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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年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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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花枝胡同里,一辆寻常的清帷马车缓缓停在了巷子深处不大起眼的小院前,一跟车的婆子上前叩了叩门,很快门便被打开了,开门的老头一看敲门的婆子,忙将大门打开,马车厚帘被掀开,一带着斗篷帽子遮住了头脸的人被扶着下了马车,很快一行人就进了屋子,马车也悄然驶进了院子中。

身披厚重斗篷的人一进了屋子,便被一白色锦袍的男子给抱住了,“我的好婶婶,可将你给盼来……”

“咯咯——”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从黑色的斗篷下传出,说不出的曼妙,“就知道说好听的哄我,我今日可见着秦氏了……”女子喘息着说着,不一会儿她的斗篷就被扯掉了,身上的衣袍也被揭开了,露出了欺霜赛雪的胸脯来……

屋里子的过了好久还不曾安静下来,外头一婆子听了一会儿,又拐到了前头一倒座房里,和两个婆子说起话来。

“老姐姐也真是的,这野鸳鸯欢好岂是一时半会之事,咱们老姐妹好事好生吃一会儿酒就是了。”一婆子笑道。

“我这不是担心前头要人伺候嘛,不过说起来,这大爷真是好福气,大奶奶那身皮肉可真好……”

……

婆子们这便胡乱说着浑话,房子里头的野鸳鸯的动静才停了。

王熙凤纤长的手指在男子光滑地胸部轻点着,片刻后才娇声笑道:“今日我才见了你媳妇儿,她的气色可真好,你还说想我……”

“好大的酸味呀!放心吧,她就是再漂亮也和我无关……”贾蓉冷哼一声,虽则他对秦可卿并无多少感情,但是老婆和老爹搅合在一起,他纵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面子里子也都没有了。

“你也莫这幅样子,珍大哥哥喜欢窝边草,你这做儿子的也不差呀,不然我们怎么会躺在了一张床上呢?”王熙凤轻笑道。

“哼哼……”贾蓉轻笑了两声,摸了王熙凤的脸蛋一把道:“你这句话说得到时对,我和我老爷还真是父子……”

“我虽然喜欢秦氏的为人,不过你难道就没有以后的打算?我虽然和你这样子,也晓得你需要一个儿子,你就半点也不想么?”昏黄的灯光中,王熙凤半点也不掩饰住眼中的冷光。

“你以为我不想么?但是你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怎么说我们家也是世家大族,秦邦业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吏,家里还穷得响叮当。她能嫁给我做嫡妻,那是因为她不是秦家的女儿。”贾蓉冷哼一声道。

王熙凤手指的动作一顿,随即问道:“她不是秦家的女儿?那她是什么人?难不成你还要瞒着我?”

贾蓉犹豫了片刻便将秦可卿的身份给说了,还嘱咐道:“这事儿可是个大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给别人。”

王熙凤笑道:“你真当我只是个醋坛子吗?我还晓得轻重的。”心里头却已经另有了主意。

次日清朝天还未亮时,青帷马车驶出了小胡同,在城门大开的时候驶出了城去了贾家的家庙铁槛寺,看门的僧人听说大奶奶回来了,忙开了门,又早有奴仆去贾母那里报信, “老太太,大奶奶回来了!”

王熙凤穿过了正殿,过了屏门,过了一处院落进了后头最大的厢房,她看了一眼门边的立着的丫头玻璃和翡翠,她们避开了王熙凤的目光,打起帘子无声地请着她进去。

王熙凤心里一沉,跨过门槛进了屋,只是还没等她站稳,上首就传来了一个讥诮的声音。

“你昨日不是告诉我说,你担心老太太,所以要连夜出城赶来铁槛寺里。宝玉吵着要来看老太太,我还以为你在寺庙里,却是不知什么地方让你乐不思蜀了。”王夫人说着用冷冷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她。

王夫人并不想这样当着老太太将事情给挑明了,但是想到王熙凤这个侄女儿不守妇道,给死去的珠儿带上了绿帽子,她就恨不得撕了王熙凤。

贾母心里也腻味着,她打断王夫人的话,看向王熙凤道:“今日我听二太太的话,才知道你往常两边说谎,说是回城里府里了其实是去了其他地方,和二太太说回了这儿也不是回来了,你是个好孩子,你告诉我,你去了哪里了?”

