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顾卫强是闻到了家里的香味, 这才转醒, 摸了摸自己昏沉沉的脑袋,唯一的念头, 下次不能喝这么多了,若是家里有个事情,只靠着安安和冬冬可怎么办啊!
因为是新家,换了新床, 安安有些认床, 很早就醒了,索性起来, 在厨房一阵倒腾, 昨儿的自家老父亲喝多了, 她煮了一些葛根水放到了茶壶里面, 当然葛根煮完了以后,就毁尸灭迹了。
只剩下一壶暗褐色的解酒汤了。
听到动静,她头都没抬, “爸, 解酒汤在茶几上放着,你先喝点垫垫, 饭马上就好了。”, 其实说着是茶几,不过是一张朱红色的桌子,桌子上铺着一层白色网面细纱布, 一般讲究的人家家里都会盖上这玩意儿,不仅好看,还能防止灰尘落下。
他们这房子之前是老师住的,显然前女主人是个顾家的,这不屋内的摆设特别有韵味,当然价值也不菲了,同样的小两室要比市面上的贵两百块钱呢!
但是里面的家具啥的,一应俱全,倒是只要进来个人就成。
顾卫强这才有时间细细的打量着屋内的摆设,端起搪瓷缸在水壶内倒了半杯子的水,看到水的颜色是暗褐色的,他奇怪,“安安啊!这是什么水啊??”
安安探出头,看了一眼,“这是葛根水,专门解酒的,我在前头药材铺子买了一小撮放在家里备着。”
这味道不好闻,顾卫强捏着鼻子灌了下去,自豪,“还是闺女好啊!”,知道心疼他。
“爸!儿子不好吗?”,听到外面的动静,睡的迷糊糊的冬冬跳下床,顶着鸡窝头,质问自家老父亲。
顾卫强会说不好吗?
把冬冬给抱了起来,用着自己长了几天的胡子,可劲儿的扎他,哈哈大笑,“你说爸疼你不!”
把冬冬扎的直躲,向安安求救,“姐,你快来救救我啊!爸又在发疯了。”,也就他们家的风气比较开放,若是在外面听到儿子说爸爸发疯,那可是板上钉钉的被人称为不孝顺了。
安安抬头看了一眼,闹成一团的父子俩,笑眯眯的,“开饭了。”,昨天剩下不少菜,她给热了热,又煮了一个白米粥,米用的是超市里面的稻香米,专门煮粥用的,她把锅盖子一揭,那浓浓香甜的米味,传了老远。
不多会,就听见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浑身脏兮兮的,鼻子前挂着两管脓鼻涕,穿着一身薄棉絮的夹层袄子,在那袖子口处,黑漆漆的能揭硬壳了一样。
那还真是脏的,这个年头的孩子,哪家不是五六个,哪里管的上来,基本大的孩子棉袄褪下来,给小的穿,小的又不是个爱干净的,鼻涕一来,就用袖子一抹,吃饭的时候,那袖子就当抹布在桌上转一圈,长年累月下来,那棉袖子变成了铁袖子,一下子抡在人身上,那可不是打的一踉跄。
安安一开门,小孩儿就冲了进来,口齿不清,“我要吃粥,我要吃粥。”,瞧着那模样,是往自家厨房冲进的,跟个小强盗一样。
冷不丁的,安安被这小孩儿给撞的一踉跄,还是抱着冬冬出来的顾卫强眼疾手快,扶着了自家闺女。
他脸一黑,三两步走到了厨房,那小孩儿黑漆漆的手,已经伸到了锅里面,也顾不得里面的粥还烫不烫,抓来一把就往嘴巴里面喂着,瞧着那一双手,给烫的黑红黑红的。
顾卫强把冬冬放了下来,一把提起了小男孩儿的衣领子,丢到了门外,“谁家的小孩儿?”,门外看热闹的人还不少咧,但是没一个人来认领。
顾卫强又重复了一遍,“谁家的小孩??”
