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有道几人大吃一惊,他们都是太子李承乾的人,实在想不到杨千叶的人竟会突然对他们动手。
苏有道带来的这几个人武功与杨千叶手下这几个人相比,算是各有所长,双方都是按刺客标准培养出来的,江湖经验和历练上面,当然是苏有道手下这几个将近三旬的人更深厚一些。
但是因为没有防范,先机已失,这就不免落了下风。而且对方动手的五人中,墨白焰和冯二止武功最高,而他们这边的五人中,苏有道虽然仙风道骨,一派高手气派,实则武功已废,现在根本动不得手。
而墨白焰并不知道这一点,甫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待见苏有道虽露惊容,却既未反击,也未闪避,倒也是暗暗一惊,他有什么后手?
墨立焰立即收了三分力,以备应变,但他双掌拍出……
“噗!”
如中败革,苏有道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就倒飞出去。
所以,他是就只有高手风范,不是高手?
墨白焰怔愕在那里。
冯二止和另外三个经过隋宫大内侍卫秘法训练出来的年轻高手,如苍鹰搏兔一般,迅速扑向其他四人,一番激战之后,将四人一一扑杀,而冯二止一方,只有两人受了轻伤。
墨白焰看着摔在墙角的苏有道,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一掌按在了他的头顶,五指箕张。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扭断苏有道的脖子。
“为什么?”
苏有道没有反抗,早从十年前开始,他就不是一个以武力搏奕的人了。他现在只想弄清楚,杨千叶为什么要这么做,没道理啊!
杨千叶也有些意外,其他四人都是在战斗中被杀了,而这位,一招就倒,半死不活,实在跟大家预估的有些不一样。
之前,杨千叶认为苏有道的武功最高,所以墨师那边也不用留手,全力以赴,将其击毙就好。可没想到苏有道如此不堪一击,杨千叶略一犹豫,马上出口制止道:“墨师且慢!”
墨白焰正在发力,闻声回头,看向杨千叶。
杨千叶沉吟了一下,道:“此人乃太子麾下第一谋士,且关起来,说不定有用。”
墨白焰答应一声,本来按在苏有道头顶的手向下一划,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
苏有道唇边溢着鲜血,喘息地看着杨千叶:“为什么?”
没道理!
杨千叶如果是马匪一伙,就没道理这么做。就算这些马匪想建从龙之功想疯了,想用行动挟持太子铤而走险,也没道理在如今还毫无实现机会的时候就干出再无缓和余地的行径出来。
杨千叶凝视着苏有道,缓缓地道:“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为什么会如此?”
杨千叶轻吁了口气,一字一顿地道:“因为,我是大隋世祖明皇帝之女!”
世祖明皇帝……
杨广!
苏有道何等聪慧的人,刹那之间就想通了其中道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苏有道盯着杨千叶,目中露出愤怒之色:“你们……是利用太子?”
杨千叶道:“不错,太子能否顺利登基,我根本不在乎!”
苏有道气得浑身发抖:“我既然来通知你们计划取消,也就意味着,床弩是不可能弄来的,你为什么还要孤注一掷?哪怕你肯再耐心地等上一等,我们未必不可以既让你得偿所愿,同能保太子登基。”
杨千叶摇头:“李家乱了,足矣!”
“愚蠢!谋国,何等大事,岂能如此感情用事!似你这般,还想匡复大隋,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苏有道怒不可遏,但杨千叶受他唾骂,却丝毫不为所动,有一个理由,她一直没有对人说,就连她绝对信得过的墨白焰和冯二止都没有说过,尽管在她心里,早已把这两个老奴当成了父兄一般的存在。
杨千叶,渐渐相信了李鱼的话。
不知不觉间,墨白焰和冯二止等人从小灌输给她的理念已经开始动摇,有时候,她也会悄悄地想,隋室后人并没有死光,为什么那些男儿不肯站出来?包括她的亲叔父袁天罡,而要由她一个女子来承担复国大任?她真想当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皇帝吗?可她为什么觉得在龙家寨的冬阳下刮削臭皮子的日子也蛮快乐的。
她有时候,也会偷偷地想:“唐室天下,已经传了两代了,眼看着国力蒸蒸日上,她纵然掌握着隋宫遗宝,但她真有可能把天下夺回来吗?虽说秦二世而亡,隋也二世而亡,墨师常以此为例激励她来胜天,可秦和隋亡之后,原来的皇室都没机会卷土重来啊!
她原以为自己意比金坚,可如今却不由自主地去想,进而动摇起来,这令她颇为心慌,就像一个从小听父母教诲,捡到一分钱也要交给警察叔叔的小孩子,头一回自己匿下了捡到的两元钱,拿去买了雪糕。
她不敢对人说,可是会不由自主地焦虑,她希望能尽快取得一些进展,看到天下大乱的苗头,否则绝望感会越来越深,直至彻底击倒她的志向。而这个理由,却是不能宣诸于口的。
“你以为我会与虎谋皮吗?同李家的人合作对付李家的人,最终我也不过是替你们做了嫁衣,智者不取!”
