房?可惜他那样的男人,女人不过是玩物,怎么会想法子为秦可卿报仇?
“娘,贾珍已经招认了那药是他弄的,但是并不是□□,因为东府的太爷在寺庙里成日里吃它也没有出事。不过是初次吃的时候会口吐白沫,只是看着吓人不会置人于死地的。”林煜叹了口气道,母亲姓贾,此事一出,便是林家也会被卷入一些流言蜚语之中了。
贾敏也想到了这一点,暗自庆幸林灼要再等两科才能说亲,到那个时候,贾家的事儿也没有多少人再记在心中了。至于黛玉,希望老爷说的,张王爷也该动作了。
随着贾母的入土,京中关于贾家老太太之死的各种传言果然如贾敏等人担心的一眼,喧嚣尘上。贾珍和贾政不但分别丢了官位和爵位,两人更是分别有三年、十年的苦役之灾。而王氏当然也没有幸免,她有七年的苦役之灾。就是王熙凤也没有逃过,也被判了三年的劳役。因为朝廷有以银钱赎罪的规矩,贾珍花了三万两银子免受了劳役。贾政和王夫人两人更是花了整整八万两银子才免遭劳役,只是等他们夫妻回到二房的宅子时,看见的是逃得不剩几个的仆从,早早花了钱赎回了自己的王熙凤,已经带着两个孩子也不见了踪影,只宝玉一脸惊惶懵懂地等在家中。
“老爷,太太,你们可算回来了。”贾宝玉虽则十四岁了,但是半点苦头也没吃过,除了贺氏他甚至没见过什么“恶人”,这些日子,他确实实实在在地受到了惊吓。
“宝玉,你身边的那些个丫头呢?袭人、秋纹等人呢?”王夫人看着宝玉衣衫不整地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地道。
“自从老爷和太太没回家后,她们便一个个赎身出府了。”宝玉想到一向对他最为贴心的袭人也赎身出了府,心中就是一片茫然。
“老爷、太太,我煮了点热粥,你们来用点吧。”容貌艳丽腰肢纤细的小丫头从月洞门走过来,忙对着贾政、王夫人行礼道。
王夫人一看竟然是她不大喜欢的晴雯,抿了抿唇才想说话,贾政开口了:“赵姨娘、三姑娘和环四爷呢?你去将他们叫来,便是我和太太回来了。”
晴雯有些为难,还是宝玉开口了:“老爷,赵姨娘带着三妹妹和环儿避到赵国基家中去了……”
贾政气得一哽,看着王夫人冷嘲的目光,想到这些日子在大牢里受的苦,当即忍不住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好你个贾存周,这么些年我替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随你吃苦受罪,你还对我动手,我和你拼了——”王夫人也气得慌,早就不再顾忌世家太太的派头,冲向贾政厮打起来!
贾宝玉看着厮打在一起的父亲和母亲,神情呆滞,片刻后才清醒过来,忙上前欲将两人拉开,那知道贾政正在气头上,一个巴掌扇向贾宝玉,贾宝玉不防就摔倒了,额头正撞在了石子小径边突出的尖石上,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
王夫人呆住了,当即哭喊着对着贾政又是抓又是挠,还不停地哭骂着:“贾存周,你个天打雷劈的,你害了老太太不够,如今还想害死我的宝玉,我和你拼你!”
晴雯还算机灵,忙撕下裙摆捂住了流血处,心急之下大声呼唤起来,她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逃了的。
周瑞家的正领着薛蟠和薛家的几个家人来收拾东西,听到动静绕了过来,先也是一呆,随即便强行将人给拉开了。
王夫人摸着脸上脖子上的伤痕,指着贾政道:“贾存周,我也和你义绝!我不是个男人,你就是个衣冠禽兽!”
贾政先是一慌,后冷笑道:“泼妇,难道我还受你胁迫么?你不用义绝,我这就给你写休书,从此之后你再也不是我贾家妇了!”说着看了贾宝玉一眼,便抬脚去了书房。
“呜——”王夫人身子一软,抱着昏迷地宝玉痛哭起来,一边的周瑞家的则在想着,自己留到王夫人回来也算是尽了主仆情分了,贾家如今这般,自己还是离开的为妙。至于薛蟠,虽则行事有些呆,却也不是十足的傻子,总算记着他们薛家在贾家很住了几年,便出声道:“姨妈,还是快些送宝兄弟去看大夫吧。至于姨父那儿,还是快些告诉舅舅才是。”
王氏抹干净眼泪,让着薛蟠帮忙抬着宝玉去了屋中又去请了大夫来看了,贾政的休书已经写好了。
王夫人被休弃的事儿传到贾敏耳中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她眉头皱了皱,二哥还真是糊涂到了极点,这个时候休妻,他难道以为一切都是王氏造成的?虽则她也不喜欢王氏小心眼儿和贪财,但是二房走到今天这步田地,最该怪罪的却是贾政二哥自己的。
贾敏摇了摇头,对着来报消息的林宏道:“我这个哥哥大概很快就会带着儿女妾室离开京城回金陵去得,我也不去送行了,你待我送上一千两银子的仪程,以后他们如何,便同咱们家无关,你也不要报上来了。”
林宏应了声就下去。
贾敏看向黛玉,招她坐在身边叹道:“真没想到你二舅舅家竟然会弄得如此家破人亡的境地……”
黛玉安慰贾敏道:“娘也不必太难道了,圣人早有教诲,二舅舅这般不修身自然不能齐家了,更不要谈什么治国平天下了,所以哥哥们都是极好的呀。”
贾敏微微笑了:“张扬小子也是极好,听说他前几日又托人送了几本前朝游记给你?”
黛玉脸羞红,起身跑了,惹来了贾敏一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