还是没人回复。
“既然没人要,我就把这孩子送到工会去了。”,这工会就是专门管理这附近偷鸡摸狗的,或者受到迫害的百姓们,工会离的很近,就在纺织厂里面,县城的高中是挨着纺织厂建的,所以这一片都归工会管,若是工会不管,自然可以在升一级,往公安处报的。
一听送到工会,其中一位五大三粗的妇人,从人群中挤出来了,张嘴就骂,“你这人谁啊?这么没道德心,孩子还小,好奇新搬来的邻居,去一趟你屋里,怎么就要去报工会了??大家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也做的忒绝了点。”
顾卫强何时和这种不讲理的妇人吵过架。
安安接过嘴,冷笑,“冬冬,既然大婶子都说了,孩子到家里祸害了一顿饭是好奇,你去从家里拿块煤,丢到大婶子家的锅里面,反正都是孩子好奇嘛,没必要追究的。”
冬冬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真从门后面抓了一块煤球,问周围的邻居,这家大婶子家是哪里的。
在场看热闹的人怎么会说啊!
顿时躲的远远地。
这婶子大家都问她喊钱婶子,她家男人在隔壁纺织厂上班,是一位工人,按理说有着供应粮吃的,家里条件不差,但是坏就坏在,她生了六个孩子不说,她男人占着城里上班吃供应粮的名额,每个月还要给老家寄回十五斤粮食,这日子可不就苦巴巴的了。
来安安家捣乱抢食的小孩儿叫钱小刚,在大院里面是出了名的小混球,东家偷点芝麻,西家偷点花生的,每次若是找钱婶子理论,她都会以孩子还小给怼回去,你一个大人好意思和小孩计较吗?
钱婶子一看到冬冬手上的煤球,顿时急了,指着安安鼻子骂,“你这小姑娘,牙尖嘴利的,有这么教小孩子使坏的吗?”
安安冷着脸,转身把煤炉子上半锅米粥给端了出来,敞在大家面前,她本来准备的是白米粥,熬了一个多小时,每颗米都圆润饱满的,被钱小刚用他那几年不洗的铁袖子往锅里面一转,整锅粥都变成了半白半黑的,可不就糟蹋了一锅的米粥吗?
安安往外一端,周围的众人看了,倒吸了口气,这年头,那白花花的大米专门熬粥的可没几家啊!
这太浪费了,尤其是看到那一锅的米被搅成了黑色,顿时心疼的不行。
那可够一家子吃几顿的啊!
不过对于新来这一家多少有些认识了。
安安把这一锅粥递到了钱婶子面前,步步紧逼,“这粥是你家孩子搞坏的,你就说怎么赔我们吧!”
钱婶子一听主人家要她赔,顿时急了,她一把拽过钱小刚跟提溜小鸡仔一样,提在手上,抄起窗户上的晾着的擀面杖就往钱小屁股上招呼,“让你坏,让你坏,惹着了不该惹的人家了吧!你以为新来的邻居跟以前老邻居一样好说话啊!我揍死你个小兔崽子。”
钱婶子拿着擀面杖打人的时候,瞧着力度下的是死手,但是落下的时候,确实轻飘飘的,钱小刚哭的哇哇叫,旁边人看的有些不忍,钱婶子这做的是给大家看的,更准确的说,是给安安看的,你看,我都这么打孩子了,你若是在找我赔偿,那就太过分了。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开口,“算了吧,闺女,这小钱一家子就是混吝不记的,下次离他们远一点。”,这位老太太,安安认识,是她之前来教职工楼卖米那次帮她说好话的奶奶。
安安的脸色顿时柔和了下来,她笑眯眯的,“奶,这一锅粥您要不!或者您看哪家孩子若是不嫌弃的话,直接把碗拿过来,我给大家分一分,大家伙一块吃了得了。”,这会的安安和之前较眦睚必报的样子,简直是两个模样。
和钱婶子闹起来,得理不饶人是安安必须做的,不然往后就会有李婶子,张婶子来欺负他们新来的,她这一番举动,也是让大家伙都知道,新来的邻居不是好欺负的。
其二,把这一锅粥分给大家吃,何尝不是为了笼络这片老邻居,她之前给人留下的印象不好,那么这一锅粥就成了转变大家印象的东西,这年头最稀缺的就是食物了,尤其还是白花花的米粥,就算是惹了点脏东西,把脏的地方挑开了,继续吃就行了,倒了太浪费。
但是对于安安来说,这锅粥她是铁定的不吃了,也不可能给自家父亲和冬冬吃。
一想到那不知道积攒了几年的铁袖子,在锅里面拌了拌,她是吃不下去的,那是因为安安有条件,让自己过的更好。
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一听,乐呵呵的把这一片的孩子都给招呼了过来,“不知道小姑娘怎么称呼啊?”
