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治五十三年,初冬。
早晨,天京上空飘起了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下来,将天京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任意有些不情愿地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洗漱之后,抓了一件白色锦袍穿上,腰间扎上一条藏青色的带子,脚上套了一双长统皮靴,从王府出来,往盛宫方向而去。
在通往盛宫的路上,有一条小街,因处盛宫南面,名叫小南街。
小街里经营着各式小吃摊档,有点像铁国太阳宫外的昌盛街,任意很喜欢小街里的各式小吃,几乎每天早上都在小街里吃早点,然后再进盛宫处理朝庭事务,王府里的厨师几乎成了摆设。
任意走进小街里,摊贩纷纷向任意打招呼。任意来得多了,慢慢与他们熟络起来,他们并不知道任意的真正身份,只是听说是某家的公子哥儿,非常和蔼可亲的一个人。
任意每天并不固定在某一个摊档吃,他随便找了个摊档坐下,王府侍卫队长刘正把手里的公文档案袋放在桌上,低声问道:“王爷,今天吃些什么?”
任意从袋里抽出一份公文看起来,说道:“要一碗牛肉丸一碗白粥,再要两个韭菜包子就行,你们吃什么自己要。”
刘正把东西要过来放下,再点了些东西,叫另外四名侍卫坐下,与任意一起吃了起来。
任意吃东西很快,一边看着公文,三两下就把自己要的东西一扫而光,吃完之后,咂巴着嘴唇,看了看身边一个年轻侍卫面前放着一碗牛腩,伸筷子夹起一块塞进嘴里嚼起来,觉得味道不错,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年轻侍卫见了,笑道:“王爷,再来一碗?”
“我就尝尝味道。”任意笑着放下筷子,抹了抹嘴巴,把公文放进袋子里站了起来。
嘣!嘣!
小街左右两边的房顶上突然传来弓箭离弦的声音,两支银箭闪电般朝任意他们所坐的方位射来!
任意心头一凛,一把推开正坐着的几名侍卫,身形随即向左边飘起,同时叫道:“刘正,右边的房顶。”
嗖!嗖!两支银箭正正插在任意刚才所站的位置上,箭尾急速地颤动。
任意上了房顶,就看见一个黑衣人正朝前窜去,身形飘动,已到黑衣人身后,探手一抓,把黑衣人抓了过来。
任意把黑衣人的身子扳过来一看,是一张年轻惊慌的脸,此人只不过是展元境的修为,心下惊讶,这么点微末道技也敢来行刺?
任意提着黑衣人下了房顶,刘正也把另外一个人抓了下来。
小街里突然有人行刺,早就惊动小街里的人,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任意向刘正打了个眼色,刘正命四名侍卫押着两个人急步走出小街,在一个街角偏僻的角落停了下来。
刘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行刺我们?”
这两个人都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此时惊得瑟瑟发抖,其中一个颤声说道:“是……有人给我们钱,让我们杀……杀他。”说完看了任意一眼。
“是什么人给你钱?”刘正问道。
“不……知道,他是蒙着脸来找我们,告诉我们有一个人每天在这里吃早饭,给我们二千两银子,先收一千,事成后给全。”
“靠!是什么人都不搞清楚就给人办事了。”刘正气得一巴掌扇了过去,这个人的脸立马红了起来,捂着脸惊慌地望着刘正。
任意向刘正摆摆手,问起详情,才知道这两个人也就是街头上的混混,平常就做一些鱼肉平民的勾当,早两天有一个蒙面人找到他们,让他们去杀一个人,给他们二千两银子。
他们从来没有杀过人,本来是不敢的,但这二千两银子还是很诱人,所以他们就咬牙答应了。
那个蒙面人告诉他们,要杀的人每天都会到小街里吃早饭,并说了相貌特征,昨天他们来踩过点后,决定在今天动手。
事情很简单,就是有人想要任意的命,找了两个笨蛋来行刺。准确来说,是为了试探任意,如果对方真的想要任意的命,绝对不会找两个武道低微的混混来行刺,任意估计,下一次就是来真的了。
为什么有人想要任意的命,不用猜也知道,无非是为了那张椅子。
有人想要杀自己,只不过是有人认为自己挡了别人的道。
当年自己的亲姑姑惠明公主要杀自己的父亲,不就是认为自己的父亲挡了她的道么?
