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皇上究竟如何了?”豫章殿中, 皇后站在软榻旁, 声音急切。
太医们面面相觑,一个人都不敢吭声。
“胡太医,你辈分最高, 在宫中伺候皇上的时间最久, 你来说。”皇后声音轻柔, 却仍有威慑力, 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
一位年迈太医拱手回道:“娘娘,皇上应当是中魇了。”
“中魇?”皇后眉头蹙起:“好端端的, 为何会……”
胡太医恭敬回道:“近日边疆不平,皇上披肝沥胆处理朝政事务, 又逢降雪,应是辛劳过度所至。”
皇后叹了口气,又问:“皇上如今昏迷不醒,可知何时会转醒?”
胡太医摇了摇头:“娘娘恕臣等无能,不知皇上何时能醒。”
皇后像是受到了重创, 往后跌走两步,被一旁的宫女扶住。曹昌在旁劝道:“娘娘也要保重凤体。”
皇后停驻片刻,面容哀切:“皇上辛劳至此,谁知道外面竟然还有人趁机作乱, 其心可诛!”
太医们俨然不愿听到更多,被卷入这场暗藏的风雨当中,其中一人开口道:“娘娘, 臣等这便去商议方子。”
皇后摆了摆手,太医们便鱼贯而出。
众人急匆匆的往外走,其中一名太医开口道:“皇上这脉象,这症状,同昭南王是不是有些相似?”
“胡说!”胡太医开口呵斥道:“难道只有你会把脉?老夫便未曾觉得和昭南王相同。”
宫中太医几乎全被靖文帝送去给昭南王看过病把过脉,每月初一便去,风雨无阻。若是他人都说没有相似之处,那便真的是没有相似之处。
那太医年纪不大,被呵斥之后只好低头,沉默的跟着人往前走。
江茗此刻也进了宫,按着那内侍的说法,被皇城司带着一路朝豫章殿去。路上这便遇上一个脚步匆匆的殷畴,皇城司见了,这便停下脚步行礼,让太子先过。
殷畴走得近了,见皇城司诸人中站着个女子,这便多看了两眼。
“江茗?”殷畴眉毛一挑,走到江茗面前,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不是我的名老弟吗?原来你还活着啊。”
他自然是知道今日华京城发生的大事儿——太和楼义卖,幕后掌柜走出来,便是江茗。
殷畴这才醒悟过来,之前那位名公子便是江茗,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扮成个男子,逃过了自己的眼睛。
一想到当初和这人称兄道弟,被她牵着鼻子走,不过是用自己的名义去给殷楚送粮,还把江宛给带走了,闹得自己被父皇呵斥责骂,他就一肚子的火气。如今再看江茗,倒也没了之前怜香惜玉的旖念,只把她当仇家来看。
江茗恭敬行礼,回道:“太子殿下许是认错人了,我姓江,又是女子,怎么会是殿下的名老弟?”
殷畴被她堵了一句,气的嘴角只抖:“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那个名公子!贱.人,竟敢骗我!”
江茗抬头,不卑不亢的回道:“殿下请注意言辞。”
殷畴被气到冒火:“我就知道你们江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江宛呢?!你用我的名义把她送到北胡手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江茗转头看了一眼皇城司的逻卒,看向殷畴:“太子妃如今不是在太子府中好好的吗?与我有何干?”
殷畴被她的话气的没了理智,听她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恨声说道:“好!好!你厉害!来人,给我打她!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江茗冷声说道:“太子殿下,如今我是世子妃,太子殿下无凭无据无端无状说打就打不成?皇上召我入宫,怕是耽搁不得,恕我不能在此久陪。”
“你!”殷畴骂道:“本王说打你就打你!还要问过谁不成?!打死了,我陪!来人!”
飞浮沉默的往江茗身旁走了一步。
“殿下……”一旁跟着的内侍终于忍不住了,劝道:“殿下息怒,有什么事儿也等世子妃从皇上那儿出来再说。”
“茶茶!”甬道一侧,有列宫女走来,为首的正是怀寅公主。她得了消息,说皇上晕倒,心里着急这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谁知在路上竟然遇到了这么一出。
“太子哥哥。”怀寅走到两人面前,先行了礼,一抬头却看见殷畴满脸怒容,神情狰狞,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她转头问道:“茶茶怎得在宫里?”
江茗回道:“皇上召我进宫。请皇城司的大人们带我一程。”
皇城司的逻卒方才听见些不得了的,此刻哪里再敢吱声,一个个头埋下,低的不能再低,生怕之后太子找他们麻烦。
这位太子殿下,竟然连世子妃都说打死就要打死,更别提他们这些小小逻卒了。
怀寅聪明,便没在此刻说出皇上已经昏迷了的事情,便拉住江茗的手,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说道:“太子哥哥,既然是父皇召见便耽搁不得,我正巧也要去豫章殿,便带茶茶一起,先告辞了。”
说完,她也不等殷畴说话,拉着江茗就快步朝前走去。
殷畴在后面深吸一口气——好,就让你先去豫章殿。如今父皇昏迷,看你还能躲到几时!