杨千叶淡淡一笑,挥手道:“把他带下去,不要杀了他。先关起来。”
苏有道是太子李承乾的心腹,这个人未必肯吐露什么,但是有些气宇轩昂的人,面临生死关时,也有与平时行径大相径庭的,万一此人肯吐露些消息,对杨千叶就很有帮助。
苏有道被带走去了,冯二止指挥人把那几具尸体也迅速清理掉,大厅中的血迹也迅速得以清洗。
杨千叶对墨白焰道:“皇帝快到蒲州了,长安那边待发现没有回音儿,再派人来,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他们提前还派出了人,那我们就从来也没在这里见过苏有道。”
墨白焰会心地道:“老奴明白!”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侍卫快步走进厅中,对杨千叶道:“殿下,又有人登门。”
这里是以罗霸道的名义租住的地方,苏有道是从纥干承其口中获悉了这个所在的住址,所以才能找来,而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这里住了谁的,也不应该找上门来。
所以杨千叶登时便是心头一紧,沉声道:“谁?”
那少年侍卫脸上浮起一抹古怪的神气,道:“是……李工部。”
这些少年侍卫都是被墨白焰等人从小收养栽培出来的人,在他们还不懂事的时候,每天听到的就是“你的一切,都是殿下给的。殿下给了你吃穿,给了你活着的机会,殿下对你的恩德,比山都重,你们的生身父母,也只生了你,恩德远不及殿下;你们活着,就是要为殿下效命,否则跟一条狗也没有区别,活得毫无意义!”
自幼接受的洗脑,早把那个从未一见的“殿下”深深镌刻在了他们心底,当杨千叶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又是如此的风华绝代,这些小伙子简直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神,他们是女神的圣斗士。
虽然墨白焰培养这些人没有用阿萨辛那样的手段,可是达到的效果却是一样的,忠义思想深入这些人的骨髓,他们都是可以为杨千叶轻生赴死,毫不犹豫的忠义之士。
而李鱼……
他们亲眼见过了李鱼是如何地纠缠殿下,也看到了一向高高在上,视众生如蝼蚁的殿下对李鱼是怎么一个态度,他们中那些就近调拨过来的人,还从长安一直追随下来的那些人口中听说过更多“李鱼和殿下在长安”的故事。所以,在他们心里,这个李鱼……不寻常。
而今,李鱼找上门来了,众侍卫都有些茫然。
他们头脑很简单,因为简单,所以只知执行,从不质疑。他们只需要明白三件事,一是不惜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必须卫护殿下的安全;二是不惜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必须执行殿下的命令;三是殿下的敌人,即为我之敌人,必除之而后快!
可现在情形很复杂,殿下是来蒲州布局杀皇帝的,而李鱼是皇帝的臣子,是殿下的对头,那么……杀了他?他是殿下的敌人,没错!可是杀了他,只怕是违背殿下心意的。
杨千叶怔了怔,迅速恢复了平静:“我不想见他,墨师?”
墨白焰微微欠身:“老奴明白,我去打发他走!”
墨白焰步下台阶,一路健步如飞,赶到大门前。
李鱼负着双手,正在廊下徐徐四顾,身后门槛外还站着四五个工部小吏和随从。
墨白焰脸色一沉,快步上前,刚要张口,说我们姑娘不想见你,请离开。就见李鱼已然向他望来,把脸色一沉,道:“本官工部郎中,奉旨出京,勘察道路建筑,以迎陛下北巡。你这宅子归属何人,住了何人,园中有无有碍观瞻或堆放不善易燃之物啊?”
他不是冲着殿下来的?
墨白焰怔了怔,正想就李鱼的官腔应付一番,李鱼已不耐烦道:“安全起见,本官要勘察这座府邸,叨扰了。”说着,把食指一竖,上前轻轻一挥,包继业便一头闯了进去:“这照壁汲些清水,好生洗刷干净。那边墙角堆的什么呀,搬走,要堆细沙一堆,水缸一口。你那房顶的脊兽怎么少了一个?有碍观瞻啊,赶紧补上……”
墨白焰一脸懵逼地看着包继业指手划脚,而李鱼带着陈飞扬和狗头儿,拉着他此番赴蒲州而来的全部人马,包括深深和静静,呼啦啦就涌进了院子。
墨白焰忽然有点恍惚,这一幕好熟悉呀,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经历过相似的事情似的。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每个人似乎在一生中都会有几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有人说这就是人有前世今生的证据……
墨白焰努力地想了想,忽然记起,他在长安西市当大掌柜的时候,李市长好像就这么干过,不是前世!就前几个月的事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