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抬手指向我房间的方向,那暴跳的青筋一直从手背蔓延而上。可想而知,老爸这是气到了何种程度。
在实话实说和面壁思过之间,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满怀一肚子的憋屈和不甘,我毅然决然的回了房间。
刚一关上房门,一肚子的委屈便蜂蛹而出,往床上一趴,把脸埋到枕头上,便无声无息的哭了起来。
不仅因为心中的憋屈,更多的是内疚。
爸妈因为我的不辞而别而茶饭不思,担心受怕了那么多天,最后我回来了,却是连没有一个交代。
我是明事明理的人,很多道理我都懂,所以尽管如今对爸妈觉得很歉疚,但有些事还真是无法说出口来。
只能在心中悄然无声的道歉,一遍又一遍的说着"爸妈对不起"之类的话,尽管他们都无法听到。
……
在房间里趟了也不知多久,一整天也就下午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的时候吃了几口阴间买的糖葫芦。
自然是吃不饱的,我腹中的小凤鬿对于糖葫芦也有些排斥。就小咬了几口,恶心的感觉一直从胃里涌上喉咙,没一张嘴把早上吃的肉粥一并吐出来就不错了,哪还敢继续往下吃呀。
"妈妈,饿……"小凤鬿一挨饿便开始有些不高兴了,语气里带着哭腔的叫道,泪眼汪汪的仰头看着我,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看着还真教人心疼不已。
我隔着肚皮,操纵着自己体内那一丝微弱的鬼气,轻抚着我腹中的胎儿,有些于心不忍。
他跟着我这一位不尽职尽责的母亲还真是受苦,受委屈了,一整天下来还都没见他笑过一次,小小的内心里也不知藏着怎样的心思。尽管我此刻与他血肉相连,却仍是感觉不到。
"妈妈,外公外婆是不是要一直把我们关在这里面,也不给东西吃?"小凤鬿一张稚嫩俊俏的小脸都哭花了,语气哽咽地询问道。
我不知是该点头好还是该摇头的好。这一切不因我而起,但却也是有不对的地方,老爸这般罚我已经算轻的了,哪还好意思点头说是。
"外公外婆才不会那般狠心,一定会给我们东西吃的。"我贴近自己的小腹,对着里边的小凤鬿信心满满地小声开口道。
得到我这般肯定的回答,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的神色,但也没再继续叫饿了,小小的身子缩卷成团,吮吸起自己的小拇指来。
一对澄澈的双眸里隐隐泛着泪光,却没有一句抱怨或是无理取闹的话语,那不甘却又不说的小模样显得楚楚可怜,暗自神伤,让人看着真是于心何忍。
被凤泫呵斥过几次,他是领教过自己父王的威摄气魄的,所以在我面前也不敢不乖。但我觉得并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宝宝,本性也是很懂事听话的。
既然如此,我更是看不得他伤心难过了。我挨饿不要紧,都这么大个人了,但我腹中的胎儿还小,他可饿不得!
我实在是不忍心他再因为我而挨饿肚子了,这已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能接受人食对他已是极大的挑战,若我再让他连人食都吃不到,那我这位母亲,可真是做得太不应该了。
我真不相信老爸老妈会那般忍心我不吃不喝一整天,但眼看着窗外夕阳西下,忙碌了一天的城市逐渐沉寂下来,仍是不见谁来叫我吃晚饭。
正纳闷之余,耳边传来一阵"喀嚓"的开门声。
内心的激动与欣喜之情于面上表露无疑,我坐在桌前猛的转过头去看。以为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老妈那忧郁的面庞便是老爸那愠怒的神色,等看清了来人,内心却是由原先的激动更多的转为了疑惑与不解。
"外婆?"我惊呼出声。
她朝我扬起一抹和蔼可亲的淡笑,点了点头,进来后便顺手把门给关上了,步履蹒跚的缓步往我这个方向走来。
我站起身,她便拉过我的手,带我在床边并排而坐。她将我的两只手紧握于自己粗糙的大手中,抵于大腿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倒是不着急,不动声色的端坐着,静待她开口。
外婆低眼,目光随意停留在地面的素白瓷砖上,深重而又沉长的叹了口气,随后不紧不慢地开口,将心中那难以启齿的话给说了出来。
"最近我老是梦到你外公。"外婆语气平淡,面上隐约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又透着几分忧愁,话里有话。
后面的意思我都明白,外公要来接外婆离开了。
外公,对我而言是既陌生又熟悉的两个字眼。他在我还没出世之前便离世了,我所能见到的不过几张泛黄的旧照片。我不知两老感情如何,但从旧照片以及爸妈给我的描述上看,外公是个严肃却又温和的人。
外婆后半辈子孤孤单单了那么多年,终于得与曾经相爱的老伴相见了,想必是高兴的。但内心潜藏的忧伤与哀愁,又是我所能明白却无法深知的。
我垂下眼帘,黯然神伤。
虽与外婆的感情算不上深厚,但总归血浓于水,伤心和难过也是必然的。
"外公在那边……过得好吗?"我不知该如何去安慰百感交集的外婆,想了一会,也只能这般问话。
她点点头,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眼中的悲伤情绪更深重了。
"您有告诉爸妈或是舅舅吗?"我问。
这种事本该召集一家子商讨的,可外婆却来单独和我说?我对外婆此作法甚是不解。
"还没,不急。"外婆摇了摇头,握着我的两只手紧了紧,继而一脸严肃地说道:"有件事我只能跟你一人说,你听完后可别觉得外婆我老了脑子糊涂了。"
看她这般严肃认真的态度,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一颗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上。
外婆……她到底要和我说些什么,为何这般神秘?而且……还是只能告知我一人?
