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肥原贤二转身指着沉默不语的宪飞,“具体的措施找他就行了,我国使馆已经和他协商好了。一句话:祝您成功。”
“谢谢!谢谢”溥仪感恩戴德,连声不迭地说着。土肥原贤二回去后,终于说服公使芳泽同意了他的意见,并安排了傅仪秘密出走的计划:第一步,溥仪和陈师傅同出北府,去探望住在麒麟碑胡同的敬敬、荣惠两太妃,探望完了,依旧回北府,给北府上下一个守信用的印象。第二步,翌日借口去裱褙胡同看一所准备租用的住房,然后从那里绕道奔东交民巷,先住进德国医院。第三步,住进使馆。就这样,溥仪一行安全地住进日本大使馆。不久,溥仪又在土肥原贤二的精心策划下,并在穿黑便衣的日本警察和特务的保护下逃出北京,住进了天津的张园。土肥原贤二为自己未来的满洲构想布下了关键的一子,感到由衷地高兴。但是,铁杆保皇派宪飞和赛大侠却因皇帝出走没了主心骨。他们为着各自的前途私议多次,可依然像是两只没头的苍蝇找不到出路。无奈,只好又叩开了土肥原贤二的寓所大门。他们走进上房,时逢土肥原贤二站在落地式的穿衣镜前披戴华贵的和服。土肥原贤二转过身来,望着有些拘谨的宪飞和赛大侠,漫不经心地笑着说:兴。但是,铁杆保皇派宪飞和赛大侠却因皇帝出走没了主心骨。他们为着各自的前途私议多次,可依然像是两只没头的苍蝇找不到出路。无奈,只好又叩开了土肥原贤二的寓所大门。他们走进上房,时逢土肥原贤二站在落地式的穿衣镜前披戴华贵的和服。土肥原贤二转过身来,望着有些拘谨的宪飞和赛大侠,漫不经心地笑着说:宪飞自知现在不是落座的时候,习惯地叫了一声“辅佐官!”
方才有些结巴地问:“你就要外出办事去,是吗?”
“是的。”
土肥原贤二点了点头,“昨天,张大帅的顾问町野武马先生派人来,说是有要事面商。”
土肥原贤二出任张大帅顾问的传闻,早已在上层社会中传开了。因此,宪飞一听说町野武马约见土肥原贤二,便本能地想到了这方面的事情。他惊喜地问:“辅佐官就要做张大帅的顾问了,是吧?”
土肥原贤二淡然地笑了笑,未加可否。“辅佐官!这有什么可保密的?难道连我们也信不过?”
赛大侠有情绪地说。“这说到哪去了?我确实不知道。”
土肥原贤二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有意开玩笑地说,“如果真像宪飞君说的那样,我一定把你二位带到大清祖业的发祥地去,为大清帝国的东山再起大干一场!”
“此话当真?”
宪飞激动得有点盾飞色舞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二位?”
土肥原贤二碎然长叹了一声,“可惜啊,今天的约见,很可能不会尽如人意。”
“不!一定能尽如人意。”
宪飞说得如此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在他的思想中,皇帝溥仪离开了京城,盼等第二个张勋复辟的美梦也由此破灭了,希望只能寄托在日本人身上,复辟的根据地也只能退到关外去。如今,关外是张大帅的地盘,而张大帅又是最听日本人的话的。无论是从日本人的利益来看,还是站在张大帅的立场上而言,土肥原贤二做张大帅的顾问是再合适没有的了。他讲完全部理由之后,又手舞足蹈地说:“据说,町野武马先生精明得很,他一定会欢迎你的。”
“话说得太早了!”
土肥原贤二望着愕然的宪飞和赛大侠,“你们不了解这位町野顾问”町野武马是日本福岛县人,早年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不久,便被派到中国北京,出任清政府巡警部直属北京警官学堂的教官。辛亥革命之后,为防止关外爆发革命和打击革命军,他被秘密派往当时的满洲,在张作霖家住了一个月左右,遂与这位绿林出身的“胡帅”结下了不解之缘。之后,又做过奉天督军张锡奎、段芝贵的顾问。在此期间,日本帝国内部的矛盾迭起,尤以政府与军队——而军队中又以新老集团的潜在冲突为最。町野武马顽固地站在帝国政府一边,与在华的关东军的利益相悖逆。由于妨害川岛浪速和小矾国昭策划抬出肃亲王、拟在满蒙之地恢复清朝险些被暗杀,他安全逃走以后,川岛浪速和小矾国昭的工作也终于失败。从此,他和军队的矛盾加剧了。张作霖接任督军,继续聘请町野武马为顾问,并私下约定共生死、取天下,二人朝夕相伴,形影不离,举凡日本政府和奉系张作霖的外交,无一不是经他手导演成的。这就更加剧了他与帝国军界的矛盾,不久便以大佐军阶退出现役,担任张作霖的首席顾问。下,二人朝夕相伴,形影不离,举凡日本政府和奉系张作霖的外交,无一不是经他手导演成的。这就更加剧了他与帝国军界的矛盾,不久便以大佐军阶退出现役,担任张作霖的首席顾问。“大帅!您这不是难为我吗?”
“有什么可为难的!”
张作霖粗俗地说,“妈拉个巴子的!同你合不来、同我合不来的人,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一只手拿着一把尚方宝剑,我也不用!”