这些日子任意帮着皇帝爷爷处理朝庭事务,忙得脚不点地,觉得要是当皇帝都是这样,这人生也太过无趣,但偏偏有人要抢着来做,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任意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这两个还自满脸惊慌的年轻人片刻,挥手说道:“把他们放了吧。”
刘正一愣,说道:“放了?”
“没他们的事,放了。”任意挥挥手,朝前走了。
刘正有些不甘,恶狠狠地对两个人说道:“算你们今天吉星高照,快滚蛋!”伸脚把两人踢得趴在地上。
两个人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匆匆而逃。
刘正追到任意身后张嘴想说什么,任意说道:“既然人家是蒙着面来找这两个笨蛋,自然是不想暴露身份,留着他们也没用,还要浪费粮食。”
在刘正想来,谋杀一位王爷,还是未来的皇帝,就算不诛九族,不杀了他们,也不能轻易放过,那有随随便便就把人放了?
任意似乎看出刘正的心思,说道:“他们只不过是别人手里的工具,幕后指使人才是罪魁祸首。”
转过两条街,盛宫南门在望。
天上的雪下得厚了些,任意拍拍肩上的雪花,长靴踏着街道上的积雪,吱吱而行,走了数十米,发现前面有一群人围着不知道在看什么物事。
这里离盛宫南门已不足二百米,平常是没有人敢在这里聚集的,任意有些意外。
刘正看见了,急步走了过去,挤进去看了看,返回来对任意说道:“王爷,是有人要告御状,告的是连州州长柯章化的小舅子的儿子。”
任意在铁国当官数年,深知山高皇帝远,地方官府那些牛黄狗宝往往无法无天,民众因为在当地投诉无门,被逼得进京告御状,这并不奇怪。
任意走到人群边往里看,只见一个约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带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蹲在地上,身上沾满了雪花,小男孩的小脸蛋被冻得通红,一双小手放在嘴边呵着气,不停地搓着,他们面前放着一张一米见方的薄木板,上面的写着状告某某人等字,白色的雪花洒在墨字上,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任意抬头望了望天空中飘扬的雪花,心想,今天出门诸事不顺啊,叹了口气,对刘正说道:“你把人带到松竹阁,我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吧。”
刘正连忙说道:“王爷,你日理万机,这点小事不如我去通知京都府,让他们来过问此事?”
“民生无小事,我遇上了就问问吧,让京都府去办理,估计这皮又得扯回到连州去。”
任意摆摆手,进宫去了。
松竹阁是任意平常办事见人的地方,他刚刚走进去,一名太监走进来躬身说道:“王爷,早安。”
任意点点头,说道:“你去厨房吩咐做两碗鸡肉汤面过来,要大碗的。”
太监走后,任意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看看书桌上的奏折,摇摇头,拉开椅子刚刚坐下,就有管事太监进来禀报,说有官员要来奏事,任意想了想,吩咐先在外面候着,抽出一份折子看了起来。
不一会,刘正带着老妇人和小男孩走了进来。
老妇人一进门,就拉着小男孩跪了下来,颤声叫道:“见过王爷。”
任意连忙走过来把他们扶起来,硬拉着他们坐下,让刘正给他们倒了一杯热茶,说道:“老人家,你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有事稍后再说。”
老妇人有些局促不安,嘴里不停地道谢,伸出鸡爪般的手颤抖着端起茶杯,递到小男孩嘴边,小声说道:“孩儿,你喝。”
小男孩怯生生地望了任意一眼,张开小嘴轻轻抿了一口。
任意笑着轻轻拍拍小男孩身上的雪花,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说道:“喝吧,饿了吧?”小家伙连连点头。
一名太监端着两碗鸡肉汤面进来,任意吩咐放到老妇人和小男孩面前,说道:“老人家,我让人给你们做了碗面,你们先把面吃了咱们再说话。”
老妇人突然跪下,哭着叫道:“王爷,你就是活菩萨啊!你一定要为我们作主啊。”
任意急忙把老妇人拉起来,安抚了几句,让他们吃面,走到书案前坐下,看起折子来。
小男孩看着面前香喷喷的鸡肉汤面,不停地吞着口水,偷偷朝任意望去,见到任意正低头看折子,抓起筷子在碗里搅了两下,也不怕烫,扒拉着猛吃起来,老妇人低声训斥让他吃慢点,任意暗中摇了摇头。
老妇人与小男孩吃完面,任意命人收了碗筷,又给上了茶,才向老妇人问起缘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