外婆她要单独和我说些什么秘密我是根本无法猜测的,大事应该和大人们说,就算对大人们不够信任不愿告知,那也不应该轮到和我一个孩子说啊。
"可还记得外婆以前住过的小村庄?"外婆小声地发问。
我在脑海里进行了一翻思索,继而点头道:"记忆不清了。"
对于外婆以前所住过的那座偏僻小村庄,我也就随同爸妈去过两三次,大致模样在记忆深处早已变得模模糊糊,倘若不细想还真是想不起来。
当初爸妈和舅舅要将外婆接到城里来住,外婆是死活都不愿意,坐在屋里的一张木椅上,怎样都不愿起身,一个劲的喊着要一辈子守在那狭窄的泥土房里。最后也不知怎么就妥协了。
我当初不过两三岁大的年纪,若不是那不透光的房屋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而外婆和爸妈他们又闹得那么厉害,我对此还真不会留下什么特别的映象。
只是……外婆为何会突然对我提及那座泥土小屋?那么多年过去了,那土做的泥房不被大雨淋得完全塌陷,也该是一座危房了吧。
"外婆走后,你就回那边住着,好吗?"外婆以恳求的语气询问道,眼眶里泛着泪光,就那么直勾勾的与我对视着,还真是教人不好拒绝。
"外婆您怎么突然叫我回那空置了十几年的泥土房去住?"我心中的疑惑与不解更深重了,甚至已是开始怀疑外婆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精神都变得有些恍惚或是不正常了。
"外婆告诉你,外婆现在可是比什么时候都再正常不过了!"外婆似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可怕。
我不知作何回答,只僵硬的点了点头,安安静静的打算听她继续说下去。我对外婆的性情并不了解,但十几年前还是有见识过她发起火来是何等的可怕与吓人,所以对她此刻的严肃模样也只是微微一怔。
"至于为什么……你到时候便会知晓。我会简单的和你爸妈说的,但你要保证,外婆走后,你定要独自回去!"外婆似是怕我不答应或是她走后我出尔反尔,两只手上不知哪来的力气,抓得我生疼。
虽然满腹疑惑,但既然她现在不肯说,我问了也是无用,只好一个劲的点头,对她做了个简单的保证。
她激动的心情这才稳定了不少,两眼无神的看向窗外,似是在对我说,又似是在喃喃自语,道:"咱陆家人守了那小破屋也有上百年了吧,其中的秘密要你自己去发掘,外婆的老眼锐利着呢,不会看错人的。"
我根本听不懂外婆在说些什么,整个人好似都笼罩在了团团迷雾之中,走不出去,只能干着急。
人心总归是好奇的,我满怀着疑惑与不解的心绪,打算再开口问些什么,可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外婆却是站起了身子。
"先出去吃点东西,都饿坏了吧?"外婆拉着我的手,亲切地笑问道,还未等我作出任何回答或是反应,她便牵着我的手已是径直往房门方向走去。
我只好先暂且把心中的种种疑惑都压了下去。现在最关键的一件事,莫过于填饱我的五脏六腑和喂饱我腹中的胎儿了。
有外婆在,即便老爸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当着外婆的面呵斥我的,如此一大好机会,我怎能放过。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