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白微微一僵, 惊讶, 片刻之后才语气复杂地回答:“……是有些像。”
叶梦舟仿佛恍然大悟,点着头猜测地说:“难怪他会把你认作别人, 原来是你长得和他认识一个故人想像,真是太巧了。”
叶梦舟心底蓦然升起一股玄妙的感觉, 他侧头看了一眼晏白, 又去看照片,忽然想起了梦里的少爷,不对,比起他身边的晏白, 跟梦里的晏白更像吧?年代也相近。
叶梦舟继续说:“这人就是胡爷爷口中说的那个队长吗?还真是个飞行员啊。”
晏白正要说什么,胡爷爷打断了他们:“我找到茶叶了,你们坐下来等等, 我现在给你们泡茶啊。”
他们怎么可能真叫一个这样年老的老人家给他们沏茶倒水,且不说尊老爱幼,看胡爷爷走路都要搀着拐杖, 手脚不利索的模样,万一不小心被烫去了, 可怎样是好?无需多言,叶梦舟和晏白对视一眼,竟然升起了默契, 晏白从胡爷爷手中把茶叶罐子拿开,叶梦舟则去把胡爷爷扶走。
胡爷爷着急地问:“队长,你怎么抢我东西啊?”
晏白熟稔地说:“我自己来泡茶吧, 我怕你摔着啊,上次你不就跌了一跤,膝盖都淤青了,你做事那么不稳重,以后可怎么当上飞行员?你现在连队长的话都不停了吗?”
胡爷爷一下子被哄住了,他被晏白的话带了过去,神色怔怔好一会儿,服从了队长的指示,说:“好的,队长。”
叶梦舟见晏白的这套鬼话居然真的起效,抬起头,投给晏白一个敬佩的眼神。有够机智啊,演得可真好。
晏白用桌上的一次性水杯简单地沏了三杯茶,三人围坐在一块儿聊天,就在养老院的院子里,大树下面,搬了三张竹编小板凳来坐。
叶梦舟发现晏白还在演,晏白问胡爷爷:“小胡,我走了以后你过得还好吗……”
夏风掠过,树影婆娑,一蓝如洗的天空上浮云缱绻。白发苍苍的老人捧着一杯茶,惬意地呷了一口,口齿模糊地慢慢给他们讲了起来,讲到伤心处时眼睛湿润,讲到高兴处时眉飞色舞,仿佛回到了年轻岁月。
三人一起说了一下午的话,叶梦舟听了一肚子的故事,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叶梦舟哼着今天胡爷爷教他唱的歌,一打开家门,就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以及他妈洪亮的笑声,笑得让他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爸黑着脸:“你回来啦?”
叶梦舟问:“爸,今天有客人啊?”
爸爸摇了摇头,像是咬牙切齿地说:“不是客人,是你姐把男朋友带回家了。”
叶梦舟心里咯噔一下,之前没听姐姐提起来过啊,怎么突然带个男人回家?他姐从小桃花多,可正式交往过的男朋友屈指可数,这是她第一次领到家里来的男朋友,意义不一样,这是承认名分了。
叶梦舟走到拐角时,先从墙后偷偷瞄了一眼,看看姐姐带回来的男人长什么模样,只看到一个侧脸和背影,但目前看来起码身材不错。
他才探出半张脸,就被他姐给逮到了:“小舟!你回来了啊!”
叶梦舟只得走过去:“姐。”
姐姐起身走过来,拉着他,介绍说:“阿煜,这是我弟弟,叶梦舟,小舟。”
正面相见,叶梦舟瞧清了姐夫的正脸和打扮,怔了怔,姐夫长得不算特别英俊,但也可称得上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叶梦舟不懂什么奢侈品,但是他看这个男人通身上下穿的戴的,绝对不是个普通人。男人礼貌地伸手致意:“你好,早就听你姐姐提起过你了。我姓齐,单字一个煜。”
姐姐在一旁补充说:“你叫他齐大哥就好了。”
叶梦舟规规矩矩地和姐夫打招呼,气氛有点尴尬,不过他本来就是个性格腼腆的男生,齐煜也并不热络,过了一会儿,拿了一个礼盒过来,说是送给叶梦舟的礼物,姐姐给他使眼色让他收下。
陪坐了好半天之后,他们全家人一起去把准·姐夫送走了,姐夫不住他们家,住酒店。叶梦舟才发现楼下那辆眼生的保时捷原来是齐煜开来的。等人一走,叶梦舟把礼物拿到房间去,拆开包装,惊喜——是飞机模型!