町野武马忸怩作相地说明自己是个日本人,完全出于对张作霖的一片忠心,才私议帝国派遣人员的。接着,他又把土肥原贤二贬斥一番,最后才说:“这件事,我不能代大帅回绝帝国参谋本部,只有您自己向帝国政府提出异议。”
“好,好!交给我去办。”
张作霖满不在乎地应承下来。为了维护日本帝国在满洲的最高利益,参谋本部决定派遣另一个侵华刽子手——本庄繁接替土肥原贤二出任张作霖的顾问。对此,帝国老牌的侵华谋略家坂西利八郎、少壮派军官的领袖人物永田铁山等人非常不满,要土肥原贤二滞留中国,一定要把他安插在张作霖的身边。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少壮派军官在未取得主宰日本帝国命运的大权之前,也只有愤然骂娘的份儿!町野武马在确切地知道了土肥原贤二的去向之后,以张作霖首席顾问的身分约见了他。一见面就用力握住土肥原贤二的双手,以十二分的热情说:“很遗憾,由于张大帅的固执己见,我不能和你这位帝国的骄子共事了。”
土肥原贤二对这一消息并不感到惊诧,令他困惑不解的是,这位町野武马所表露出来的热情。是胜利者对失意者的嘲弄吗?他一时猜不准。面对得意洋洋的町野武马,他照旧是那样的漫不经心,装出一副敦厚、诚实的样子,笑着说:“我感谢町野君的好心。作为帝国的臣民,只有听信大和民族的义务。至于给这位张大帅做顾问一事,你一人就绰绰有余土肥原贤二的话语,极大地刺激了町野武马的自尊心。他打量着这位人称帝国谋略骄子的土肥原贤二,觉得自己似低了一头。“町野君,你找我有何贵干?”
土肥原贤二望着难堪的町野武马,微笑着问。“没什么大事”町野武马又恢复了做作的热情,“虽说你我不能在张大帅的幕府共事,但依然还可以把你的意见贡献出来。”
他说到此处,有意停顿了一下,“换句话说,我想听听你在华的政治抱负。”
土肥原贤二不想说些什么,他此时此刻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去向。为了尽快地结束这不愉快的会见,他继续给町野武马碰了几个软钉子,才十分大度地说:“我的政治抱负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一切为了大和民族的最高利益。”
这句话宛似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了町野武马那颗忌“贤”妒“能”的心中。他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结束了这次不应该约见的会面。心中。他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结束了这次不应该约见的会面。“我也应该和废帝溥仪一样舍它而去了”土肥原贤二惆怅地走回自己的寓所,扑鼻飞来一缕清香味。他知道这是宪飞和赛大侠在操办酒席,为他出任张作霖的顾问而庆贺。为了不破坏这欢乐的气氛,他有意抽着鼻子说:“好香!好香”他快步走进了餐厅,令他异诧的是,早已调到驻华使馆工作的小田五郎也在。他禁不住地问:“小田君,你怎么也来了?”
“奉命送来帝国参谋本部给您下达的命令。”
小田五郎转身打开皮包,取出一份密件。“你知道命令的内容吗?”
土肥原贤二很不平静地问。小田五郎微微地摇了摇头,遂即双手把密件交给土肥原贤赛大侠望了望拆阅密件的土肥原贤二,一面高举起酒瓶,一面乐呵呵地大声说:“准是命令辅佐官出任张大帅的顾问!来,今天非喝个一醉方休不可。”
宪飞是有些心计的。他从土肥原贤二阅看命令的表情变化中,预感到了这纸命令是不祥之物。待到土肥原贤二看完命令,他小声地问:“是任命您去做张大帅的顾问吗?”
“不是!”
土肥原贤二低沉地答道。“为什么?”
宪飞又问。“这是帝国的安排。”
土肥原贤二完全恢复了镇静。“那帝国政府安排您去做什么工作?”
宪飞不安地问。“回国述职”土肥原贤二望着惊得不知所措的部属,大步走到餐桌旁边,蓦地夺过赛大侠手中的酒瓶,相继斟满了四杯白莲花御酒,带头举起酒杯,笑着说:“来!为欢送我回国述职,为预祝我早日返回中国,干杯!附注:关于土肥原贤二这次会见溥仪一事,国内鲜为人知。我的根据有三:一,《我的前半生》一书中没有记述,只写了这样一句话:“庄士敦到了不久,郑孝胥带着两个日本人来了。”
是谁?没有写清楚。二,土肥原贤二于194年1月7日在东部军司令部谈话笔记中也只有这样一句话,“我从张勋革命时期即与皇帝相识。”
三,英国人理查德·迪肯在所著《土肥原将军和川岛芳子》一文中曾写下这段话:“土肥原贤二和溥仪自从一九二四年就有了交往,那个时候,冯玉祥将军进占了溥仪居住的北京城。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位前皇帝一开始曾要求到英国大使馆避难,结果竟遭到拒绝。这就给了土肥原贤二一个求之不得的良机,当天晚上他就把溥仪偷偷护送出了北京”据分析,土肥原贤二的谈话记录,误把冯玉祥记成张勋。因为历来对张勋的行为习惯称之为复辟,对冯玉祥所搞的北京兵变却赞誉为革命。另外,张勋复辟时的溥仪,仅仅是个刚满10岁的孩童,也用不着土肥原贤二游说出走。因此,英国人理查德·迪肯的记载是比较正确的。本节就是依据这三方面的线索,综合其他历史资料撰写而成。五天皇驾崩土肥原再度出山五天皇驾崩土肥原再度出山于10月10日攻下武昌。而称雄中原,虎踞武汉三镇的吴佩孚弃城出走,率领残兵败将逃到了四川,从此一蹶不振。面对北伐军即将乘胜挥戈北上、扫荡掌京城大权的张作霖的局面,日本朝野陷入了混乱之中。而暂时蛰居东京的土肥原贤二又跃跃欲试了!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夜幕刚刚降落,东京的大街小巷进入了狂欢的气氛中。土肥原贤二依然关在自己的书斋中踱步沉思。当他想到代表少壮派军官的裕仁皇太子,至今不能登上天皇的宝座的时候,他再次对重病在身的大正天皇不恭地说:“是到了驾崩的时候了!”