王夫人冷笑道:“总不会是去了王家吧?”

贾母看着王熙凤,她其实也知道让王熙凤这等性子的女子,二十来岁就守寡是有些为难,但若是只要有碍于贾家的名声,她是半点也不会姑息的。

王熙凤知道和人有私的话是绝对不能承认的,而且她心中又了很大的计较,随即也不管两人是在质问自己,盈盈一拜后淡淡地道:“所谓捉贼拿脏捉奸拿双,老太太和太太放心,我没做任何对不起贾家的事儿。昨夜里头,我是去了我自己陪嫁的一处院子里了,并不是做什么不好的事儿,而是打听了消息的。总算不辜负这些时候的功夫和花的银子,让我探到了一件大消息了。”

贾母老眼一眯,拦住王夫人问道:“什么消息?”

王熙凤看向贾母和王夫人身边的几个丫头,贾母忙让人避开,再看向王熙凤道:“人都避了出去,什么消息你说吧。”

王熙凤低声地将贾蓉所说秦可卿的身份说了,贾母听后心里这才明白,难怪当年她奇怪贾珍坚持给贾蓉聘秦氏为妻,果然是因为这个秦可卿的身份不简单啊。至于王夫人,她虽然也很震惊,却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厉害,依旧瞪着王熙凤道:“她的身份再特殊,那也是东府的人,和咱们家没关系……”

“老二媳妇,你胡说什么?珠儿是你嫡亲的侄女儿,她还有一对儿女,便是看在这两样的份上,你也不该胡乱冤枉人。”贾母喝止住王夫人,心中却是大喜,秦可卿这事儿还真是自家绝好的机会呀。

贾母忙让王熙凤下去了,对着王夫人道:“下个月初一进宫拜见娘娘,你这般和她讲……”贾母细细嘱咐王氏道。

王氏心中又疑又惊,这般行事,元春真的能够得到皇帝的亲眼?她看了一眼老太太,实在有些不放心。

“你犹豫什么?”贾母不高兴了,“当初太上皇的几位皇子争夺储位,太上皇和现在的皇上最恨的不是康王、顺王几个人,而是先头出事儿的老千岁的儿子,后来的诚王。这秦氏既然是他们一家的,若是将她的身份告知了皇上,那便是大功一件了,皇上对元春肯定会改观的。”

王氏听后心里头也是大动,女儿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若是真的能成为一宫的主位娘娘,以后再生下一个小皇子,那自己家里头不就成为皇亲国戚了么?那将是何等的荣耀?

“好,就听老太太,下次进宫,我便找机会和娘娘说了。”

贾母点了点头,想到王熙凤的事情,便道:“我知道你因为珠儿早逝而不大喜欢凤丫头,但是呢,这样的事闹了出来,贾家和王家的人都要不要做人了?总之,没影的事情就不要胡乱猜疑了。”

王夫人虽然不甘心,但是她也知道只要不拿到证据,事情便只能这样了。

林家,林海要入宫觐见皇帝,林煜也要上朝应卯,贾敏则带着黛玉一起坐上了宫里头来迎的马车,一路行向了皇宫大内。

“娘,我还是第一次进宫呢,峦大哥,不,皇上就住在这里头?”黛玉靠着贾敏低声道,还小声地掀开了马车窗帘缝儿,看了一眼威严的座座宫殿。

贾敏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也看了一眼巍峨的宫殿群,低声道道:“太上皇后性情平缓,一会儿你见了守着规矩就是了。”她现在担心的是太上皇想嫁给张扬的,就是牛海玉所出的小公主呢。而牛海玉,如今已经是皇帝的生母,是整个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她还会是当初那个笑得温和的女子吗?

就在贾敏心存忐忑的时候,林海已经见到了皇帝以及太上皇。

“臣拜见太上皇,拜见皇上。”林海没想到太上皇也在御书房里。

“林卿平身吧,朕想着已经多年没有见林卿了,便跟着皇帝一起过来了。”太上皇自从当年儿子谋反之事发后,一头黑发变得半白,如今看着就和一般的老头子也没什么差别的。

皇帝一笑,干脆起身道:“不如父皇先和林大人说说话儿,儿臣先去处置一些政事再过来。”

太上皇摆了摆手,林海躬身相送。

“说起来你在江南也有十年了……”太上皇背着双手道,他指着墙上挂着的两幅书法,让林海也看看:“朕的字比起皇帝的字来如何?”