姐姐敲门进了他房间,看到叶梦舟拆开来的礼物,满意地点点头:“他还挺上道的啊,记得我跟他说过你喜欢飞机模型。”
姐姐在他身边坐下,问:“妈说你又跟姓晏的小子一起出去玩了啊,玩到那么晚才回来,你们现在关系那么好了啊?我明明提醒过你了啊。”
叶梦舟被姐姐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点挂不住面子,心虚地说:“姐,我后来又觉得他不一定喜欢我啊,说不定只是我想多了……就算要疏远,也不可能突然直接完全不搭理他,对吧?要是他来问我为什么,难道我直接跟他说,因为我怀疑你喜欢我?那太尴尬了吧?”
姐姐嗤笑一声,说:“行吧,你们今天去哪了啊?妈说你们去做义工?”
说到这,叶梦舟又想起今天看到的那章老照片,回答:“嗯,去养老院探望了一个老爷爷。之前我们去航空展的时候偶然遇见了那个老爷爷,他把晏白误认成了他以前认识的人,特别神奇。今天我们去探望他,在他那里看到了一些老照片,有一张照片拍了一个几十年前的老飞行员,竟然真的和晏白长得很像。你说巧不巧?”
姐姐听到这里也感兴趣了:“是挺巧的啊,你拍照片了吗?给我看看?”
“拍了。”叶梦舟拿出手机,他一打开相册,最新一张照片就是他和晏白还有老爷爷的合照,毕竟他们是通过组织去做义工嘛,还留照片证明他们去过了,照片上,他和晏白站在胡爷爷的一左一右,穿着领来的印着慈善组织logo的t恤衫。胡爷爷眯着眼睛笑,他也笑得很灿烂,当时没仔细看,现在再看,他忽然觉得晏白虽然是笑着的,但眉目之间仿佛笼着一股挥之不散的忧郁。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姐姐眼睛一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晏白啊?长得是很帅啊。”
叶梦舟他拍下来的那张黑白老照片给姐姐看:“你看,是不是很像?”
姐姐看了一眼,皱起眉:“好像是有点像,不过这照片有点糊啊。”
叶梦舟说:“七八十年前的老照片了,肯定糊啊。”
姐姐想了下,说:“我记得最近网上不是有个修复老照片的app很红吗?把这个图修复一下试试看。”
叶梦舟拍了下脑门:“是哦。”
姐弟俩折腾了一番,把老照片数字修复过之后,照片里面目模糊的青年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许多。姐姐惊讶地说:“还真的很像……”
叶梦舟:“我就说吧?”
姐姐笑了笑,随口一问:“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梦不就说好像是在民国时期?时间都对的上。说不定你这不是在做梦,是你们上辈子就认识吧?”
叶梦舟像是被人说中了心思,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我在回来的路上也事这样想的!姐,你说人会不会真的有上辈子啊?”
这下轮到他姐姐傻眼了:“你不是吧?这么不科学的事你也信啊。我是老妈老爸整天在那看抗日剧,你才把日常生活的人做进梦里去了。”
叶梦舟闭上嘴,犹豫了须臾,决定不再和姐姐说了。
自从脑海里冒出那个年头之后,叶梦舟就一直忍不住地去想,就算所谓的前世今生只是他荒唐的想法,其实那张老照片上的飞行员和晏白并无关系,但他现在依然疯狂地想要知道关于那个飞行员的事情,可他现在除了一张老照片,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可用信息。
还是去找找看吧,不找肯定找不到,找了说不定能找到。他只记得他梦里的那个人也姓晏。
***
晏白回来之后晚上也睡不着,大头钉还记得他他能理解,但他没想到大头钉那里竟然还有他的旧照片。
他记得自己上辈子是一回事,看到上辈子的自己是另一回事。更何况,竟然还被叶梦舟给看到了,他既庆幸叶梦舟没起疑心,又莫名地有一丝遗憾。怎么说呢?有时他也会想,他因为去鬼门关走了一圈,记起了上辈子的事,那叶梦舟是不是也可能会想起来?他做了那么多错事,怕叶梦舟想起来之后又要与他划清界限,好不容易他清空了罪孽转世重来。但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偶尔也会觉得寂寞。
好似他一个人在演没有观众的独角戏。
隔了一天,晏白又想去找叶梦舟,好不容易放暑假,他当然要抓紧每一天,尽可能地多和叶梦舟相处,赶紧把亲密度刷上来啊!