夜很深了,东京的上空依然回荡着狂欢的浪潮,并穿透禁闭的门窗,强烈地刺激着土肥原贤二的神经,使他再次想到裕仁的曾祖父立下的誓言:一定要把红头发的野蛮人从日本的神圣国土上撵出去。然而现实确又是如此的无情,西方红头发的野蛮人的圣诞节已成为日本最为隆重的节日。为此,土肥原贤二真想大吼一声:“日本人不准过圣诞节!”
突然,他感到这喧嚣不休的声浪化做了激战的枪炮声,并随着这幻觉中的枪炮声的蔓延,他又似看到了中国大江南北燃烧着烽火,各种旗帜遮天蔽日,引导着不同的军队在拼命撕杀他近似下意识地自语:“为什么没有帝国的太阳旗!为什么不见效忠天皇陛下的皇军”清脆的门铃声,把土肥原贤二从沉思中唤醒。他望着朝自己走来的妻子香代子,严厉地问道:“这么晚了,是谁来访?”
“是铃木贞一君!”
土肥原贤二听说是铃木贞一来访,顿时来了精神,说了一句“有请!”
匆忙整理了一下着装,迎进了早已回国担任久留米步兵联队大队长的铃木贞一,亲自献上中国福建产的乌龙茶,幽默地笑着说:“贵人到了!一定给我带来了大吉大利的消息,对吧?哈哈铃木贞一说了一句中国的谚语:“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旋即又一收笑颜,深沉地说:“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去什么地方?”
“中国。”
“奉谁的命令?”
“陆相宇垣大将。”
接着,铃木贞一又说出了命令的全部内容:中国国民如果和共产党携起手来进行**,日本帝国将陷于困境。为此,要铃木贞一赶到中国的南方,利用旧交去游说蒋介石,让他断绝和共产党的联系,搞纯粹的国民革命。同时,侦察苏俄顾问鲍罗廷的行动。土肥原贤二深知铃木贞一中国之行的艰难。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所谓俄国人的影响,远在中国共产党初创的阶段,他就研读过《新青年》、《每周评论》等刊物,自然“南陈北李”的大名,也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他认为,利用矛盾说服蒋介石不难,但要想扑灭中国已经刮起来的这场“红旋风”,利用矛盾说服蒋介石不难,但要想扑灭中国已经刮起来的这场“红旋风”,阎锡山这些军阀存在;二,中国的军阀都有外国人作靠山,就说我们日本帝国吧,也绝不会坐视蒋介石驱兵进入长城以北;三,还有孙中山的各怀异志的弟子,绝对不会全心意地臣服蒋介石。”
“说得非常正确!铃木君,你是怎样看待中国共产党的呢?”
“目前,它还成不了主宰中国的政治力量。但任其发展下去,帝国在华的头号敌人,势必是新兴的共产党。”
“因此,为了帝国的长远利益,不但要委派你去游说蒋介石,而且还要派遣更多的谋略家去中国说服其他的军阀——尤其是入主北京的张大帅,都要看清苏俄赤祸的危害。”
土肥原贤二小小地呷了一口热茶,看了看铃木贞一,“只要中国混战中的军阀一致对付共产党,**的危害就能根绝!”
铃木贞一长叹了一声,感慨万端地说:“我是受陆相派遣的,内阁的老爷们还不一定赞同此举哪!”
“咳!如果不把中国共产党扼杀在摇篮里,用不了多久,第二个苏俄就会在大陆上诞生。”
土肥原贤二说罢,一拳砸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中国有句古语,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铃木贞一望着愤懑不已的土肥原贤二,“可否找帝国参谋本部的熟人谈谈呢?说不定会得到认可。”
“我早已说过多次喽!”
土肥原贤二冷漠地笑了笑,“看来,只有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了。”
铃木贞一自然懂得“那一天”的真实含义,那就是重病在身,不能料理国事的大正天皇驾崩,代表少壮派军官利益,力主向外扩张势力的裕仁皇太子早日登上皇位。对此,他也不无感慨地说:“永田君对我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咳!这样无限期地拖下去,帝国在华的机会就全都失掉了。”
“你见到永田铁山君啦?”
土肥原贤二十分赞赏这只乌鸦的鼓噪,“他还说些什么没有?”
“他说大干一场的机会就要到了。”
铃木贞一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噢,永田君让我转告你,近日不要外出。”
土肥原贤二听了这句话,烦躁的心理顿时踏实了许多。铃木贞一离去以后,他第一次平静地进入了酣睡的梦乡但是,当东京刚刚送走圣诞节之夜的狂欢,富士山顶尚未披上金色的朝晖的时候,做着入侵中国美梦的土肥原贤二又被电话铃声惊醒了,他拿起床头的电话机,习惯地说:“喂!我是土肥原贤二,您是何人?”
“我是永田铁山,请你立即赶到皇宫待命。”
“是!”
土肥原贤二迅速整装,步出大门,钻进轿车,朝着皇宫急驰而去。土肥原贤二驱车驶近护城河,遂步出轿车,抬头向东方一眺,只见一轮桔红色的朝阳喷薄升起,一股热流打心底流出,情不自禁地暗然自语:“这光彩夺目的朝墩,不就是帝国的吉照吗?”
