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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七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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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循迷迷糊糊地枕在来人的肩膀上,低声唤:“枚妹?”

一个时辰前,展枚的早课还没做完,被展懿硬扯出来直奔悟仙山。展枚一向不喜欢计划之外的变化,但一听是江循有可能出事,他也没有二话,路过上谷时还捎带手拉上了乐礼。

一路上展枚都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晚春茶会之后,他没和江循见过面。

早在西延山,展枚便发觉了江循的不同寻常之处,但他硬生生把这种疑虑压了下去。

他还记得江循问过自己为什么不追究此事,他也还记得自己的答案。

——“……我知道你是秦牧。我知道这些够了。别的我无需多管。”

然而事实证明,他连秦牧都不是。

他冒用了秦牧的身份,从一开始向他隐瞒了一切。

展枚痛恨这种隐瞒,即使被玉邈告知了前因后果,他还是始终想不通,江循为什么要偷秦牧的身份,为什么一定要瞒着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三人一路御剑,展枚也出神了一路,谁想还没到达悟仙山,眼尖的乐礼发现了下面踉跄前行的江循。

亲眼见到江循伤重至此,展枚脸色都绿了,哪里还管得上别的,立刻试着用灵识探入他体内,谁想那线灵气刚刚没入他的筋脉之中被绞成了碎片,要不是展枚收手得快,恐怕也要被那滚动翻涌的灵力牵扯进去。

展枚试图封掉他的气脉,但江循此时的修为已经远超过他数倍,几下点按均告失败。

他急得额上都生了汗,单手把虚弱的江循箍在怀里,一点也不熟练地抚摸着他的肩膀,动作僵硬得要命。

江循抬起袖子来,挣扎着试图把自己吐在展枚肩膀上那摊血擦干净,眼神飘飘忽忽的,好像竭力想确证眼前的人的确是他熟悉的朋友:“……枚妹……”

展枚:“……是我。”

听到这声回答后,江循却更迷糊了,竟然作势想把展枚推开。

展懿都有点看不下去了,用脚尖捅了捅展枚的腰眼。展枚打了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了,动作幅度极小地敲了下江循的后脑勺,像以前一样抗议道:“……别那么叫我。”

江循终于放心了,身子一软,趴伏在展枚身上,微微抽搐了几下,身形以极快的速度缩小,原本贴身的一身靛蓝色衣衫瞬间松松垮垮地垂坠在地。

很快,只剩下一只虚弱的白毛小猫,趴在展枚的肩头上气若游丝地呼吸着,连抬起爪子的力气都没了。

——在生命遭受极限威胁的情况下,江循的身体会发生相应的应激反应。

初入曜云门中温柔乡之毒的时候,他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只是这次的情况更加严重。

应宜声这些年一直用衔蝉奴的神魂碎片修炼,灵力与他同出一源,结果便造成了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后果,江循毫无防备,一时间哪里招架得住?

即使为自保化出原形,他的伤却依然难以治愈,只能弱弱地张着小小的三瓣嘴,一声一声地凄声叫唤。

而展枚是真的懵了。

这只小白猫,他曾在某夜去找玉邈的时候见过,玉邈当时表示“这是我的猫”,他还默默眼馋了很久。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软软萌萌的小东西真的趴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却慌了神。

……这这这个是江循的本体?所谓的“衔蝉奴”?

他从来没抱过这么暖这么小的东西,又天生横练一身硬骨,那云朵一样乖巧的小家伙害得他手都颤了,他浑身僵硬地扭过头去,双手摊开,难得地满脸慌张:“焉和……”

乐礼也傻了眼,虽然早从玉邈那里知道了江循的真实身份,但真正看到江循从人形变成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猫崽,也难免会有巨大的心理冲击,唯有展懿反应最快,很是速度地提着江循的后颈,放入了自己怀中。

展氏的软硬骨法,展懿皆修习到了大成境界,转换圆融如意,江循一挨上他的胳膊,像是趴在了海绵上,那柔若无骨的酥软指掌,让江循忍不住伸出嫩嫩的爪子环抱住,依恋地蹭了蹭。

展懿冲还在发愣的展枚丢了个眼神:“还不快走?能把他伤成这样的人,我们对上能有几分胜算?”