“我叫顾安安,这是我弟弟顾冬冬,这是我爸爸。”,介绍顾卫强的时候,她却没有说出名字,毕竟人和人交往之间,还是不要全部倒豆子出来最好了。
“我姓贺,你们问我喊贺奶奶就成。”,贺奶奶招呼着大院的孩子,“过来咯,你们安安姐姐给大家煮了一锅的白米粥,快拿碗过来喝。”,贺奶奶也是县城高中的老师,不过她年纪大了,早些年又遭遇过批..斗,身子也慢慢垮了下来,一早从学校退了出来,在家偶尔接点糊火柴盒的事情,贴补下家用。
在这一片大院里面,也算是有威望的。
小孩子们排排站,顾卫强站在一旁护着安安,他这种人不会打嘴仗,但是从之前钱婶子发难的时候,就一直站在安安旁边,离她最近的地方,若是钱婶子敢向前一步,他那拳头不长眼可就招呼上去了。
安安笑着对顾卫强摇了摇头,“爸,我要吃您做的片面儿汤。”,一听自家闺女吩咐,顾卫强立马就松散了下来,不确定,“这里你?”
安安点了点头,她就是故意把自家老父亲给支的,老父亲生的高高大大的,往那一站,气场全开,还真有些唬人。
之前钱婶子的手指都快指到了安安面前,看到了顾卫强跟门神一样,凶神恶煞的站在那,顿时把手缩了回去,提着钱小刚就是一顿揍。
这也是安安为什么,敢怼回去的自信,因为她知道,在她的后方,自家的老父亲会保护她。
这会小麻烦解决了,只剩下安抚这些新邻居了,若是老父亲在站这里,就有些别扭了,没看到顾卫强往着一站,孩子们都不敢往安安跟前凑。
安安在冬冬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冬冬立马转身去了屋内,过了一会,装了一兜的水果糖出来,这大过年的,几乎家家户户都准备的有糖,但那可都是金贵的玩意儿,除非家里来了客人,没哪家直接拿出来分给孩子们吃的。
安安把冬冬拉到一旁,眨了眨眼,冬冬立马明白了,小胸脯停的高高的,“来盛粥的小朋友,可以来我这里领一颗糖。”,他这一说,周围十多个小孩子都炸开了。
那可是糖啊!