他依恋地收回视线,肃穆地望着护城河那边,赫然入目的是建于十六世纪的五十英尺高的宏伟城墙,它用花岗岩砌成,因表面没涂水泥,在朝阳的照射下,泛着无数个金光闪闪的光点。“城垛上生长着松树,那铺着铜瓦片的白色角楼顶部的角尖向上翘起,犹如跃然欲飞的鸟翅。”
不知何故,他竟然由此想到了日本帝国的奋起和大和民族的飞腾,以及他自己施展对华谋略的抱负,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举目远眺,看见了天皇的御皇园“吹上御所”中高大的硬木树的顶端,由此又联想到“在绿树、山石和池水构成的园景中——这可能是世界上管理最善的花园——坐落着天皇宸居的未经油饰受风雨剥蚀的木制平房。他无暇思议品味这简单的、依地势而起伏的建筑群落结构,为何符合日本文化的审美观点,遂又急忙迈开双脚,朝前走去。因为他心中依然在不停地祝福:桔红色的朝阳喷薄升起,一股热流打心底流出,情不自禁地暗然自语:“这光彩夺目的朝墩,不就是帝国的吉照吗?”
他依恋地收回视线,肃穆地望着护城河那边,赫然入目的是建于十六世纪的五十英尺高的宏伟城墙,它用花岗岩砌成,因表面没涂水泥,在朝阳的照射下,泛着无数个金光闪闪的光点。“城垛上生长着松树,那铺着铜瓦片的白色角楼顶部的角尖向上翘起,犹如跃然欲飞的鸟翅。”
不知何故,他竟然由此想到了日本帝国的奋起和大和民族的飞腾,以及他自己施展对华谋略的抱负,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举目远眺,看见了天皇的御皇园“吹上御所”中高大的硬木树的顶端,由此又联想到“在绿树、山石和池水构成的园景中——这可能是世界上管理最善的花园——坐落着天皇宸居的未经油饰受风雨剥蚀的木制平房。他无暇思议品味这简单的、依地势而起伏的建筑群落结构,为何符合日本文化的审美观点,遂又急忙迈开双脚,朝前走去。因为他心中依然在不停地祝福:土肥原贤二绕过最南端的城角,穿过樱田门,抵达皇室广场公园。他仁步原地,仔细地观察着出入皇宫的人们:一个个神态肃穆,互不交谈,几乎是小跑似地走动着。根据他的经验,皇宫中一定发生了不测的事件。突然,一列带着警报器的汽车队呼啸而至,擦着他的身旁飞过。皇宫紧闭的宫门打开了,汽车队鱼贯而入,宫门又缓缓地关上。土肥原贤二那沉郁的脸上渐渐泛起了笑容,他悄然自语:“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土肥原贤二的判断是准确的。就在今天的清晨,“正当太平洋的浪潮冲击着叶山海滩上的冰块时,深居在离海滨不远的夏宫中的47岁的大正天皇,最后的一次中风发作”,便驾崩了。睡在附近的裕仁皇太子得到电话通知,因不在父亲的身边而感到非常的悲痛。方才带着警报器的车队,便是裕仁皇太子赶回皇宫。正当裕仁独自进入至圣所,面向帝国三件神器——代表日本葱绿岛屿的神圣绿主石项链、象征权力的圣剑、象征智慧的青铜镜,开始举行庄严而秘密的仪式——即向先灵宣告是新天皇的时候,永田铁山也驱车赶到了皇室广场公园。他悄悄地向土肥原贤二通报了大正天皇驾崩的消息以后,土肥原贤二蓦地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永田铁山的身躯。“土肥原君!快去参加我们最为盛大的节日吧。”
永田铁山喜不自禁地说。“有哪些人参加?”
土肥原贤二问。“有我们留在国内的中坚分子,还有一批大学寮毕业的青年军官。”
永田铁山望着骤然变得抑郁不乐的土肥原贤二,“不要多虑!都是我们中的少壮派军官。”
“在什么地方举行欢宴?”
“在皇宫以东的神田学生区。”
“这儿距离皇宫太近,举行这样的欢宴合适吗?”
“合适!”
永田铁山猝然变色,恶狠狠地说,“这是向军界元老派宣战的誓师大会,这是预示日本帝国新生的大会。从今天起,我们将在裕仁天皇的领导下进击!”
永田铁山引土肥原贤二赶到皇宫以东的神田学生区时,数十名全身戎装的少壮派军官早已济济一堂,分坐在数张摆满酒宴的餐桌旁。他们二人刚刚被让到前边的餐桌落座,一位担任司仪的少佐举起了酒杯,用他那凶煞神似的目光巡视一遍四周,大声地说:被让到前边的餐桌落座,一位担任司仪的少佐举起了酒杯,用他那凶煞神似的目光巡视一遍四周,大声地说:“干杯——!”
土肥原贤二也异常兴奋地举起了酒杯,一眼看见了阿南惟几少佐那恶煞神似的面孔,一种不祥的预兆打心底油然生起。数年之后,阿南惟几操纵宫廷假手政变的时候,土肥原贤二曾深有感触地说:“当年不祥的预兆终于兑现了!”