三人均不知江循为何会受伤,但也知道情况严峻,容不得犹豫,展懿单独御剑,展枚和乐礼共乘一剑,刚刚上剑,展懿便下了令:“往上谷去。”

乐礼一怔,但稍稍一思忖便了然了:“好。”

悟仙山在南方,附近并无什么修仙大派,地处相对孤立,而东山玉氏、博陵展氏、上谷乐氏和朔方殷氏四派相隔不远。

相对来说,东山玉氏和上谷乐氏,直线距离而言,和悟仙山最近。

上谷乐氏沉迷山水虫鱼,丹青水墨,常被人认为是与世无争的游仙散派,因此,在悟仙山遭袭的殷氏子弟们才会近把重伤的殷无堂送到东山玉氏。

但现在玉邈要处理殷无堂之事,不仅要取出他的金丹,还要向殷氏交代殷氏兄弟遭袭的事情,正是费心劳神的时候,如果此时贸然把江循送回东山去,只会徒增他的负担。

江循此时已是半神之体,他自身不能治愈的伤,送到哪里都没大用,当务之急是让他有个栖身之地,供他调息静养。

上谷山清水秀,佳境天成,休养生息来说,要比东山适合得多。

事实证明,展懿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玉邈此时早已护送着除去金丹的殷无堂离开了东山。

殷无堂的生身母亲闻讯赶来,看到儿子面色灰白、筋骨尽断的惨状,当即晕了过去,殷无乾的母亲在得知儿子被应宜声掠走、生死不明的情况后,更是数度晕厥。

一片混乱中,纪云霰拉住了玉邈,将他推入正殿的耳室中,掩上门,表情才转为冷肃:“无堂的身体是被应宜声所伤,但是金丹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邈也不打算隐瞒纪云霰:“他让我告诉所有人,他的金丹被应宜声摘去了。”

纪云霰是为数不多知道江循真实身份及封印之事的人,因此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对答案有所预料,不过亲耳听到玉邈坦诚以答,她也免不得凝眉,半晌后才叹了口气,无奈道:“……他对江循……也罢。”

玉邈朝纪云霰行了一礼:“还请纪家主代我安抚殷无堂的家眷,我会尽量找到办法……”

纪云霰却坚决打断了他的话,眸色沉静道:“玉家主,殷无堂是我殷氏中人,不需你费心。恕我多一句嘴,同为家主,你首要做的,是要安抚你东山弟子。我早听到传言,他们对效忠玉家没有微词,但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兄弟因为江循的缘故失了金丹,你虽然安排那些弟子依旧留在东山,予以厚重礼遇,却终究引得其他弟子非议纷纷,认为江循是祸害东山的罪魁,我说得可对?”

玉邈微微垂下眼睑,并不辩解。

为保江循不受议论,事情一出,他便私下里向那十数位弟子渡了自己数年修为,但悠悠之口,不是这样便能堵止的。

纪云霰继续道:“前段时间,宫异出走,仙界也因此诘难了你,可对?”

玉邈不语。

宫异作为宫氏唯一骨血,从小寄居在玉氏,理应受到万全保护,而他的出走,使得一个照顾不周的罪名,早在数月前压在了玉邈身上。

而这半年来,江循游离在外,身受魔道和秦家的双重追杀,玉邈时时外出寻找的同时,还要处理东山各项杂务,找寻为江循脱困的办法,如没有足够坚韧的心志,怕是早崩溃了。

同样身为家主,纪云霰很理解玉邈此时的处境,谁料还没来得及开解,见窗外祥云笼罩,不多时,一个殷氏弟子求见,同时带来了一个衣着华贵自矜的特使。

那特使显然来自仙界,通身仙灵宝气,而且目的明确,开口便对玉邈郑重道:“玉家主,请随我上一趟仙界。有人要见你。”

