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白水河的倒流,鱼长出了脚爬到岸上,母牛下了羊崽子,果树结出米饭团子,盘果也不相信安武会干出这种事。但事实似乎的确如此,当盘果心急火燎地踏进寝宫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衣衫不整晕倒在地的达来。
紧接着跨进门槛的紫丹立刻扑了过去,把达来抱在怀里,扯过一件袍子,盖住达来露在外面的肩膀,两只眼睛朝跪在一旁被五花大绑的安武喷射出来自心里的怒火。
祖平气急败坏地冲到安武面前,“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说着一拳打在安武的脸上,一道血丝从安武的嘴角流出来。
“住手!”盘果吼道,“在事情还没搞清之前,谁也不准冲动。”
俗话说知子莫如父,安武是个什么样的人,盘果心里一清二楚,这孩子虽然天生神力,但却心地良善,小时候和其他贵族子弟打架都会留意轻重,所以才得到了很多人的尊重,至于女色这方面,安武向来洁身自好,森多大寨有不少贵族家的姑娘不介意他有没有王族血统,对安武暗送秋波,但安武从不动心,要说安武因为垂涎达来的美色进而非礼达来,盘果绝对不相信。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盘果弯下腰,一字一句地对安武说道。
“事情不是已经是明摆着了吗?”水仙翻着白眼,“盘果家竟然出了个无耻之徒,这事要是传出去把我们的脸都丢尽了。”
安武慢慢抬起头,“阿爸,请你相信我,我冲进来的时候,达来公主的衣衫已经是这个样子,她见了我就发疯似的叫喊,然后忽然就昏倒在地,我的确什么也没做。”
“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有脸说,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现在终于露出你野种的本性!”祖平指着安武破口大骂。
盘果侧身就给了祖平一记耳光,祖平恨恨地捂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水仙马上为祖平挨这一耳光抱不平,“大王,祖平也是你的儿子,说话虽然有点过分,但也在情理之中,你放着犯罪的人不治罪,却要打受害者,这是什么道理。”
盘果鼓起两只牛眼,“现在真相到底如何还不知道,处理什么?”
“我来看看,”雅格缓缓走到已经达来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下,“是受惊过度昏厥过去,不碍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拔开盖子,把瓶口放在达来鼻子底下晃了晃。
在众人关注的目光里,达来悠悠醒来,先看到了把自己搂在怀里的紫丹,又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安武,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惊叫了一声,直往紫丹怀里钻。
“孩子,别怕,我不会离开你半步。”紫丹心痛地紧紧抱住达来。
“公主不用害怕,这里没有什么人可以伤害到你,你慢慢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大家。”雅格轻言慢语地说道。
达来这才慢慢从紫丹怀里抬起头,眼里满是惶恐,呜咽着说,“启禀总大摩师,刚才安武头领把我送到寝宫后,我请他四处查看以保证安全,他转了一圈后突然踢开我的门冲了进来,像条饿狼一样撕扯我的衣衫,我只有拼命大叫,还好卫士们听到我的呼叫及时赶来,要不然········。”
安武目眦尽裂,站起来大吼,“达来你说谎!”