他们家虽然也有糖,但是大人们都把糖给藏了起来,他们够都够不着。
安安看着冬冬,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她在前面给孩子们盛粥,冬冬在旁边负责发水果糖。
姐弟两人配合的极好,一轮下来,大家纷纷安安姐,冬冬弟弟,亲热的喊着。
安安这是第三层意思,给冬冬作势,她可以不在乎来到新地方没有朋友,但是冬冬不行,他还是个□□岁的孩子,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了熟悉的小伙伴,肯定是害怕的。
但若是几颗糖,就能让冬冬迅速的和大院里面的孩子打成一片,安安觉得这是划算的。
至于财不外漏四个字,安安一直谨记,但别忘记了,现在是大过年的,家里会准备一些糖很正常,无非在大家的眼里,安安他们一家子是个人傻钱多的外来户。
但同样的,有顾卫强这个凶神恶煞的来在,基本能震住不少坏心思的人呢。
安安猜的不错,周围的邻居分成几个心里的,有的觉得,新来的邻居可真大方,瞧着是个好相处的,第二部分便是,这邻居怕是家底厚的,人傻钱多的小肥羊,这不白米粥和水果糖,拿出来说分就分。
第三群,则是对安安他们的忌惮,人家不仅条件好,有个人型机器在旁边看着。
看来回去要嘱咐下自家孩子,不要惹着这家了。
不同的人,对于安安他们会有不同的想法,这是安安一早就知道的,她要的是和这些邻居尽快的和睦相处,但是如果真和睦不来,她也不介意撕破脸。
安安把自己的想法都摆在台面上,确实,她也是这样做的。
这一波散财,可不引着不少邻居对新来的这一户没了之前那么强的排斥心。
安安把锅底倒了倒,耸耸肩,“没了哦!大家都回家吧!”,周围的孩子一哄而散,留下了两三个,对着冬冬招呼,“冬冬,要不要跟我一块玩?”
冬冬跃跃欲试,安安回头,“去吧,玩十分钟,记得回来吃饭。”
“谢谢姐姐。”,冬冬跟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了出去,没有对新环境的恐惧和害怕,反而是跃跃欲试,这是个好现象。
安安准备进屋的时候,刚好丁老师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提着两颗大白菜,显然是出门买菜去了,大年下的,周围的市场慢慢开放了起来,气氛也松了不少,时不时能在纺织厂或者学校的门口,遇见不少挑着扁担来卖菜的农户。
虽然不是正大光明的,但是起码没有那么严格了,上面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安安看到丁老师,身子僵了下,显然是记起上次她把买卖做到丁老师面前了,她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丁老师显然不认识他,他有些疑惑,似乎在从脑子里面搜寻着,自己是不是认识面前的小丫头。
安安主动介绍,“丁老师,我是新搬来的邻居叫顾安安,开学后就是您的一名学生了。”
丁老师搜寻了一番,“你就是顾卫强的大闺女吧!”,安安还没来得及回答,顾卫强围着围裙,端着个大铁勺探出头来,“老丁啊!好巧,你也住在这院子里面啊!”
显然两人是故交了,瞧着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安安身子一僵,不会那么巧吧!她唯一一次做生意做到了丁老师面前,而丁老师就是自家老父亲找的县城高中的关系。
还真不错,让安安给猜对了。
因为丁老师家里有个病人的原因,无意间认识了顾卫强,顾卫强又是个跑车的,经常能到外面买到一些货物,丁老师就爱找顾卫强带东西,一来二去,就成了熟人。
不过,他们两人却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只知道对方的职业是什么,这就是男人之间的相处之道。
丁老师也有些意外,“你搬到这里了??”,还成了他的老邻居,这世界有点小啊!
顾卫强憨笑一声,“那可不,我也没想到,会和你个丁倔头成了邻居。”,往常请他带东西的这么多人里面就属丁老师跟头倔驴一样,难啃的很。
“这是你闺女?”,丁老师有些意外,“你这么五大三粗的臭男人,能生出这么如花似玉的女儿?”,怎么看,像是从别家偷来的孩子啊!
