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一听罗一刀的恐吓,惊怒之下居然想笑。这是哪儿来的两个蠢贼,居然跑到长孙国舅府上打劫,而且是……打劫衣服?
李承乾虽然一条腿微有残疾,但也是自幼名师指点,一身的武功,哪把这样两个比乞丐还要狼狈几分的家伙放在眼里。李承乾一声大喝,寸步一冲,一拳直捣中宫,击向纥干承基的肚腹。
纥干承基惊咦一声,脚下稳稳一扎,十趾紧扣,胸腹肌肉贲张,李承乾一拳打去,如中生铁,只觉指骨都似要折断了,疼得他哎呀一声,就泄了力气。
纥干承基哈哈一笑,一把叼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往他领子用力一扯,哧啦一声,扯下了他的袍子,将他一抖腕子,丢到一边。
罗一刀伸手接过纥干承基递过来的袍子,比划了一下,穿不上,干脆打横往腰间一系,这才敢晃出身子来。
李承乾被纥干承基摔那一下,摔得昏头转向,眼冒金星。待见罗一刀走出来,不由大喜,这个家伙可是被人抛上桥来的,那啪叽一下摔得,跟摔死鱼似的,此人定然徒有其表,若能擒之为人质,当可要挟那个大高手。
李承乾想到这里,“嘿”地一声,贴地向前一窜,一招卧寝技,双腿一绞,想把罗一刀绊个跟头。
罗一刀惊咦一声,两条比常人腰杆儿还粗的大腿微微一绷,李承乾一绞、二绞、三绞、再绞,好酸。
罗一刀笑骂道:“借了你的袍子穿,就不取你性命了,滚你的蛋吧!”
罗一刀一抬腿,就轻而易举地从李承乾绞紧的双腿中拔出腿来,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李陌乾“唉”地一声,打着转儿跌出去,滑到了高阳脚下。
高阳大惊失色,连忙蹲下护住李承乾,冲着罗一刀大喝:“不许伤我大哥!好男不跟女斗!”一句话,护了两个人,脑筋转得也是蛮快的。
罗一刀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儿,扭头对纥干承基道:“二弟,咱们走!”
“二弟?”
原来此人才是大哥,难怪好像武功还要更高明一些。李承乾恍然大悟,马上叫道:“两位好汉,留步!”说着,艰难地爬起来。
罗一刀和纥干承基已经走出几步,闻言止步,冷冷地盯着李承乾:“怎么,不服气?还想交手?”
李承乾笑容满面,轻轻掸了掸内衫,道:“孤看两位,一身本领,何以落得如此狼狈?常言道: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你二人莫如追随了孤,孤可保你们一份大好前程,如何?”
罗一刀大怒:“你是谁姑?诶?你男的女的?”
纥干承基却是当过兵的,还曾官至果毅校尉,听这少年自称为“孤”,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你是何人?”
高阳上前一步,得意洋洋:“这是我家太子哥哥,知道怕了吧?你们两个大块头,居然敢殴打太子,哼!我让父皇把你们咔咔咔咔咔大卸八块,拿去喂狗。”
这一回,罗一刀总算也听明白了,直了眼睛道:“父皇?你又是谁?”
高阳把花苞蓓蕾般的小胸脯儿挺得高高的,傲然道:“本姑娘是当朝十七公主,怕了吧?”
“高阳,对两位壮士,不要无礼!”
李承乾虽然形容依旧有些狼狈,神态却是一派雍容,上前一步道:“两位壮士,孤看你们,境况不佳啊。本宫求贤若渴,很是喜欢你们两位爽直的性情,还有这一身的武艺,所以诚心相邀,不知你二位意下如何啊。”
罗一刀上下看他两眼,一拉纥干承基,把他拖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咱们俩一通儿划拉,这是跑到哪儿来了,怎么连当朝太子和公主都出现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纥干承基皱了皱眉,心中暗忖:“我在利州,始终不成气候。到了西北,也不过只是四大寇之下一个马匪头子。如今到了长安,连个黑道泼皮都干不过,当真是虎落平阳,无从施展。
想当初,我跟着李大将军谋反,所图者,也不过就是封侯拜相,从龙之功。如今当朝太子就在眼前,若是跟了他,不但眼间窘境迎刃而解,来日他一旦登基,我封侯拜相又有何难,既如此,又何必自甘坠落。”
想到这里,纥干承基对罗一刀道:“大哥,你那邪刀一扔,咱们果然否极泰来了。”
罗一刀瞪眼道:“二弟是说?”
纥干承基道:“当朝太子就在眼前,将来就是皇帝。咱们保了他,来日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位极人臣,威风不可一世,岂不强过做马匪、混黑道?”
罗一刀拨开垂散在面前的头发,歪着头仔细想了想,点头道:“好像很有道理。那,咱们怎么办?”
纥干承基道:“跟我来!”
纥干承基返身走到李承乾面前,昂然站定,道:“原来是太子当面,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二人,做过马匪,犯过大罪,太子……还要招揽吗?”