晏白先打了个电话确认叶梦舟在不在家,叶梦舟接了电话,但这次委婉地拒绝了他:“对不起哦,我要出门一趟,这两天没空,过几天你再来找我吧?”
晏白没想到居然会扑了个空,问:“你去哪?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叶梦舟含糊地说:“不行,你不能一起去,我、我……是要去走亲戚。”
晏白遗憾地叹了口气:“那这几天我可以给你发消息吧?等你一回来你就告诉我,我去找你。”
叶梦舟只能答应下来:“好吧。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只是一两天不在家而已。”
晏白说:“一天见不到你我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叶梦舟“唰”地脸红了,晏白怎么总是能这么自然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呢?叶梦舟手心都冒汗了,他权当没听见,结结巴巴地说:“我要去整理东西出门了,不和你说了。”
其实晏白自己也明白,不可能每天都和叶梦舟黏在一起,叶梦舟有自己的生活,就算他想围着叶梦舟转,叶梦舟也不一定能配合他。但一见不到叶梦舟他就觉得心慌,怕一错开眼,叶梦舟就找不到了。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是自己太杯弓蛇影了,他这个爱管太多地性子就该改改,不然叶梦舟迟早要嫌弃他。
晏白压根没去想叶梦舟可能是在骗他,可见这平时从不撒谎的老实人撒起谎来猜格外的逼真可信。
叶梦舟没去走亲戚。
他整理了下梦中的信息,梦里的晏家是做生意的,生意还做得很大,小少爷的母亲还提起过他们家是江南的首富什么的……而且梦里人的口音和他们这差不多,他猜测是本省,叶梦舟这几天调查了下民国时期姓晏的富商。
还真的被他查到了一个比较符合的晏姓商人,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如今就算是能被记在野史上的旧商人都是做过利国利民的大事的人,那些只图个赚钱的,哪能有什么姓名。还是因为晏家人当时留下了一套老宅院,就在邻县的镇上,有文物研究价值,这才留下了丁点资料。
叶梦舟在网上查到晏家大院的照片,但这座宅院没有王家大院、周庄沈厅那么出名,是当时富商的豪宅,可也不是特别壕,只能说比上不足不下有余,网上能查到的照片也寥寥无几。
当时叶梦舟一打开去过的游客拍下的照片,便觉得后颈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这几张照片里的景色,竟然依稀和他梦中见过的颇为相似。
叶梦舟看着软弱,其实是个性格很较真的人,假如有什么问题,就一定要知道答案。
出发的前一天,他辗转反侧了一晚上,闭上眼,果然又做那个梦了。
……
好像是在学校图书馆的角落,小少爷和他一起在一处无人的书架角落。
他局促不安地说:“少爷……这是学校,我觉得在这里不太好吧?”
少爷抓着他不放:“我想什么时候亲你就什么亲你,想在哪亲你就在哪亲你,你是我的小奴才,你敢不听我的?”
他确实不敢不听,便问:“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少爷哄着他说:“不会有人来的,你别拖拖拉拉的了,都是因为你拖拉,等下要被人发现了得怪你。”
他不太明白怎么就怪到他身上了,但他知道自己拒绝少爷也没有用,左右少爷做什么并不是他能决定的,还不如快快从了,少爷玩过了就不会再继续勉强他了,他无可奈何地看了少爷一眼,小声催促说:“那您亲快一些,亲好了,我还要去看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