顾卫强一米八的大个子,长的又壮,常年在外跑车,见识的人多,世面光,自然有一番威严之像。
安安不同,她生的小巧玲珑,个子随了唐兰芝,皮肤也随她,现在皮肤养白了一些,一双杏眼湿漉漉的,看人三分笑,瞧着就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和顾卫强那般凶神恶煞的样子,还真有点区别。
其实以前顾卫强的相貌没有这般凶神恶煞的,但是经历过几次顾家的事情后,他整个人就冷硬了起来,那是由内而外的,对于外人来看,可不就是丑凶丑凶的,当然这是丁老师的看法。
在安安和冬冬眼里,自家爸爸可帅气了。
顾卫强脸一黑,瓮声瓮气的,“怎么,还不许我有个漂亮的闺女。”,说着,他故意,“闺女,快喊声爸爸,让老丁知道知道,我顾卫强的闺女可是顶好的。”
安安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爸!”,旁边的冬冬不甘示弱,跟个小陀螺一样,扑倒顾卫强怀里,雄赳赳气昂昂的喊了一声,“爸爸!”
可把顾卫强美的,比喝了蜜还舒服。
他得意的挑了挑眉,“看到没,如假包换!”
丁老师扯了扯嘴角,笑骂,“你小子有福气!”,这也是和顾卫强熟悉,说话才这么随意,平时的丁老师可严肃的紧
丁老倔这个外号不是白来的。
他看向安安,“往后分到我班上,可要好好教你。”,安安身子一僵,她最不喜欢这种被老师特殊关照的,只能默默苦笑,“谢谢丁老师。”
明明是这么心口不一,丁老师看到了也不拆穿,提着白菜回到自己家里面。
这一早上的折腾,屋内的片面汤儿也好了,之前那锅粥分给别人,安安倒是不心疼,她喊了声冬冬,冬冬立马不玩了,跟同伴嘱咐,“我吃完饭就来找你们玩。”
一群同伴羡慕的看着冬冬,都知道新来的邻居家有好吃的。
顾卫强的手艺不错,尤其是做他拿手的片面儿汤,信手拈来,可比安安一早做的白粥更喝好,当然这是她看来。
在冬冬的眼里,还是姐姐做饭好吃,自家老父亲做啥饭都是一个味道。
趁着吃早饭的功夫,顾卫强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咱们今天回下顾家村,把户口先迁到县城里面。”
安安怔了一下,放下勺子,“咱们户口挂靠到哪里?”,这年头户口落户可是顶顶重要的,不然就成了黑户,做啥啥都不方便,就拿学生来说,若是黑户可是上不了学的。
顾卫强沉吟片刻,“就暂时挂在县城高中,咱们在这片区有了房子,挂靠户口倒不难。”,无非是每年交挂靠费,一个孩子一百块。
要知道,这一百块可是天价了,没几个家庭能拿出来的,这也是城里人为何少的原因,而且每年还会有定期精简城市人口的份额,若是你在城市无法立足下去,就会被划分到精简名额里面,被工会打到乡下去,其实不用工会来精简,基本上在城市里面没了工作,就相当于没了收入来源,这时候,一般都会自发的回到乡下,因为在城市活不下去。
安安若有所思,“要钱的吧!”,这是肯定,不然人人都想留在城里面了。
顾卫强点了点头,“小孩子别操心那么多,有爸在呢!”
“爸,我在哪里上学啊?”,冬冬咬着勺子,满脸的好奇,显然对新环境很喜欢了。
“纺织厂小学。”,这是内部名额了,这片区的划分小学都是去的纺织厂,高中则是县城高中了,这可都是要钱才能进去的。
顾卫强显然是花了大价格的,不然能一次塞两个孩子进去?
安安笑眯眯的,“冬冬,到时候和姐一块上学好不好?”
冬冬重重的点了点头,吃完饭,他们三个就收拾了一番,一是回顾家村,去给长辈拜年,二是去族老家,让他见证,去把他们落在族里面的户口给迁出来。
这大过年的找人办事,总归不能空着手,顾卫强带着俩孩子,去了一趟供销社,打了两斤烧刀子,还有半斤水果糖,这都算是出门送礼顶好的物件了。
而且也很诚心,老年人不都好那一口,吃饭的时候小酌两杯,家里有孩子的可不就爱吃糖吗?
