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七, 荆城武会的日子。
这日杜青宁难得早早醒来, 将杜青雨喊起。两人洗漱梳妆罢下楼时,杜建胜与另外两个姐姐还没出来。她们便在楼下候着,看着或独行或成群的人陆陆续续吃了早点去平穹门。
渐渐地, 杜青宁有些心急了,好在很快便见到大哥与两个姐姐先后下了楼, 忙道:“快快快……吃了早点我们就过去,否则怕没位置看比武了。”
杜建胜过去坐下, 闻言笑道:“你哥我好歹是朝廷的人, 咱们靖阳侯府也非只有虚名,你以为人家不会给咱们备好便于观战的好座?”
昨日杜青宁与杜青雨上楼早,没有见到那平穹门大公子在见到一直未说话的杜建胜后, 是如何礼待他的。
杜青宁听到这话, 便放了心,开心道:“如此甚好。”
杜青彤大概起得最早, 在房间时就将早点给用了, 当下她只坐在一旁候着众人。后来见他们快吃好时,便起身出去先上了马车。
众人吃罢,杜建胜领着妹妹们朝平穹门去了。
在整个荆城,今日各街各道的人流大部分都是往城西去的。杜青宁在马车里看着路上的各路江湖人,对杜青雨道:“三姐, 这路上似乎多了许多气势不凡的高手。”
“嗯!”杜青雨也看着外头,“或许不少人是要比武的,之前大概是在休整, 当下才出没。”
杜青宁点了下头,眼睛越发的亮了,想想就觉激动,长这么大,她当真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
抬眸间,她才发现竟还有不少人直接从屋顶上飞过,一个接着一个。这场面让她觉得更是稀罕,许久不曾收回目光。
她素来都羡慕有轻功的人,奈何她这身子也不知怎的,就是学不会。
一路上新奇人物不断,让杜青宁看的应接不暇,便越发好奇当下的平穹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阵势:“也不知那平穹门能不能装得下这么多人。”兴许真正要比武的人并不多,但这看比武的人,定然是人山人海,瞧这路上朝城西去的人便就知。
但当他们下马车进入平穹门,随着其他人被引去西面的比武场后,她发现她想多了。
这平穹门从门外瞧着倒不是多大,里头却是大有乾坤。能被武林选为武林大会的比试点,果然不同凡响。这比武场宽阔浩大,构造设置也精妙,处处都有专门维持秩序的人。比武台坐落于最西面,四周环出了大块空地。空地之后便是其他人观战的地方,有座位也有站位。除此之外,还有几栋简单的木楼坐落于比武台周边各处。
杜建胜他们因身份特殊,被领上了比武台南面的木楼最上层。
一名贵气逼人的男子带着四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出现在这里,难免会引得不少人注意,甚至有不少汉子眼里放了光。当下又见他们被引到了最利于观战的木楼上层,便更是有人在讨论着他们的身份。
他们从楼上沿着桌子坐下,在众人的目光下,倒也镇定。
杜青宁为自己倒了杯温茶喝下,兴致勃勃的问杜建胜:“大哥,下面有好些人色眯眯的看着我们姐妹几个呢!”
妹妹们被这般无礼打量,杜建胜自然不高兴,但也无法,只得忍下。当下听到杜青宁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番话,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无奈摇头:“你哟……”有些语重心长,大概是指她的不要脸。
杜青宁托腮朝楼下看去,见到仍是有不少人看着他们,便又突发奇想的问道:“大哥,你觉得你这几位妹妹谁最好看?”
杜建胜正在嗑瓜子,闻言顿住,眸色微闪了下,道:“彤儿清雅,南儿娇艳,小雨柔美,阿宁灵俏。你们各有千秋,倒是难分伯仲。”
其实在他看来,与许多人所想的一样,觉得最好看的自然是这从外面带进靖阳侯府的四妹杜青宁。她不仅灵俏,那五官与肌肤也太过精致细腻,挑不出半点瑕疵,就与那裴延一样,好看的有些不真实。
杜青宁闻言点了下头,没觉得不满意,她也拿了把瓜子嗑着,目光落向了下方的比武台。
这时,突有踩木梯的声音响起,他们便一道转头看去,登时都诧异了。
当看到这楼上还有一桌空位,他们便猜或许还有人会上来,倒没想到上来的竟会是裴律与汪承泓。
汪承泓见到他们,惊讶后,立刻笑道:“哎呦!杜大公子这是领着几位妹妹来见识这荆城武会的?”