“太上皇的字潇洒飘逸,皇上的字锋芒尽显。”林海一点也不遮掩,笑着道。

“熙峦这两年做得不错,但是却也少不得你们这些老臣来相助的。前些时日,张彦上折子说身无寸功忝居王爵,说要退还王爵。你呢,难不成也想着不再入朝为官么?”太上皇转头看向林海道。

林海笑道:“臣哪里敢和张王爷相比?只要朝廷还用得着老臣,臣自当为皇上为朝廷鞠躬尽瘁的。”

太上皇只是林海半晌才哈哈一笑,拍着林海地肩膀道:“如此便好,张彦的王爵若是收回来了,朕想着该好生补偿他们家,将朕的小女儿许给张彦的小子,卿觉得如何呢?”

“回禀太上皇,以臣之见,这补偿算不得好。东平王府的王爵收回来了,那其他三家王府也不该再留下来。敢问太上皇可有四位合适的公主么?”林海微笑道,“再就私事而论,臣与张王爷已经就儿女亲事有了约定了,若是您要张家公子尚公主,岂不是抢了微臣的女婿?”

“好你个林海,二十年了还是这般大的胆子!你继续舍不得女婿,便舍个儿子给朕做女婿,如何?”太上皇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林海的直言而生怒,而是说出了让林海也惊愕的话来。

“臣的长子和次子都已经成亲了,三子才十三(虚)岁,这……”林海自然不愿意三个儿子中最最聪明的林灼会娶公主的,只是太上皇都开了这个口了,要么是儿子,要么是女儿,他该如何选择?

太上皇看林海犹豫的样子,心里有些恼怒,才想斥责林海,却听到外头太监报说皇帝来了,当即住了话头,等皇帝一进来了,就说了他的意思。

皇帝在林家生活了几年,也知道林家三子中,最为聪明的乃是三子林灼,当即笑道:“父皇有所不知道,林大人家的三爷可是状元之才,而且小小年纪就见识不凡,若是娶了皇妹,儿子以后便要少了一位少年英才了。其实照儿子的意思,皇妹左不过才十一岁,何必急着找驸马呢?多看几年方显得皇家公主精贵呢。”

太上皇哼了一声道:“林海,那朕便等着瞧着,若是你家的三子没有高中三甲前三名,便做朕小公主的驸马了。”

林海心中苦笑,躬身应喏道:“臣谨记太上皇的话,若是小儿未中前三名,便尚公主做驸马。若是高中前三名,便没有福气尚公主了。”

太上皇又冷哼一声,对着皇帝道:“张彦的事情,你既然已经有了主意,之后那三家王府的事儿该如何收拾,便由着林海主事吧。”

“儿子记着了。”皇帝亲自送了太上皇出了御书房,这才看着林如海无奈笑道:“让先生为难了。”

“皇上不必如此,太上皇不过是爱护子女而已。”林海连连告罪道。

皇帝看着林如海在自己面前弯着腰请罪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唏嘘,从前那般随意地说话是不要想了。

而慈和宫里头,贾敏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十一岁的小公主邀请黛玉比赛踢毽子,宫女们在一边数着数,欢声笑语不绝。

“姐姐,想不到九凝这孩子这样喜欢你家的玉儿呢。”牛海玉微笑道。

贾敏看着牛海玉,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道:“公主的性子还真是活泼……”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做姑娘的时候最期盼的东西,希望她能有。而我,自从那年进宫后从来都很满足。”牛海玉脸上都是笑容。

贾敏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后宫里头那么多的妃嫔,太上皇最为宠爱的一直都是牛海玉。

“其实,臣妾也替您高兴的……”贾敏笑道。

两人说笑间,依旧如同多年前闺中之时一样,并没有什么隔阂。直到小宫女在外头禀报,说是贾贵人在殿外求见,殿内的笑声才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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