盘果一巴掌打在安武的脸上,怒喝道,“跪下。”
“陷害你?”水仙冷哼一声,“达来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陷害你。”
“我怎么知道。”安武怒道。
紫丹冲着盘果一鞠躬,“大王,我敬仰您的光明磊落和雄心壮志,请您给我女儿一个公道,如果你偏袒安武,我和平甲部族绝不答应。”
“阿爸,你要为我做主。”祖平也扑通一下跪倒。
盘果的脸像蒙了一层黑纱,他必须在安武和国家稳定,家族和睦之间做出选择。
寝宫里死一般沉静,所有人都在等着盘果下达处死安武的命令。
“阿爸,下命令吧,儿子不怪您,但请您相信,儿子从来没做过给盘果家族抹黑的事。”安武重重地用头撞了三下地面。
盘果双眼噙着泪花,心中一声重重的叹息,转过身去大手一挥,“拉出去砍头。”
两名卫士把安武从地上拉起来,雅格忽然说道,“慢着。”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雅格,盘果在惊讶之余还有些感激,如果这个时候雅格替安武求情,其他人就不能反对了。
雅格清了清嗓子说,“大王,这几天正值祖平和达来大喜的日子,不适宜见血,我建议把安武打入死牢,三天之后再处死。”
盘果眼中刚刚闪耀起来的希望之光瞬间熄灭,他无力地挥挥手,“押下去。”
看着安武被卫士押走的背影,盘果只觉得头一阵发晕,晃了两晃就往后倒。
雅格似乎早有准备,抬起手一股力量把盘果托住,轻轻放在地上。
其他人立即围拢过来,雅格掏出一颗药丸,“大王急火攻心,服下这粒药丸就会没事。”
祖平接过药丸就要往盘果嘴里塞,已经回过神来的盘果摇了摇头,倔强地挡开了祖平的手,“我没事,坐着休息一下就好,外面宾客都在等着开席,请总大摩师替我主持,我稍后便去。”
盘果说着就要挣扎着站起来,雅格把手放在盘果的肩膀上,把他按坐回去,“既然这样,大王就在这里休息,祖平护送达来暂时到王后的寝宫安歇,为了不影响这次举行的大婚,这件事暂时不能对外公开。”
安排完一切,雅格带着众人离开了达来的寝宫,留下一队卫士保护盘果。
坐了一会,盘果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又回到了半月广场,他面带微笑,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热闹的宴席从黄昏持续到了深夜,宾客们喝干了一百坛酒,吃下了五十头牛,新鲜的水果无数。
盘果回到寝宫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但他丝毫没有睡意。背着手在卧房里踱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隐隐感觉到事件的背后似乎有什么阴谋。
盘果当然不相信达来说的证词,更奇怪刚才所有人急于置安武于死地的统一态度,他们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这些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正在沉思着,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听到都兰在外面大声禀报,“启禀大王,安武逃跑了。”
盘果急忙说道,“进来说。”
门一推开,盘果就看到都兰低着头走了进来。
“都兰你这是?”盘果正在疑惑间,都兰忽然歪倒下去,一脸狞笑的申加出现在盘果面前。
“是你?”盘果拧紧了眉头,“来人!”
申加微微一笑,“大王不必喊了,外面的卫士已经听不到任何人说话。”
盘果把目光投向摆放在一边的那把上古铁刀。
申加撸起袖子,露出爬满黑毛的手臂,“大王,我不认为你的动作会比我快,想必你也听安武说过,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身体单薄的申加了。”
盘果看着申加粗壮的手臂,衡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体力,明智地坐了下来,“侄儿,我知道你是要向紫丹头领报仇,这件事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说。”
申加坦然地坐在盘果的对面,笑着摇了摇头,“姑父,我的仇人不止紫丹一个人。”
盘果面色一沉,“其他人和你阿爸的死没有关系。”
“是吗?”申加眯着眼睛嘴角翘出一抹冷笑,“是谁让我阿爸去平甲断卡洛大军的粮草?”
“是你阿爸自己主动要去,他和紫丹头领有过一段过去,他认为······。”
“住口!”申加愤怒地打断了盘果的话,“是你,是你下达的命令,不要把责任推卸到我阿爸头上。”
盘果看着表情几近扭曲的申加,知道无论怎么解释他也听不进去,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尽量拖延时间,外面正在抓捕安武,一定会派人过来保护他的安全。
盘果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对于你一怒之下攻打森多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还是回去当乌东头领,过些日子我就让你和风灵完婚。”
“姑父,你还当我是三岁的孩童吗,这么幼稚的谎言你竟然也说得出口。”申加鄙夷地看着盘果,“你和睢国达成协议,全国销售睢国的食盐,你比令堆还狠,彻底断了我们乌东的活路,我这个乌东头领怎么当得下去。”
“侄儿,没有食盐,你们还有奴隶,实施奴隶买卖的政策乌东是最大的受益者。”盘果耐心地说道。
“可能吧,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申加把拳头捏得咯咯响,“姑父,把眼睛闭上,我尽量一拳打碎你的心脏,你只会感到瞬间的疼痛和窒息,然后你就能和你的祖宗相会在极乐世界。”
盘果的心往下沉,全身紧绷,“申加,我跟你说这么多话是希望你回头是岸,别以为我会怕你。”
申加微微一笑,闪电般地出手。盘果来不及防备胸口已经被申加的拳头打中,正如申加说的那样,他感受到了短暂的疼痛,呼吸停滞,两只眼睛睁得很大,在弥留之际,他听到申加伏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其实要你命的不是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