众人疯狂地叫喊着干过杯以后,那位担任司仪的少佐又大声说:“下边,请我们大学寮的负责人大川博士发表讲演!”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一位长相漂亮,一头黑短发,嘴唇上留着时髦的黑胡子的中年学者站起身来,他就是大学寮的年轻学监大川博士。大学寮是裕仁皇太子访欧归来以后建立的宫廷学校。校舍是宫廷气象台改建的,是一座戒备森严的教导中心。最初称之为社会问题研究所,后来又给起了一个隐晦的代号:大学寮,即大学寄宿舍。这所宫廷学校的宗旨是:培养那些为建设裕仁理想中的日本一显身手的少壮革新派。这所学校不但物色了一批效忠裕仁的亲信,还训练了一批同他一起行动的陆军突击队员的干部。大学家的组建者叫牧野,是裕仁的主要顾问之一,而他又指定自己的私生子大川博士为学监。大川博士是一位既有知识而又粗暴的军国主义者。由于牧野伯爵的恩宠,使他常年在皇族亲王身边工作。他是帮会头子头山满的忠实助手,又是头山满黑龙会中年轻一代大亚洲主义分子的领袖。他毕业于帝国大学东方哲学系,能阅读中文、梵文、阿拉伯文、希腊文、德文和英文,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大学者。在他的影响下,激进的少壮派军官逐渐地认识了“三羽鸟”,以及在巴登·巴登选拔的“十一名亲信”,并亲切地称之为老大哥,从而在裕仁皇太子的身边,组建了一支为之奋斗的少壮派骨干队伍。大正天皇驾崩了,他们的代言人皇太子裕仁就要登上天皇的主座,那种高兴劲儿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大川博士口若悬河他讲了日本的前途:“日本人民必须成为解放人类的旋风中心,日本民族注定要完成世界的革命化”接着,他又滔滔不绝他讲了日本的根本出路在中国,欲要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洲的战略计划。他的讲话就像是威力最强的刺激剂,使得今天与会的少壮军官频频鼓掌。大川博士最好的朋友是土肥原贤二。每逢土肥原贤二返回东京,大川博士必然上门作彻夜谈。同时,还请土肥原贤二赴大学家讲课,宣扬入侵中国的理论。实事求是地说,他们二人的思想是相辅相成的,这就是后来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在判决土肥原贤二的罪行中,多次出现大川名字的缘故。大川博士发表完讲话,把酒杯高高举到额前,激动无比地大声说:“首先,为未来征服满洲的伟业干杯!”
“干杯——!”
众人干杯过后,遂进入自由议论的阶段,有人大骂陆军中的保守派干挠了日军现代化的速度;有人攻击内阁成了进攻中国的绊脚石;有人干脆大声叫嚣:“踢开一切绊脚石,按照我们的意志行事!”
对此,大川博士非常赞赏,狂妄之极地大声说:“军队是立国之本,我们就是要牢牢地抓住军队,去攻占我们应该攻占的地方!”
“军队是立国之本,我们就是要牢牢地抓住军队,去攻占我们应该攻占的地方!”
“我认为有必要给大川博士的话加个注脚:如果天皇不发话,我们绝对不能调动军队!”
大川博士自恃创办大学察有功,加之又长裕仁10岁,因此在他的心中,即将登上天皇宝座的裕仁尚未树起神化的佛像。他望了望格外认真的东条英机淡然一笑,当着这么多的少壮派军官,大夸海口地说:“请东条君放心,那不要紧,我会让我的朋友大臣牧野去说服我们的天皇。”
东条英机是一位效忠天皇的军人,根本不允许公众舆论玷污天皇。他一听大川博士如此傲慢地谈论即将登上天皇宝座的裕仁,心中迸发出了不可遏制的愤怒之火。尤其当他听到大川博士把私生他的父亲牧野伯爵抬出来,这不可遏制的愤怒之火刹时化作维护天皇的暴烈行为,他一步跃到大川博士的身旁,倏地拔出闪着阴赤之光的指挥刀,像头暴怒的狮子大吼:“住口!你再胆敢藐视我们的天皇,我就用这把指挥刀和你说话!”
东条英机这突兀而起的行动,吓得大川博士震愕瞠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与此同时,所有与会的少壮军官也惊愕万分,相继站起身来,看着东条英机和大川博士这场猝然而起的戏如何演下去在这众人皆惊的时刻,也有两个人泰然处之,无动于衷,那就是永田铁山和土肥原贤二。永田铁山想通过大学寮派的导师大川博士,和十一亲信集团中的骨干分子东条英机的对垒,检验一下裕仁天皇身边的少壮派军官是否同心协力?有没有分裂为新的派别之争的可能?自然,由此也检验一下自己在大学寮派少壮派军官中的威信;土肥原贤二则是从一个谋略家的立场出发,觉得这场欢宴大正天皇驾崩的气氛不对,隐约地感到未来的日本帝国,将要演出自相杀戮的悲剧。他想通过东条英机和大川博士的殴斗作为预演,看看未来陆军中能左右日本帝国的不同势力。然而,永田铁山和土肥原贤二的预想都未能实现。一位个头矮小的中佐军官走到了东条英机和大川博士的中间,他右手握着军帽,剃得光光的秃头闪光耀眼,在那张刮得十分干净的青白色的脸上,眉毛和胡子的黑色格外显眼。他,就是巴登·巴登十一亲信集团中的中坚分子,后来侵华元凶之一的板垣征四郎。他像个和事佬似地将东条英机和大川博士分开。接着,他又面向与会的少壮派军官富有蛊惑性地说:“今天的欢宴,标志着日本帝国再一次的新生,让我们一齐讨论事关帝国生存的满洲问题好不好?”
“好——!”
板垣征四郎巧妙地变斗殴的场面为谈议的论坛,给土肥原贤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转过身来,对永田铁山说:“真没想到,板垣君还有临危不变,化险为夷的本领。在我们未来的事业中,他一定会大显身手的。”
永田铁山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时的东条英机,早已忘记了和大川博士的不快,像是一位年长的老大哥,对围在他四周的小兄弟发表有关占领满洲的演说了。对此,永田铁山非常欣赏,自言自语他说了一句:“真是剃头刀似的性格!”
旋即又对土肥原贤二说:不快,像是一位年长的老大哥,对围在他四周的小兄弟发表有关占领满洲的演说了。对此,永田铁山非常欣赏,自言自语他说了一句:“真是剃头刀似的性格!”
