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都市里任何一名自命清高的大龄女青年一样,廿四的阮微微也没想过自己会落得相亲的下场。
北京正午夏阳似火,星巴克铜色门把手被焦灼的滚烫。她迟疑片刻才推门而入。而甫踏入室内,那混着咖香的冷气便直冲冲扑面而来,把整个脸颊微渗的汗意洗涤一空。阮微微稍定神情,抬头不动声色打量四周:许是中午,店里只零零散散的几位散客。直接抛开某角落里两个交颈而谈的老外,临窗沙发上坐着位风姿男士,姿态慵懒坦然,眼神遥遥盯住窗外的某点。
见到他,阮微微心里很明显咯噔一声,再次回头把那两个老外扫视几番,很不情愿判定此男士貌似为今天主角。啧啧,样貌大佳,风度翩翩,无论从哪个角度旁敲侧击都堪为佳人……
可世间哪的双全法,阮微微只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人。她明白的很,像这种极品男出现在愁云惨淡的相亲界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情况是迫于父母要求而出场走穴,必定不会看上自己;而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为GAY。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去柜台点了杯caralacchato,温热咖啡拿在手中给了她一些勇气。然端起咖啡走向目标时,手心竟还是微微出汗。
阮微微连忙唾弃自己:叱,太没出息!日常又不是没接触过优秀异性,为何此刻却像高中女生般面红耳赤?随后她再急忙自我辩解:那是因为她清楚那些异性路人甲乙丙丁对自己的生活没有什么大影响,可此情此景不同,毕竟男女问题摆到相亲台面已是目的性太强。万一不小心许了终身,咳,当然如果,如果当然,阮微微有些恶意的想,这个他是GAY,自己则可以考虑一下…。
天人交战间她已来到猎物面前。微暇的男人感受有外人靠近,视线与思维从窗外端端收回,不动声色的落在阮微微身上。被某种有礼貌却嘲笑的眼光所接触,阮微微迅速恢复冷面淑女状,咳了一声轻问:“请问您是周先生吗?”
她张口询问,那人却依旧挑眉不语,只用异样目光若有所思打量她。
沉默的结局永远是尴尬。
阮微微僵着笑容等待回答,而额头已该死的咖啡热气熏出热汗。此刻她似乎已清晰明白此男为何只剩相亲的后果。
“呃,请问你是不是周先生?”又静待很久,阮微微耐着性子问,内心把汹涌脏话暗暗吞下。她用余光瞥到店内的服务生已经好奇的把目光投视过来。
对方不答,望着她突然笑了,那笑容突兀却又极优雅,笑意更淡,阮微微简直怀疑他是否勾勒嘴角,但那好看已经深入人心。
他垂下眼睛:“很抱歉,我不是。
阮微微却因为那低沉的声音再呆住。
门这时再次被推开,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跑进来,四处环视。
面前的男人扬下巴,微笑道:“小姐,你等的那个人到了。”他依旧轻笑着,起身却和阮微微擦肩而过。
阮微微怔怔的看着男人桌上剩下的半杯咖啡,却仍然冒着热汽。
这是她和程岳的初次相逢。
他已经结婚了吧,阮微微想,男人放下杯子的时候,修长的手上已经套有戒指……所有女人都会对这种细节很敏感──但或者只是装饰的戒指?到底什么样的女人能配得上他?
