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小七是何等人,想了想,便知道她的潜台词是什么。
“与其担心我将来受伤,不如担心你自己要怎么处理君临。”
凤殊微微一笑,“不需要处理。时候到了,自然就顺了。现在也挺不错的,虽然不是他想要的状态,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相处起来也能够有商有量,不会压力大到完全无法沟通甚至刀剑相向,我已经满足了。”
“有没有人说你一根筋?你是太强了还是太弱?太强是命硬,不怕别人克你,太弱了喜欢别人帮扶。你要是前者,我们也只能够干着急。你要是后者,就不能听从我们的建议,让家族帮你一把?
这也就是顺水推舟的事情,君临再强,君家再舍不得你和孩子,也不能不在我们凤家面前退让。你们的婚事本来就没有得到凤家的允许,现在说不认可也说得过去。几个孩子也还小,直接接回凤家来也可以慢慢教。你年纪也还小,不愁找不到更加合适的男人。君临的话年纪也不大,这方面也谈不上是损失,和凤家交好,对于君家而言是重大利好。”
凤殊无奈扶额。
“七姐,你就不要打主意了。就算要和君临离婚,也必定是我们双方商量好了,才会离。我们最初相遇的方式不管是对他来说还是对我而言,都是极具羞辱的事情。这种事情不管是发生在谁的身上都是难以启齿的,可也的确已经过去了。不是单纯的发生过,而是在我们的心境上,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承受住了这样的羞辱。君临也承受住了同样的羞辱。
这件事,他是施暴者,也是受害者。我是受害者,某种程度上来说,却也是施暴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对我做了我不愿意的事情,是他对我犯的罪;我对他做了他不愿意的事情,是我对他犯的罪。很难去界定到底谁对的更多错的更少,但我们相互都做了伤害对方的事情,这才是最为根本的事实。
庆幸的是平静下来之后,我们都在孩子的桥梁作用下,努力地和对方沟通、交好,前期的确是做的不太好,现在却渐进佳境。我不能说这是我从前就想要的结果,就连君临,恐怕也不乐意见到这样的未来。可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你要面临的是什么。”
要是知道了未来的每一天过的是什么日子,恐怕大部分的人都会因为腻味而选择自尽,摆脱这种无趣的人生。
“你的想法从根子上就不对。”
凤小七皱眉,语带严肃,“就算不是出生在我们凤家这种大家族,一般的家庭,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子女婚姻不好。完完全全没有条件,受制于人,也会努力想要去改变。直到最后也没有办法摆脱,那是另外一件事,可本身一定要有努力积极的想法。
君临从一开始就不合你意,现在你也显然没有真的把他当成男人来看待,可是你不想着赶紧甩掉,反而拖拖拉拉的,像是就这样相处到老死都无所谓,这不是消极是什么?
凤家家训,凡事都要积极主动,迎难而上,这样才能够在绝境当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求得生机。
不要以为这只是小事,也不要以为你不看重情事,所以无所谓婚恋,就可以漫不经心,毫不在意。这对整个人的人生,对你身边人的示范作用是非常巨大的。难道你以后要对几个孩子说,妈妈从前并没有看上你们爸爸,是因为刚好遇上了,不得已生下了你们几个,所以就这么将就地和他过日子?
你的一举一动,以后不单只君家的后代子孙会看着学,凤家的后代子孙也会有样学样。不要忘了,你和君临的长子很有可能会是君家未来的族长,你本身也已经被定为我们凤家的族长了。
婚姻是人生大事之一。你对人生大事却处理得这么敷衍消息,凤圣哲难免不会有同样的想法。你们作为两家承前启后的人物,不做好分内事,只会败坏家风。坏的还不是一代,很有可能是整整五代人。一代也许还能够努力扭转,但五代,已经足以损毁根基。”
凤殊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声色俱厉,一时之间怔了怔。
凤小七说的当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是形容的程度也未免太过夸张了吧?说得好像她会毁掉凤家这个古老的家族一样。
“七姐,你有没有想过,螳臂当车和以卵击石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凤殊摸了摸鼻梁。
“我就是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会影响到凤家这么大的一个家族。哪怕将来我真的成为了族长,身在其位谋其政,可也不会去破坏族运。
是人就会有缺点,我自身情事上的缺点,有,但不明显,是我和君临两人私下处理就可以的事情,并不会蔓延到明面上来,为人所知,为人利用。
说句大白话,就是根本不会让小辈们知道我的过往,他们根本就不会因此而胡思乱想。君临这人虽然执着,亦正亦邪,但在家族上,还是是非分明的,就算要发作,也只会私底下向我发作,不会在明面上给我难堪,甚至特意让外人看了去,让外人知道这个秘密后反过来要挟我,伤害我。
而且,最重要的是,之前也和你说了,他和我一样,也是因为凤圣哲的存在,当初才会和我结婚。我们的婚姻是因为孩子才存在的。
现在不单只是凤圣哲,还有双生子,都在增强我们婚姻的力量。孩子算是婚姻的根基,根基不动摇,我们两个都不会因此而对对方动手,只会尽己所能去保护对方,从而庇护孩子。将来他们都长大了,能够独立自主,不需要我们作为父母的强有力庇佑之时,机会到了,我会和君临再谈离婚的事情的。
现在就算了,未来几十年,我都不会和他离婚的,短则五十年,长则两百年,我都不会主动和他离婚。两百年后,要是他依旧不放我走,那个时候,我会和他提,更会积极地去面对这一件事。”
凤小七相当不满意她的回答,“你就是消极。难道你爸妈也是貌合神离着过日子的?听之前的说法,他们可是十分恩爱的夫妻。你知道幸福的家庭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怎么忍得了自己去过明知道不是幸福的家庭生活?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从小就误以为貌合神离支离破碎的家庭生活是正常的?
