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130章 幸福(二)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乐仁面露不忍,但亦是莫能助。

说实在的,对这个与自己有过一夜鱼水之欢的女子,乐仁悲悯、心疼,且从未有过恨意。

乐氏大公子乐仁在十七岁前,除了在曜云门中修习四年,从未与外界有过任何交游。在曜云门中完成学业、回上谷后不久,他便出门采风,在一处风光绝佳的僻壤中买下了一座小小农居,也是在那里,遇上了年仅十二的太女。

彼时的她浑身泥水交加、躺倒在了乐仁借住的草庐前。因受人追杀,她身受重伤,高烧不退,像是只孱弱的小兽。

面对那样弱小和无助的孩子,乐仁不可能不施以援手。

在乐仁看来,这是个孤苦无依的姑娘,既然被自己碰上了,合该好好照顾,等她伤势痊愈,再送她归乡。

他洗手作羹汤,精心伺候着太女的伤,每次他掀起热腾腾的锅盖、满室飘香时,被他同样捡回家来的一猫一狗,会蹭着他的裤脚,仰头侬侬软软地撒娇。

……即使在无意中发现太女身上所带着的、属于殷氏的夔纹玉带钩,即使猜到了太女的真实身份,乐仁也视而不见、置之不理。他想,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让孩子先养好伤势,之后再劝她从善从良。

但少女却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来撩拨他,亲昵地唤他乐仁哥哥,还常常往他怀里扑,乐仁权当这是小孩子的玩闹戏耍,虽说时常教训她,这样做不恰当,但也是温声细语,生怕伤了她的心。

他根本想不到,是这样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孩子,会给他下那种药。

在一个夏雨滂沱的夜晚过后,乐仁懵了。

他本也是初经人事,却偏偏伤了这么个年幼的孩子,他觉得自己罪孽太过深重,唯有一死才能谢罪。

……直到太女将他绑缚起来,洋洋得意地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是被一个人唆使来的。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她是在一个叫做应宜声的人的唆使下,前来找寻一个合适的工具的。

应宜声,这个太女一心所倾慕的人,怀疑太女的能力,他要求,除非太女能做到断情绝欲,否则不可能让他跟自己一起走。

太女说,我已经断情绝欲,绝不会轻易动情。我愿意一生一世追随您。

应宜声说,你未尝情/欲,怎能说会断情绝欲。

于是,太女来了人世间,来找寻一个能让她品尝情/欲滋味的工具。

她不无骄傲地坐在乐仁面前,炫耀着自己手臂上深可见骨的刀疤,笑道:“这些伤呢,是我自己划的。”她欺身上前,踮起脚玩弄着乐仁的下巴,“再说,我纪云开怎么能配一个宵小之辈?必定是得一个修仙世家的俊秀公子。所以我千挑万选,才挑中了你。怎样?可觉得荣幸?”

乐仁听得痛心。

在他单纯的、几乎用画笔能构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这样黑暗的一隅。而他认为,这样一个孩子不应该生活在黑暗之中。

……任何一个孩子都不该。

他劝说太女,苦口婆心,殚精竭虑,但太女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她对乐仁极尽挑逗之能事,但面对着一个孩子,乐仁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

于是太女用药,逼得乐仁痛苦不堪,以头抢地,咬舌自残,但太女却将他的下巴卸掉,将他锁起来,只待药效全部发作时,便依应宜声所言,去体味人间的情/。

七日,整整七日,乐仁几乎被折磨到发疯,太女倒是心满意足。不过,她做了一件与她原本计划不符的事情。

她本来是打算在一切结束后杀掉乐仁,以证明情与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烟云。然而,乐礼这人看起来着实蠢,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还不忘劝她回头是岸。她总觉得杀掉这么个老古板怪没意思的,索性留了他一条性命。

临行前,她掐住乐仁的下巴,那张稚嫩娇俏的脸庞浮现出与她年龄不符的艳丽媚笑:“……世间情/不过如此。”

从此,这个少女便在乐仁心里扎下了根,不是情的芽根,而是一根刺。

因为他侵占了这个女孩,他背负上了一层枷锁。

他要救她。

他必须让她知道,世间情/,并非肉/欲,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如果放任她这样下去,必然是伤人伤己。

于是,乐仁背负着这样的枷锁离开了乐家,走得头也不回。

纵然身败名裂,纵然世人都在笑话他一个成年之人,竟痴恋一个恶毒幼童至此,他也是置若罔闻。

而自从失去灵力后,乐仁一度心灰意冷,他知道自己的确是无能为力了。他甚至没有站在太女面前予以说教的资格。

但是,现在,太女在自己面前,和自己一样,灵力皆散,归于常人。她那样苦苦央求自己,眼泪滂沱,如同那夜夏雨。

乐仁俯下身,抓住了太女冰凉的手指,苦涩笑道:“我救不了。我……早是个普通人了。”

太女仰起脸来,抓住他的袖子,面色苍白如纸:“不,不……我求你,回一趟渔阳山,求求江循,我主上想要见他一面……”

乐仁面色微变,挣出袖子来,左右环视一圈,口气急促地询问:“江循他早死了!你从哪儿听说……”

太女往前膝行两步,又是两三行清泪接连流下:“主上说……他有衔蝉奴的神魂。虽然彼此之间无法感应存在,但他,他说,江循一定活过来了……”

乐仁心中发苦。

为着应宜声的一句猜测,她这样冒着危险,以凡人肉身悄悄摸上渔阳山来……

太女仍是一口一个“主上”,声声唤得凄切:“主上他让我转告能转告的人,江循若是来见他,答应他一个条件,他便把衔蝉奴神魂交还给江循!”