这两个礼物,可是送到人的心坎里面去了。
顾卫强骑着一辆自行车,这自行车倒不是他们买的,而是丁老师的,顾卫强刚搬到这里,啥都还没置办,只能先借来了,安安坐在后座上,冬冬坐在前杠上,一路回来,可不威风的不得了,整个顾家村可还没有哪家有自行车的。
一路上不少叔叔婶子打招呼,“卫强啊!回来了啊!”
顾卫强按着车铃,把自行车停了下来,让安安和冬冬下来,推着车子走,他笑着回应,“对!回来给俩孩子迁户口,这不在城里面上学,户口在村子里面可不行。”
旁边大婶子附和,“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都成城里人了,往后可别忘了我们这堆穷亲戚。”
“婶子,你这是哪里的话?我也是从顾家村出去的,往后大家伙想要带东西,捎句话给我,我能做到的,一定给大家带来。”,这话说的大家心里可妥帖了,旁边的年轻小嫂子问道,“安安身体可好点没?”,当时顾卫强火急火燎的推着安安去城里面的时候,大家伙都瞅在眼里呢!
安安听到了,顿时在大家伙面前蹦了蹦,“身体可好了。”
“那就成!去了城里面好好孝顺你爸,他一个人带孩子着实不容易。”
安安和冬冬两人齐齐的点了点头,乖巧的不行。
大叔接腔,“你们几个不回顾家吧?”
顾卫强还没回答呢!旁边人就替他们给回答了,“可别回去,那里可是个狼窝,既然好不容易出来,就别犯傻了。”
顾卫强怔了下,“怎么了?”,自从安安生病了,他就一心在安安身上,昨天又招待大家,这顾家发生的事情,他还真不知道。
大叔压低了嗓音,“顾卫富不是疯了吗?现在见人就咬,前儿的还把你大哥的儿子平安给咬了,那可真是血流一地啊!可把孩子给吓的哭都不会哭了。”,这顾家可不是狼窝,谁沾惹上了谁倒霉。
幸亏,顾卫强现在分出去在城里面立足脚了,不然这咬的说不定就是冬冬了。
冬冬听到这里,浑身一颤,显然是被吓着了,他哆嗦,“姐,咱们去看下平安?”,他试探的语气,让安安鼻子一酸,大人之间的恩怨,扯到了孩子身上,着实对孩子不公平。
冬冬和平安的关系好,因为上次大伯的事情,导致他们家和大房也很少有来往,这不吓着了冬冬,想去找伙伴玩,都还小心翼翼的。
她认真,“去可以,要姐姐或者爸爸带你去。”,冬冬一个人去,她可不放心,玩意被那丧尽天良的玩意儿咬了,可怎么办?
冬冬兴奋的点点头,他可好久没见到平安了,想念的紧。
顾卫强听到这消息后,整个人都怔怔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抬头望天,心中默念,老天爷不会错待任何好人,也不会偏袒任何坏人。
迷信点的说法,若是当初老大没有私下挑拨赵桂芳两口子去举报老二被公安带走,老二会对大房有如此大的怨恨吗?
平安会被咬吗?
当然这一切都是假设的存在,不过到底是一报还一报,可怜了无辜的孩子受到牵连。
顾卫强越发觉得,幸亏他们一家子早早搬离了顾家去了县城,离开了这不一家子的狼窝。
顾卫强带着安安和冬冬告别了一众乡亲,直接去了族老家,把来意说的明明白白。
族老跟顾老爷子往日的交情不错,他看着顾卫强带来的礼,苦笑,“这迁户口这种大事,可不是你说迁就迁走的,起码要知会上上面的长辈吧。”
顾卫强不急不缓,“我们四房这一支已经和上面的分家了,我现在要迁走的是我顾卫强的闺女和儿子,不是迁走自己的户口,这没必要和老爷子和老太太打招呼吧!”