他一拂袖,也朝着豫章殿走去。
怀寅回头看了一眼殷畴,见他跟在后面,保持着一定距离,一直紧盯着江茗,不由得小声问道:“茶茶,你如何惹到太子哥哥了?”
江茗笑道:“就你那哥哥,你不知道吗?”
怀寅“啊”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殷畴,转头说道:“如今你已经是世子妃了,他竟然还这么霸道不成?传出去他还要脸不要?我听他要打你?定然是因为你不从他。”
江茗拍了拍怀寅的手,说道:“多谢怀寅来救我,不然怕是又要耽搁了。”
怀寅说道:“可是……可是父皇方才晕倒了,其实也耽搁不了。对了,父皇为什么突然召你进宫啊?”
江茗回道:“今日我在太和楼义卖给雍阳关畴粮,皇上说我祸乱民心辱没朝廷,便让皇城司带我进宫,怕是要罚我。”
怀寅“啊”了一声:“可这本是好事儿啊。又琰哥哥如今在雍阳关,茶茶心里定然是着急的。茶茶放心,这其中可能是有些误会,那些人传话没个准数。待得父皇醒了,茶茶同父皇好好解释,我也帮你,定然不会让你受罚的。”
江茗看怀寅这幅模样,实在不好再瞒她。她知道也是早晚,但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却是两码事儿。
她这就说道:“怀寅,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的。”
怀寅问道:“何事?”
江茗是真心喜欢怀寅这位公主,进宫时她都未曾如此忐忑,此刻要自己说,反而有些不安。“怀寅,我原本是寿谦票号和太和楼的幕后掌柜,乔靳只是台前帮我遮掩的。”
怀寅听到这话,嘴巴张开,看了江茗片刻,将手放到她的额头上:“没生病啊。”
江茗无奈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因为女子经商不易,我年纪又小,便有了这样的法子。今日义卖才说出身份。”
怀寅吞了下口水,问道:“在此之前,别人知道吗?”
江茗点了点头:“世子在闽州的时候知道了。”
“其他人都是今天才知道的?”怀寅又问。
江茗不知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便实话答道:“是。”
“丰弗也是今天知道的?”
“是。”
怀寅呼了一口气:“那就行,女子经商确实不易。你也太厉害了茶茶!太和楼那么多看的东西呢!”
江茗见她这样,心里松了口气:“一直瞒着你,对不住。”
“没有的事儿,我懂。”怀寅眯着眼睛想了半天,这才说道:“就是这时机不太好,不然我肯定拉着你去齐思琦面前显摆。你是怎么把生意做这么大的啊?”
江茗不由得笑道:“下次带你去看看。”
“好好好。”怀寅答道。她转念一想,又想到身后跟着殷畴和晕倒的父皇,不由得又愁了起来。过了半晌,这才说道:“茶茶一会儿定然要好好跟着我,不要乱走。”
“好。”江茗握紧了怀寅的手。
怀寅是整条计划里的一个小插曲,可也因这插曲,江茗反而愈加安心了。
到了豫章殿外,曹昌早已在此等候,他先冲着怀寅和后到的殷畴行了礼,这便吩咐一旁的内侍:“请世子妃在此稍候,怀寅公主和太子殿下请入殿。”
怀寅听到殷畴也会跟着进来,冲江茗使了眼色,眼看着殷畴冷哼一声,先进了豫章殿,自己这才跟了上去。
曹昌转身对皇城司的几人说道:“此处无事了。”
皇城司的那几人一听这话,冲曹昌拱手行礼,忙不迭的就奔出宫外去。
“还愣着干嘛?”曹昌转头对身旁的内侍宫女喝道:“你们几个,这儿缺人手呢,去各宫里秉明,请娘娘们过来。还有你,去内侍监让他们带话给京城五品以上官员,今日有事儿,请各位大人们速速入宫。”
一群宫女内侍听了这话,连忙去了。
见周围没了人,曹昌这才压低了声音,对江茗说道:“小茗儿,走。”
江茗点了点头:“劳烦曹伯伯。”
曹昌也不多话,完全没有平日那般稳健,急匆匆的就往殿外冲去:“别多说了,快走。再走的晚点,别说你,咱家也要被灭口咯。”
江茗跟着曹昌钻进了甬道,笑道:“他们还要留着曹伯伯您稳定宫内呢,定然比我死的要晚些。”
“呸呸呸,什么死啊活啊的。”曹昌拉开一座旁殿的门,钻了进去:“咱们都不死,看谁笑到最后!”
“好。”江茗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江茗:计划通!
所以曹昌是我方势力!至于具体是谁的,后文会说。
所以曹昌才会改了皇上昏迷前的口谕,把那段“已经着临安府畴粮送往雍阳关”删掉,并把侍卫亲兵换成了皇城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