旋即又对土肥原贤二说:派。有顷,土肥原转过身来,望着和他一样只听不语的永田铁山,小声问:“永田君,你是怎样看待满洲问题的?”
“我以为,让满洲独立的政策是可取的。”
永田铁山沉吟片刻,又安静地补充说,“但不是让它完全彻底的独立。因为那样,可能会使中日永远对立,从而破坏远东未来的和平。所以,应让中国保持形式上的主权。”
土肥原贤二完全赞成这一论断。他说:“那就让我们为这一奋斗目标去努力吧!”
当晚,裕仁行将离开皇宫正西的赤坂离宫院内豪华的小凡尔赛宫,迁入高墙洋院的皇居之前,他怀着依恋惆怅的复杂情感,又走进了自己的书房,仔细地翻阅了为他提出的一连串年号,他历经深思熟虑,终于挑选了寓“宣昭缔造和平”之意的昭和为其年号,接着,他提起毛笔,饱蘸浓墨,酣畅淋漓地起草了第一道诏书,向帝国的臣民宣告了他治国的宏图:“要以简朴代替荣浮,要以独创精神来代替盲目模仿,要考虑到时代的发展而向前迈进,要紧跟文明的进展实行改革,要使全国在意志上和行动上和谐一致。”
正当裕仁天皇忙于国丧和登基的时候,日本内阁又在秘密地制订对华的外交政策。新兴的少壮派将校军官力主借用军事干预,以期达到所谓满洲独立的目的,这就理所当然地遭到了主张经济侵略,而不同意军事占领的元老重臣的反对。不久,争论便有了结果:少壮派将校军官的主张被内阁否决了。土肥原贤二和同僚们再次陷入了愤怒的沉默中。一天深夜,土肥原贤二独自关在书斋里,查阅着有关中国情况的材料,永田铁山满面春风地闯了进来。土肥原贤二失态地捧起一摞材料,万分焦虑地说:“你看看,中国南方兴起的农**动,华北一带方兴未艾的工运和学潮,与俄国十月革命的前后何等相似!如果坐视中国像俄国一样的**,日本帝国还有出路吗?”
“依你之见呢?”
永田铁山并未被土肥原贤二的情绪所感染,照旧是乐呵呵的样子。“必须采取果断措施,消灭中国大地上的赤色分子!”
土肥原贤二陡然把手中的材料往桌上一摔,愤慨地说,“可是,内阁被这些老不死的元老重臣所把持,我们的天皇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意见行事,这”
“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永田铁山以无比蔑视的口吻说,“我们可以采用‘下克上’的手段,达到我们的目的嘛。”
土肥原贤二默默� ��思忖了片时,低沉地说:“‘下克上’之举是可取的。但我们既没有‘下克上’的力量,也没有获得天皇默许的领袖人物。”
“我们早已有了这样的领袖人物。”
“谁?”
“东久迩宫亲王”
“可他受命出使欧洲,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哟!”
“他已经秘密地回到了东京。”
“真的?”
“千真万确!我就是奉亲王之命,请你立即赶到他家密商大事。”
东久迩宫亲王和大正天皇不睦,又不赞成元老重臣那保守的治国之道,远离日本,成为欧洲日本间谍组织的领导人。他获悉大正天皇驾崩的消息之后,急忙从巴黎乘船回国。做事诡秘的东久迩宫亲王,为了避免元老重臣的猜疑,没有通知任何人,径直进谒皇宫。他的到来,无疑对其侄女婿——裕仁天皇以极大的支持。他们二人在皇宫中密谋多时,共同商定了治国大计——对内逐渐清洗元老重臣,对外首先是防范中国**。不久,他又带着天皇的重托,会见了“三羽鸟”。土肥原贤二随永田铁山走进东久迩宫亲王的官邸以后,冈村宁次、小敏四郎、东条英机、板垣征四郎、矶谷廉介、山冈重厚等人早已到达,个个正襟危坐,严肃地倾听东久迩宫亲王讲话:“我再强调一次,今天,我是代表天皇的意志和诸位见面的。我赞成这样的观点:东方和西方的历史不同,但也有着非常一致的表象,那就是东西方诸国建国的历史,不外乎是经过一个时代的内战后取得统一的记录。惟一可能的国际和平,也就是经过这个时代的国际战争后取得的封建式的和平。如果建立以日本为中心的亚洲和平,我们必须齐心协力,清除天皇和国民之间的障碍,即取消内阁和国会对我们未来事业的干扰;如果要彻底解决日本的贫困,只能在中国找出路,首先是把满洲变为日本帝国开拓伟业的基地!这就是我们前进的目标,也是我们未来奋斗的方向。努力吧!没有任何力量能阻碍我们前进!”
“三羽鸟”和十一亲信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以热烈的掌声回报了东久迩宫亲王的讲演。十分聪明的土肥原贤二,完全明白了永田铁山所说的“下克上”的信条,是东久迩宫亲王提出、并得到了天皇陛下的默许的。顿时,郁闷多日的心胸豁然开朗,待到与会人员信誓旦旦地慷慨陈词过后,他极力地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礼貌地问:“亲王阁下,我应当出山了吧?”
“是的!”
东久迩宫亲王趋步近前,紧紧握住土肥原贤二的手,“天皇陛下对你在华工作是满意的,他认为你早就应该到中国去了。”
“感谢天皇陛下的赞誉!”
上肥原贤二望着微笑的东久迩宫亲王,“我明天就动身。”
“不急!”
东久迩宫亲王满意地笑了,“等我把工作安排就绪以后,咱们一起动身去中国。”
“亲王阁下!您也要去中国?”