李承乾一听心中更加欢喜,他们在旁处无法容身,才能把自己视为唯一的倚靠,才能忠心耿耿啊。李承乾仰起头来,哈哈大笑三声,道:“若是你们肯归顺本宫,往昔一切罪过,一笔勾销。”
纥干承基大喜,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沉声道:“纥干承基,愿从此追随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承乾正位东宫,做为国之储君,尚不理事,也不曾听说过这位利州通缉要犯的名号,见他肯臣服于己,心中好不欢喜。
罗一刀说到底就是个马匪头子罢了,如今有机会追随当朝太子,仔细想想,确实是一片光明。当下也就上前,学着纥干承基,单膝跪地,抱拳拱手道:“罗霸道,愿从此追随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承乾大喜,连忙跛足上前,弯腰去扶,这一弯腰,就觉尾骨一阵痛楚,刚刚被罗一刀踢那一脚,显然不轻。
不过,李承乾虽贵为太子,却因为一个宠冠诸王的李泰,极度缺乏安全感,现如今能收了两个高手为他所用,心中满是欢喜,也就不在乎这许多了。
李承乾赶紧扶起二人,道:“两位壮士不必多礼,能得两位相助,本宫喜不自胜啊,哈哈……”
李承乾说到这里,瞧这二人一个袍子横系腰间,一个只穿一条犊鼻裤,忙道:“此处不是叙话之地,你们跟孤来,孤先帮你们弄身衣裳,等回了东宫,咱们再促膝长谈。”
说到这里,李承乾又转身正色叮嘱高阳:“此间所遇之事,所遇之人,切莫说与任何人知道,记住了?”
高阳也是极慧黠的一个姑娘,太子李承乾和越王李泰这两位兄长的明争暗斗,她一清二楚。身为帝王家的子女,从小耳濡目染,政治素养较之寻常人家女子不知强了多少倍,自然晓得其中利害,因此也正容答道:“太子哥哥放心,高阳不会对任何人讲起今日之事。”
李承乾点点头,引着罗一刀和纥干承基就走。高阳下意识地跟在了后面,偷瞄一眼纥干承基:“哇!这男人好强壮,胸比我都大!长得也好俊俏!”再瞄一眼罗霸道:“这人就不及那人好看了,不过……不过……好有男人味儿呀,那大腿,天啦,那么粗的腿,好惊人……”
罗一刀的模样儿当然不及纥干承基俊俏,但他那壮硕阳刚的体魄,却比纥干承基还要明显,简直就是一砣行走的荷尔蒙,也难怪这刚刚长成的豆蔻少女看得芳心乱跳了。
纥干承基莫名其妙地抱上了太子爷的大粗腿,心中欢喜不胜,可心思一转,忽然就想到了杨千叶,登时有些不安起来。
罗霸道不知道杨千叶的真实身份,不会觉得投靠太子,杨千叶能有什么想法。但纥干承基却知道,杨千叶是前朝公主,与本朝誓不两立的。他可以归附太子,而杨千叶绝无可能。
这怎么办?
拿杨千叶做投名状、进门礼,这种事儿纥干承基干不出来,可是对杨千叶说明自己的选择,都未免有点理亏的感觉。而且杨千叶肯与他善罢甘休?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此时,杨千叶一身男装,正带了墨白焰和冯二止走在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
隋朝时候,这儿叫“大兴”,是大隋的都城,如此规模的一座雄城,也正是隋朝建造的。做为大隋的小公主,漫步在这座雄城之中,然而却必须得隐姓埋名,其心境如何?
墨白焰和冯二止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说到对长安的熟悉,他们俩可是比大隋将倾时才出生的杨千叶更胜几分,他们亲眼见证了这里的兴起、这里的辉煌,也亲眼见证了这江山易主。
每一次重新踏入这座城池,他们除了悲伤、激动,更多的是不甘,是那放不下的执念。
男装的杨千叶太俊俏了,俏美的容颜,特意描粗、男性化了的眉丝毫没有影响她五官的精致,倒是令她更具英气,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大多如男人路遇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女一般,两眼一亮,回头频望。
墨白焰有些不安,踏前两步,与杨千叶并肩而行,挡住了一侧的目光:“殿下,咱们为何要与纥干承基他们分开?”
杨千叶淡淡地道:“保持联系就好,不必过于亲近。”
前行几步,沉默有顷,杨千叶才道:“我想,自从利州失利以来,我们就方寸大乱,彻底走错了路。往西北发展,借助马匪力量,绝非正途。尤其是现在,他们两个已然是虎落平阳,顶多算是两个不错的打手,济得何事?”
墨白焰花白的眉微微一蹙:“那殿下的意思是?”
杨千叶道:“我想明白了,要得天下,须得智勇双全者鼎力相助。似罗一刀、纥干承基这种只会呈匹夫之勇的人,不足为恃!”
墨白焰叹了口气,道:“如今天下已定,咱们再往何处去寻智勇双全的人物呢,他们大多已为朝廷所用了。”
墨白焰微微一笑:“英雄辈出,未见得便只有已为唐廷所用的那些豪杰吧?当年徐世绩、李靖这班人尚未显露峥嵘时,也是有朝廷的,为何他们却保了唐王反朝廷?因为他们对当时的朝廷已然不抱希望。”
墨白焰道:“如今天下已定……”
杨千叶截断他的话道:“那就让它……再乱起来!”
杨千叶站定身子,眉轻轩,目轻扬,目光所注,是远处那耀煌如天上宫阙一般的宫城。
这时,一队金吾卫执长戟从前方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过来,墨白焰急忙向杨千叶使了个眼色,杨千点又向那金碧耀煌的宫城处深深望了一眼,折进了左手边一道坊门,那坊,正是长孙无忌府邸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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