玉邈自是不能不去。

请那特使殿外稍候之后,纪云霰心知再无时间同玉邈交谈,但心中又隐隐担忧,索性走近玉邈,用了在曜云门时期对玉邈的亲切称呼:“玉九公子,你要平衡的势力多而繁杂,恐怕再无力分神,殷无堂这边你不用担心,我必会保全他的性命。”

玉邈不卑不亢地点头:“多谢云霰姐。”

道谢之后,玉邈便随那特使去了,纪云霰伏在窗边,望着那片猩红色的祥云弥散在空中,再叹一声。

……秦家、东山、魔道、仙界、应宜声、宫异、殷无堂,全都是玉邈的麻烦。

这些重担,但愿不会把他压垮。

望着天际,纪云霰喃喃道:“……汝成,若你在天有灵,让这一切速速结束,可好?”

……

被重新引入仙界的玉邈,将上次走过的路重走了一遍,依旧是雕梁画栋、仙山灵水,玉邈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对眼前的胜景半分兴致也无,他更想知道,仙界找他来究竟是为何事。

被带上銮殿,玉邈照例恭谨下拜,听着上位传来幽幽诘问之声:“玉家主,封印之事安排得如何了?”

玉邈平静道:“尚缺一两样重要的东西未能补全。”

……这当然是谎话。

释迦法阵所需的一切物件,他都准备齐全了。但是,若是要彻底封印江循的灵力,必然要把秦牧的精魂驱出他的右手。

然而仙界听闻此事,只给了他一个还魂阵。

他一月来殚精竭虑,不眠不休,但还是没有能找到可以取代还魂阵、让秦牧彻底复活的办法。

上位之人冷笑一声:“敢问玉家主不是想要拖延时间吧?封印他的能力,这样让你为难?或者说,这样让江循为难?”

玉邈垂首:“并非如此,他已经同意封印灵力。”

上位之人尖锐的声音这才缓和了些许:“是吗?那他为何还游离在外?难道不是想收齐神魂,好与违逆他的人抗衡?”

玉邈:“……”

仙界有此疑问实属正常,正如玉中源所说,江循从小被秦家洗骨伐髓,再造为人,心中难说有没有怨怼之心。如果他再塑神身,要同仙界做对,那么整个仙界加起来,恐怕也敌不过衔蝉奴的冲冠一怒。

所以,他不能告知仙界江循曾抗拒永久封印的事情,也不能告知江循仙界打算封印他的决定。

前者,江循会立时被仙界立为搜捕目标,被仙界强制封印,再收监困押,永绝后患。

后者,如果江循同意封印也罢,若是生了逆反抗拒之心,后果只会比前者更糟糕。

事关江循安危,他只能答道:“筹备事务已经差不多。请您安心。”

上位之人发出一声闷笑:“那好。”下一个瞬间,他便是话锋一转,“……但是,江循在外流窜的时日太长了。仙界只能再给你七天时间。七日一过,仙界会替你料理了衔蝉奴,也无需玉家主枉费心神了。”

玉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退出銮殿的,他只觉得周身疲累不堪,汗湿重衣,面色如纸,压力潮涌似的朝他袭来,直逼得他呼吸困难,胸口如万斤巨石沉压,将他往无尽的深海中带去,让他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水沫呛得难以呼吸。

然而,他刚刚踏出仙界之门,被一只手扯到了一边去。

他定睛一看,来者竟然是展懿。

展懿难得地收敛起不正不经的模样,疾声道:“我左右都找不到你的踪影,去问了云霰才知道你在这儿。怎么耽误这么长时间啊你?我已经把江循找回来了,让他暂时在上谷安歇。”

连珠炮似的发问让玉邈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脸色更见煞白,可听到“江循”二字,他的眼中终于亮起了些光芒:“他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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