东条英机感到有些惊愕。“对!”
东久迩宫亲王顿收满面的笑容,缓缓地打量了一遍与会者的表情,以下达命令的口吻说:“都要记住:我们前进的目标是中国!”
六大帅府矜持对傲慢,一次血腥的合作在西伯利亚的寒流悄悄地向塞外退去,和煦的春风轻拂人面的时候,东久迩宫亲工作为裕仁的私人全权代表来到了北京,化名住在西山脚下,由赛大侠暗中保镖,执行协调宫廷政策和驻在中国的其他间谍人员的秘密使命。土肥原贤二也随着东久迩宫亲王来到北京,秘密活动张作霖扑灭华北地带的**风潮、屠杀京城的共产党人。**风潮、屠杀京城的共产党人。“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样?”
土肥原贤二所说的任务,是要小田五郎派一名精通京城习俗、会做一手中国饭菜的日本浪人,化妆成中国厨师混进苏联大使馆,借给李大刽等共产党人做饭之便,暗中了解中国北方共产党人的情况。小田五郎当即取出一张书写得密密麻麻的公文纸,双手呈交给土肥原贤二:“这是住在苏联大使馆内的共产党人名单,请您过目。”
土肥原贤二仔细地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严肃地说:“完成得很好!请你通知他,尽快地再画一张使馆内的要图,尤其是要把李大钊的住处写得详尽些。事成之后,有重赏!”
“是!”
小田五郎答道。宪飞说:“有了图,又有什么用?我们还是不能飞进苏联大使馆,把李大钉这帮共产党人抓出来!”
“你怎么就知道不能?”
土肥原贤二恶狠狠地瞪了宪飞一眼,很是不满意地说。“国际惯例是不能违犯的啊!”
宪飞小声地抗辩,又补充说,“我想,贵国公使芳泽也不会同意的。”
“这不用你操心,我自有主张。”
土肥原贤二又以教训的口吻说:“你们中国有一句格言说得很好:事在人为。我认为在砚今的中国,只要努力,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业。”
“是!”
宪飞将信将疑地看着胸有成竹的土肥原贤二,暗自不服地说:“我看您如何办成这件大事吧”这时,电话铃声响了,土肥原贤二伸手拿起电话,漫不经心地说:“喂!我是土肥原,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奉大使阁下的指示,请您立刻赶到西山去见他。”
“是!”
西山脚下,绿树丛中,掩映看一处安静的四合院。正房是明三暗五的起脊瓦房,平展展的庭院中,有两棵挺拔的香椿树,在春风轻轻地拂动下,已经抽出嫩黄的香椿芽:树下有一条清澈淙淙的小溪,由围墙外的山中涓涓流来,穿过另一面围墙,又向着京城的方向流去;溪流的旁边,有一位清末遗少打扮的中年人,他荷锄弯腰,开渠放水,精心地浇灌着葡萄架。有顷,他缓缓地立起身,对着就要转到中天的红日舒展了一下上肢。他,就是隐居在西山脚下的东久迩宫亲王。但他现在的身分却是清王朝没落的遗少。这些天来,他深居简出,从不同外面的日本人和中国人发生关系。与他作伴的除赛大侠外,还有一条他心爱的狼狗。日本驻华使馆,也只有芳泽公使一人知情,连每天给他送情报的信使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每次见面,只用“西山”的代号称之。虽说他过的是隐士的生活,可他心中却装着中国南北的全局,以及日本国内的政坛。突然,护院狼狗的吠声,报告了一位贵客的来临,他就是铃木贞一。铃木贞一来华不久,他的隶属关系也就转到了东久迩宫的门下。今天,他是奉命前来汇报工作的。铃木贞一来华不久,他的隶属关系也就转到了东久迩宫的门下。今天,他是奉命前来汇报工作的。“蒋介石作为北伐军总司令,为什么不进驻武汉,反而移师南京呢?”
“文章就出在这里!”
铃木贞一微笑着解释,“武汉是国民政府所在地,而控制国民政府实权的不是国民党的左派,就是共产党的领袖人物。他这个握有兵权的总司令,不愿意听凭这班人的摆布。”
“那他计划怎样按自己的意志行事呢?”
“原来设想,强行把武汉的国民政府迁到南昌去,遭到多数政府要员的反对,尤其是坐镇北京苏联大使馆内的李大钊等人,以国民党中央执行常委的名义,写了一封致中央常委的公开信,否决了蒋介石迁都南昌的提案。”
铃木贞一望了望不无遗憾的东久迩宫亲王,“现在,他准备与武汉的国民政府分庭抗礼。”
“噢,是这样的”东久迩宫亲王惊喜地抬起了头,“你见到这位老同学了吗?”
“见到了。”
“他还像当年出访苏俄的时候,思想偏激得那么可爱吗?”
“不!不完全是另一副面孔了。”
铃木贞一狡黠地一笑,“他对我笑着说:这就叫审时度势,为我所用嘛。”
“哈哈好一个识时务的俊杰!”
东久迩宫笑得是那样的开心,“他对共产党是怎样看的?”
“他说得很隐晦,”铃木贞一取出一本小册子,双手交给东久迩宫亲王,“这是他写的《建国方略》一书,是送给我个人看的,您阅后就全明白了。”
东久迩宫亲王随意地翻着《建国方略》一书,好长时间没有说什么。“不过,他对我明确地说过:我打算用三民主义统一中国。和共产党人的关系问题,你就放心吧,我到南京就正式表态,你等着瞧吧!”
“他没有向你透露表明态度的内容吗?”