这般心不在焉下,阮微微随后的相亲自然以失败告终。她尚未懊恼自己的花痴,一周后,新任公务员阮微微在办公室再看到熟悉的英俊面孔,惊讶之余,却早已沦陷。
对方自然把她全部忘记,那不过是人群中平常无奇的一张女孩子的脸。他在公事上冷漠和声色不动强势却仿佛另外一个人,对她惯常的不假辞色。然而相比冷面上司的身份,阮微微更清晰记得初见时程岳嘴角的些微笑意,他已经向她展现只属于自己的温暖。
可惜再也止步不前。
程岳戒指从未摘下,彰显他已经结婚的事实。但但奇怪的是,两年过去,阮微微都已经从最初的办公室小秘书提升到副处长,却是没有在任何场合见到那位神秘的程太太。
而程岳本人,居然也没有在任何场合提起过自己的夫人,口风甚紧。
有一次,阮微微无意间听到一群官员在角落说起风月场上的勾当。当时酒过半席,场面暧昧,程岳也是半醉,似笑非笑的旁听,却被几人逼问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嫂子。不然她怎么舍得放任英俊老公独守空房。更有甚者,有相熟人士怀疑程岳早被戴了绿帽子,签了离婚协议书,手上的戒指只是摆设。
她在旁边脸色苍白的听着。
说没有吧,至少说句没有也行。就算不解释也行,至少随便给个答案吧。
阮微微打发走领班,却是焦躁的等待答案。
然而,程岳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除了那次之外,阮微微早就悄然打探过,自己上司这私事的版本众多,但居然很多人如她,从没有见过程岳的妻子。
有人说,程岳婚娶的是高干之女,两人为权为利结合,互为伙伴,玩乐时绝不干涉,故此放纵;有人说,程太太不为老谋深算的程父所喜,早被遣出国外;还有人说,程岳其实有两房妻子,号称东西院,分别为他诞下一子一女,不知带谁出来好──
最后一个流言可能还有点事实依据,那是阮微微的确见过程岳的儿子。小男孩的五官到脾气都酷似父亲,和程岳坐在一起,大小两张脸,连翻阅纸张时手在桌面轻微一滑的姿势都相同,一个模子印出来。
程岳并不介意带儿子参加公众场合,但他对所有妻子的流言都不予置评,反而是阮微微越来越被流言搅得心神不宁。而程岳手上的朴素戒指,就像刀锋样,刺伤她的眼。
阮微微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她这两年没有再去参加任何相亲,筋疲力尽的等待不可能但有希望的结局。
可能吗?
……
阮微微拉开沉重的窗帘,冬日的阳光依然拥挤的涌入屋内,天空就像半壁捉摸不透而又晦涩的玉,任由云彩雕琢的自由,却无处依托。
随着屋子逐渐亮堂,身后半躺男人向来自持而淡漠双眼,难以抑制的眯起,伸臂挡住突如其来的阳光。
他一动不动,任由阮微微光着脚从窗边走回来,帮他套上衬衣,再将西裤拿来。
“今天忙吗?”
“……还好,下午有儿子的家长会。”程岳叹了口气,气息很淡的吹拂阮微微靠在近处的脸颊,带起女人脸上的红云,尺寸的距离。
阮微微竭力收敛心扉,专心帮他打领带,大概是她的身体不着寸缕,柔软肌肤在空气中冻的微微发抖。而这点异常大概逃不过对方的眼睛,但他也没有任何表示。
“为儿子参加家长会吗……吗?我听说你还有个神秘的女儿。”随口说完这句,阮微微却立刻后悔逾越,低下头不敢看前方男人的表情。
程岳看了她半晌,没什么表情推开她的手,自己把剩下的扣子系上,再站起身整理衣服。
他淡淡道:“什么叫神秘的女儿?我的确有个女儿。”
阮微微猛地抬起头。
最开始宁愿得到个答案,任何答案。但当程岳就这样毫无负担的承认事实,阮微微却只觉得自己自己心脏无来由的一沉,联想到和他长着相同面孔的儿子,她兀自强笑道:“噢,女儿长得也很像你吗?”
原本是为了掩盖心下突如其来的异样,随口而说,但那话说出去后等了许久,对方却只是不答,男人的背影在几秒钟内也是沉默不动。
阮微微还懊恼自己是否过于刺探隐私,她刚要柔声道歉,抬头后不由一愣。
程岳的表情并不是惯常呈现的冷漠,也并非恼羞成怒──实际上,程岳这一刻的表情堪称柔软。阮微微甚至有几刻恍惚,除了在两年前两人的初遇后,她几乎没见过程岳露出任何这种温和表情。
阮微微从没料到那种最打动她的神情,居然在此刻的场景下重现。
但男人已经回神。
“不,那丫头个性比较像我,”他轻声笑道,口气里有不加掩饰的感情,随后想了一想,轻轻道,“但长相,倒是比较像她妈妈。”
阮微微轻轻“哦”了声,不知道自己在应答什么,也不知道程岳有没有听见自己应答的话,因为此刻房间只剩下她独自一人。
阮微微坐在床上,只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像流水一样散落在不知名的角落,连发光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程岳的口气最像是在说起他的妻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