这话里面的意思就是,他给孩子迁户口,跟上面的长辈没有任何关系的。
族老总觉得不得劲儿啊,虽然说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做法着实让孩子伤心了,但是再怎么说,卫强也是个晚辈,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
咋这么不懂事啊!
顾卫强死扛着,颇有一副你不给我迁户口,我就不走的样子。
安安跟冬冬在一旁干瞪眼,安安灵机一动,卖惨,“族老,若是这户口迁不走,我和冬冬可就成了上不了学的孩子了,在城里面要被人耻笑的。”
“您就同意了吧!到时候我们在城里面立足脚跟了,让我爸在顾家村挑选三个孩子,由我爸来资助他们上学。”,这变相的卖好给族老了,资助三个孩子上学,那定然是族里面成绩最好的三个,若是有一个将来有成就的话,就是顾家这一族的骄傲。
安安对顾卫强眨了眨眼睛。
顾卫强连忙点头称是,“安安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族老这人足够公正,也足够有威望,但到底是思想陈旧了一点,一开始不同意顾卫强迁走孩子的户口,是觉得他有些不孝顺,到底是怨恨了长辈。
但是如今的利益摆在面前,说不心动是假的,族里面孩子能才成,这是族老做梦都想的事情,他牙一咬,“成,我给你迁户口,但是必须要让老头子和老太太知道,通通气也行,就算他们不愿意,这户口我也给你迁出来。”,这就是族老的立场了,他会兼顾平衡,为了村子孩子的将来考虑,吃下这次的诱饵,又不失人心,对于顾老头和周爱菊来说,他是尽心帮着点的。
虽说面上是不偏不倚,但是到底对于顾卫强来说是不公平了点,见顾卫强有些不愿意,他沉吟了一瞬间,“强子,顾家村是你们的根,你们在和长辈闹的厉害,你可以不在乎,但是安安和冬冬不能不在乎,这年头,孝道大于天,等安安说婆家,冬冬娶媳妇的时候,哪家不会上门打听一番,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们。”
顾卫强身上一阵冷汗,是他想的不够周全,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不指望娶媳妇,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虚的名声,但是安安和冬冬还小。
将来若是想娶个好媳妇,说个好婆家,那么对方势必会来打听他们家的情况。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不管在哪个年头,都是一顶大山,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安安脸色有些不好看,“爸,我和冬冬不在乎。”,冬冬小声附和。
顾卫强摸了摸自家闺女的头,“傻孩子,爸在乎。”,做父亲的舍不得有任何污点在孩子身上沾着,哪怕是一丢丢也不行。
安安沉默。
她改变不了父亲的想法,改变不了这个时代的想法,她很想说,她可以不结婚,陪着老父亲一辈子,这种话在安安以前的世界,是很正常的。
但是在这个时代,等于大不孝。
这种话她不能说 ,最多只能在心里面想想看。
父女温情的时候,周爱菊领着顾老头子从家里急匆匆的赶过来,经过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原本看起来身子骨还颇为不错的周爱菊现在瞧着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一样,越发瘦的跟竹竿一样,脸上再也没了以前慈爱的笑容,反而有些愁苦连天。
显然,安安他们离开后,顾家的日子并不如意。
老头子更夸张,他那天夜里起来照看顾卫富的时候,发现顾卫富偷偷跑了,他出去追,被顾卫富一下子掀倒在地上,折了腿,走路有些跛脚。
两个老人出门的时候,把顾卫富用铁链子锁在家里,这才敢放心出门的,可以说,老太太和老爷子已经被顾卫富给绊的死死的,哪里都去不了。
周爱菊站在族老家篱笆院儿的门口,看着里面的时候,浑浊的眼中有着泪光,老四变了,不再像以前的嬉皮笑脸,他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的肃杀,不过瞧人都精神了不少,倒像是一把要出鞘的宝剑,而那宝剑的锋利的剑锋指着的正是自己和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