东久迩宫亲王猝然变得焦急地问。“没有!不过”铃木贞一有意地停顿了一下,“他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老同学,不要再问了。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东久迩宫亲王作为间谍巨魁,完全地领略了蒋介石的天机:一旦他回到南京,便会立即挥起屠杀共产党人的刀。他露出了欣慰的笑颜。东久迩宫亲王又详细地询问了铃木贞一和蒋介石的同窗之谊,以及蒋介石在士官学校留学期间还有哪些日本朋友后,又单刀直入地问:“在你们的交谈中,蒋介石是怎样看待日中关系的?”
“他十分肯定地答复我:为了使东亚不沦为欧美的殖民地,中日两国的合作是必要的。”
合作是必要的。”
“我代表天皇陛下感谢你,感谢你为日本帝国打开了通向中原大地的另一扇大门。”
铃木贞一委身于多事之秋的中国,以他过人的间谍才智逐渐地成熟起来。他并没有沉浸在所谓的功劳之中,因为在他和国民政府大员们的交谈中,尤其是拜访苏联顾问鲍罗廷的时候,不但获悉了“中国由于太穷,革命道路将是曲折的,但建立在共产主义上面的革命,不久将会在中国发生”的理论,而且还知道了最有威望的共产党的领袖人物是李大钊,蛰居北京的苏联大使馆内。因而,他不无担心地说:“目前,蒋介石只能解决大江以南的赤祸,而北京一带的共产党”
“我已经安排了专人负责这件事。”
东久迩宫亲王成竹在胸地抢先说道。“谁?”
“土肥原贤二。”
东久迩宫亲王看了看大喜过望的铃木贞一,遂取出金壳怀表瞧了瞧,“他就要来了。”
太阳刚刚转到西山背后,东久迩宫亲王的住所便呈现出非同一般的暮色景象。晴朗的天空依然是妩媚的阳光,四周的树木和建筑却被暮时的黛色所涂抹。东久迩宫亲王引铃木贞一走到院内,二人正在欣赏山村暮景之时,土肥原贤二风尘仆仆地闯进院来。三人寒暄过后,就近坐在香椿树下的石凳上,开始了交谈。东久迩宫亲王开门见山地问:“住在苏联大使馆的共产党人的名单搞到了吗?”
“搞到了!”
土肥原贤二取出那份名单,双手交给了东久迩宫亲王。转眼看见微微作笑的铃木贞一,心照不宣地问,“南方的事情还顺手吧?”
“一切如意!”
铃木贞一在土肥原贤二面前不敢自傲,玩笑地说,“共产党的党魁是南陈北李,我的对手陈独秀,比你对付的李大刽要好办多了。”
“是啊!”
土肥原贤二喟叹不已地说:“再说,南方的蒋介石,比北方的张作霖也精明多了!最难办的是,李大刽有苏联大使馆做庇护所,使我们不能为所欲为!”
东久迩宫亲王收好这份共产党人的名单,十分干脆地说:“土肥原君,先把你执行这项计划的困难摆出来,我们一块儿研究、解决。”
土肥原贤二剿杀北京共产党人的全部计划,就是劝说张作霖派兵冲进苏联大使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网打尽以李大钊为首的共产党人。欲要完成这项违犯国际公法的计划,第一个困难是,必须说服张作霖同意出兵。而代表帝国内阁利益的町野武马不会同意,并一定会从中作梗;第二个困难是,必须通过帝国驻华使馆,暗自说服各外交使团不干涉张作霖的行为。而使馆的最高领导——芳泽公使绝不会去做这项破坏国际惯例的事;第三个困难是,必须有一位能协调町野顾问和芳泽公使的人,否则仍然无法完成这项计划。东久迩宫亲王望着忧心仲忡的土肥原贤二,高兴地说了一句:“天助我也!”
接着他说:他接到了国内的报告,为确定日本对华方略,裕仁天皇准备在批准新的内阁之后,隆重地召开“远东会议。”
近期之内,芳泽大使、町野顾问等人都要奉调回国,出席这次重要的会议。最后,他微微地笑着说:“怎么佯?你所说的前两个困难,不就化为乌有了吗?”
“怎么佯?你所说的前两个困难,不就化为乌有了吗?”
“你看呢?铃木君。”
东久迩宫亲王有意地问。“非土肥原君莫属!”
铃木贞一果断地答道。“好!和我的意见不谋而合。”
东久迩宫亲王爽快地指示,“中国有句俗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土肥原君,你就放手大胆地干吧!”
“张作霖那边”
“我自然会让使馆通知这位张大帅!”
东久迩宫亲王看了看面带难色的土肥原贤二,“在町野顾问回国期间,由你全权负责办理两国的关系。至于事发之后内阁追究责任,由我给你顶着。”
东久迩宫亲王说罢沉吟片时,“土肥原君,你认为时下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呢?”
“一是取得各国使团的谅解,再是说服张作霖敢于出兵冲进苏联使馆。”
土肥原贤二停顿稍许,又果断地说,“不过,请亲王阁下放心,我愿和铃木君比赛,争取张作霖赶在蒋介石的前面,挥起屠杀共产党人的刀!”
“我甘拜下风!甘拜下风”铃木贞一虽然笑着,可他心里的潜台词却是:“土肥原老兄,这次恐怕得败在我的手下了吧?”
东久迩宫亲王是位多年从事谋略工作的领袖人物,他不但能分析敌对营垒的战略,而且还能依靠察颜观色,准确地判断出部属的心理活动。自从他说出日本内阁行将更迭,并隆重举行“远东会议”的信息后,发觉铃木贞一时时走神,似在思索什么重大问题。他笑着问:“铃木君,你是否想赶回国内去参加‘远东会议’?”
“是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