乐仁不由得脱口问道:“什么条件?”

太女摇头,凄楚道:“主上说,一定要见到江循再说……”

乐仁见太女之状不像是谎话,犹豫片刻后便问:“你主上身在何处?带我去看一眼,确认无误后,我自会帮你。”

……

江循接到乐仁的通知是在午后时分。而在赶到应宜声置身的废弃道观时,已是接近傍晚时分。

道观外满布松柏,散发着迷人的脂香,在冷空气中幽幽浮动。而观内的空气中,松香却被浓重的灰尘气掩盖过去,呼吸一口便能呛辣得喉头发痛。

应宜声躺在道观主殿中央的一方草席上,周身遍无半分伤痕,看上去倒是一如往日般,身材纤瘦,浑然风流,美到令人语塞。

在靠近应宜声头位的地方摆放着一只凹陷的铜盆,盆里盛满了温热的血水,太女正在他头边跪着,替他擦拭从口角流出的鲜血。

在来的路上,乐仁已将太女讲给他的内容原原本本转述给了江循。

在江循死去的这三年间,应宜声无时无刻不想要抢进渔阳山中,夺取江循尸首,亏得秦牧拼死护佑,才保得江循尸身安好。

因为没能找到胞弟应宜歌的转世魂魄,应宜声索性也不着急,只当是把江循的尸身暂且搁置在秦家,自己则四处寻访弟弟的转世。

转眼间,三年光阴逝去。

入秋之后,天气渐凉,应宜声便时常暖了酒来喝,酣畅淋漓地大醉一场,以求一夜好梦。某个如水秋夜中,他正在冰泉洞内对月自酌,历数孤影,却发现一个人影竟在自己浑然不觉之间站在了洞口,挡住了从外渗透而来的泠泠月光。

应宜声眯起醉眼,朦胧地看向来人,但只一眼,他便通体发凉,手中所持的酒壶都不要了,直甩到了一旁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盯着那身影,呆愣了很久,才骤然扑了上去,将那身影抱了个满怀。

他狂乱地亲吻着来人的发顶,额角,脸颊,每一处都和他的记忆严丝合缝,包括他羞怯的反应,以及低声的喃语:“哥哥,不要,你轻些,好痒~”

梦里的人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能让自己贴身抱紧,这样的幸福像是在他心口上凿上一个四四方方的洞,看血从里面毫无顾忌地喷涌出来,又痛又畅快。

应宜声揽住那人的肩膀,梦呓着:“……宜歌。”

“应宜歌”笑了,那笑声像是一把细嫩的树叶,搔得人心痒痒得发烫:“哥哥,是我,我来找你了。”

和应宜歌一模一样的容颜,一模一样的声音,巨大的幸福把应宜声自足底淹没至头顶,呛得他眼前发花,刚刚饮下的热酒在他体内翻腾起来,连带着血液,一起怒海翻波。

“应宜歌”软软地贴靠在应宜声胸前,抬起那张应宜声魂牵梦绕了多年的脸,笑道:“哥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应宜声来不及去想来人是谁,也来不及去问更多,他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哪怕是幻觉,他也要多看两眼才肯罢休:“宜歌,你要哥哥的什么,拿去便是。”

话音刚落,应宜声的身体便是猛然的一滞。

他满身的血液真的开始沸腾起来,嘶嘶地喷吐着热气,冲撞着他的筋脉,把内里的经**一个个烧着、点燃。血管变成了输送油料的管道,沸腾,沸腾,沸腾,煎熬着他的骨血,把内里的一切器官都叫嚣着破坏殆尽。

随后,热血逐渐平息、凝结,血液像是烧滚了的钢水,在遇到冷空气后,迅速变得坚硬起来。

血液变成钢筋,在内部盘绕着,从内缓缓刺透了应宜声的每一寸肌理。

“应宜歌”那样温柔地注视着应宜声,把放在他胸腔位置的手撤开,脉脉含情地望着应宜声,一字一顿道:“哥哥,为了我去死,好不好?”

……眼前人不是幻觉。

……可也同样不是应宜歌。

应宜声这样让一个陌生人欺近了自己,轻而易举地让他破坏了自己的身体。

……只因为他有一张脸罢了。

而现在,这张脸也在发生着变化,化成了一个拔萃的美人,颇有芝兰玉树、绕树春藤之姿。他蹲下身来,托腮看着应宜声,认真端详了他死灰般破败的脸色半晌有余,才笑问道:“……听说,你曾用过衔蝉奴的神魂?”

应宜声不答话,他的体内,属于衔蝉奴神魂的那部分正在缓慢运作,维持着他不死,但是,应宜声却发现,来人动用的手法极其恶毒。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反叛的大魔王盖世双谐我只有两千五百岁五胡之血时代玄尘道途你老婆掉了信息全知者终末忍界绝对一番奸夫是皇帝
相邻小说
元帅,你家副官会读心[穿书]三国武将战秦末中华武将召唤系统全面攻略拜师英叔都市之无上神豪我有个万宝空间我有座修真试炼场我的爷爷是首富诸天大征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