既然决定了最终都要离,说明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君临进一步发展,藕断丝连只会横生枝节,不如快刀斩乱麻,一时痛,也好过浪费两百年的时光。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勉强维持这种婚姻,两百年后才将理由说出来,并且离婚,你们的三个孩子心里会是什么想法?他们会以为自己是你们的累赘,会认为自己不应该出生,正是因为他们出生了,才会让你们作为父母的两个人被束缚在一起,互相折磨。
对于孩子来说,总是希望父母是相爱的关系。可是你想要告诉几个孩子的,却刚好相反。你在用行动告诉他们,婚姻是可以以消极的态度对待,配偶是可以随意敷衍的,孩子是可以欺骗半生的。你觉得以后他们知道事实真相之后,还可以幸福吗?
他们连幸福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想要寻找,也不会有那个力气。你亲手葬送了他们的信任,葬送了他们对于幸福的正确理解。”
凤殊苦笑。
“那七姐你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当年怀孕,我不得不生,所以生了凤圣哲。被君家发现之后,势单力孤,又惹上了星际海盗,难以护住两个孩子,我不得不依从君家,离开萨达星。君临回归,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尽管厌恶,却无法放弃父亲这个角色,他不得不和我沟通,我不得不和他交流,双方妥协,结婚。
现在不是一个孩子,是三个孩子,当年那种情况下,我们都愿意为了孩子牺牲自我,现在情况好了千万倍,难道就该放弃双生子,让他们从一出生就面临父母劳燕分飞的情况?”
她的运气很好,这一回都没有射偏。
一支毒箭射中了狼眼,也是穿脑而过,不多时那狼就死翘翘了,最后一支毒箭同样精准的射进了狼嘴,只不过角度稍微向下偏了少许,穿过下颚,直插入狼脖子里去了,那狼一时半会死不了,却也翻滚不休,无法再往树上扑了。
至于三支未能淬毒的箭头,却被她用到了同一只狼的身上,三箭几乎齐发,都是照着狼眼而去,虽然无毒,却也因为伤上加伤,狼脑成了豆腐脑,还未落地就咽了气。
对于造成狼群这样惨烈的战况,关九没有丝毫庆幸的情绪,剩下的头狼是最为强劲的猎手,更何况它还带着三头已经能够参与围猎的小狼,她此刻仍旧是对方眼中的猎物。
只要她敢下树,它们保证会立刻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然后开吃,大饱一顿。
关九不敢轻举妄动,连汗水滴落到眼中,也没有伸手去擦拭,实际上,此刻她虽然仍旧冷静自持,却也因为高度专注,而神经紧绷,就如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头狼是高傲的,但大概太过年轻,所以接连失策之后,它也难免有些焦躁了,任由小狼们围着那两匹尚未死去的同伴转悠了几个来回,自己却并不靠近巨树。
关九面无表情地与它对峙着,不管它走到哪里,她的眼神都如影随形,就这么木呆呆冷幽幽地盯着它。
它不走,她就不能下树去。如今她手头只剩下驱虫粉跟一把尖刀,有弓无箭,但凡下树就只能近身搏斗了。
如果只是一匹狼,她还可以拼一把。可是还有三匹小狼,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此时下树是必死无疑。
独臂老人曾经说过,不管是人类还是野兽,都十分擅长欺软怕硬,尤其是野兽,在明白面对的人类是个啃下来也会让它半死不活的硬茬子时,除非到了绝境,否则它轻易是不会主动招惹的,宁愿夹着尾巴逃跑,一如人类所说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所以此时还不如打心理战,输人不输阵,虚张声势还有可能活。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就不能心存侥幸。
关九心思浮荡,双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头狼,任由三头小狼也尝试爬树,连一米高都够不着,就这么三番四次地上下起伏,爬上来掉下去,掉下去爬上来,嗷嗷乱叫。
头狼挺直着前肢,昂头看她,显然也知道,只要她不下来,小狼们是拿她不奈何的,它倒是可以继续尝试去爬树,可是只要她手中还有箭,那么它也很有可能步同伴的后尘,一命呜呼。
它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类小女孩可以那么厉害,单枪匹马地就干掉了它一半的同类,以往即便是遇见成年的人类,它们狼群也是不惧的,即便人类的手中握着枪,它们也可以灵活地四散而开,继而将人捕杀。
作为幼狼时,它就已经见证过不止一次那样的场面,狼群面对单个人类时会迅速活得压倒性的胜利。
可是很显然,树上的小女孩是个例外。
它已经损失了三个同伴,还有两位虽然没死,看着却也活不久了,丧失战斗力的狼,是没有资格继续留在族群的,一旦被驱逐,单靠自身捕猎的话,基本就跟等死没什么区别。
冷眼对峙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头狼忽然扬天长嚎了一声,带头撤退。三匹小狼反应很迅速,去咬尚未死去的两匹成年狼,见它们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却行动不便,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关九愣了愣,良久才舔了舔干裂的唇角,抖抖索索地解下腰间的水壶,仰着脖子猛灌了好几口。
吓死个娘咧。
她的脸上露出个像是要哭的笑容来,好半晌才扶着树干,慢慢地站直了身体,伸展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