杜建胜起身作揖:“裴世子,汪二公子。”
裴律也作了个揖,从另外一桌旁坐下。
汪承泓特地看了看杜青宁,从裴律的对面坐下。他先为裴律倒了杯茶,再为自己倒了杯,道:“还是杜大公子有兴致,我妹妹也想过来,生生被我给拒绝了去。”
对杜建胜来说,裴律这人,他揍也揍过,绕是不喜,也不会如何,只应着汪承泓的话:“我没带几位妹妹出来玩过,当下有机会,自然不想错过。”
汪承泓是个健谈的人,与杜建胜你一言我一句,倒也聊得来。
本是兴致满满看武会的杜青宁,这心情因裴律的存在多少受了些影响。后来她想了下,觉得为他让自己不快也不值,便决定努力无视他,握着瓜子,去到护栏边站着。
瞧着底下的人山人海,她这兴致又被提了起来。
杜青雨也走了过来,与她一道看着底下。
这时,突有一娇小的身影飞了上来,从杜青宁旁边落下。
杜青宁侧头看去,入目的是位小姑娘,身穿精致的白色箭袖骑装,其动作轻盈飒爽,明显是生自江湖中的姑娘。
她环胸看着这里头的几位姑娘,拧眉倨傲的问道:“你们是谁?”
不难注意到,她特地瞧的人是这里的姐妹四个,那眼里的敌意与嫉妒,实在太明显,这分明就是看她们几位长得好看,便不顺眼了。
这未免也太直接了些。
因觉太好笑,杜青宁不由笑出了声,见对方立刻瞪向她,她掩嘴尴尬的咳了咳,眼观鼻鼻观心。
裴律握着茶杯,无意将杜青宁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她眼里的笑意实在太浓,笑的眉眼弯弯,如月如星,一时倒让他忘记收回目光。
“小菡。”突有一位公子也跳了上来,他拉过那姑娘的手,对各位道歉,“在下平穹门二公子高秋毅,舍妹顽皮叨唠到各位,对不住。”
汪承泓也觉得这姑娘确实有趣,笑了笑,道:“二公子严重了。”
被称为小菡的姑娘不乐意了:“二哥,他们是谁啊?”
“这与你无关,回去。”高秋毅对在座各位道了声别,拉起妹妹又飞了下去。
杜青宁将双手搭在护栏上,见那姑娘不甘不愿的被拉远后,不由又笑了笑,对身旁的杜青雨道:“也不知江湖上的姑娘是否都是这么莽撞直接。”
杜青雨亦是觉得好笑:“也挺有趣。”
不一会儿后,又有人被引入了比武场,瞬间杜青宁便被那气势出众到仿若光芒万丈的男子吸引去目光。
这气场与这身紫衣……
她想了下,这似乎是昨日在平穹门的门口看到的那背影。就算离得远,她也可以从轮廓中看出这人怕是长得非常出色,何况还有许多江湖女子都在朝他看。
眼见着那人被引向了对面木楼,杜青宁抬眸终于见到他的长相。
长眉凤眸,挺鼻薄唇,当真是俊美非凡。只是,他的嘴角一直勾着一抹悠闲自若的笑,透着丝丝的邪气。他明明该是一位温雅的贵公子,浑身上下却又透着一股子捉摸不定,高深莫测的感觉。
这人不简单,也不像个好人。
这是杜青宁的第一感觉。
她想了下,便回去坐下,问杜建胜:“大哥,那是谁啊?”
杜建胜其实也在看那人,心中亦是好奇,他摇头:“我不知道,没见过,看那气派,也不像是江湖人。”
这时汪承泓也问起裴律:“表哥,那紫衣男子,你可认识?”
裴律的目光亦落在那人身上,他道:“不认识。”
霎时,响彻云霄,振奋人心的锣鼓声响起,比武终于开始。杜青宁便睁大眼睛看向比武台,很快就见到两男人上了台。一个手里持剑,瞧着年纪轻轻,英姿勃勃。一个手持双刀,瞧着杀气腾腾。
最后一击鼓声后,两人便厮打起来,武器碰撞声不断。
正是杜青宁全神贯注的看着下面的比试时,裴律的目光又朝对面木楼上的紫衣男子看去,眸中色彩不明。
虽说比武只是点到为止,但对江湖人来说,所谓的点到为止可就不那么好看了,见血或是遍体鳞伤,甚至丢了半条命也为最寻常不过之事。
很快,那持剑男子的胳膊被对方的双刀给划了道血口。
杜青雨最胆小,吓得不忍再看,连忙转过了头,不想恰巧看到东面的木楼瓦顶上站着几个人。
定眼一看,发现竟是裴延与蔚元钧,还有站在他们后头的沈星与安?保??钦?苍诳幢仁蕴u娜吮任洹?br>
“阿宁。”杜青雨赶紧扯了扯杜青宁的胳膊,示意她看过去。
杜青宁循着见到裴延他们,也是惊讶不已,尤其是见到裴延竟是负手与蔚元钧一道站着的,便更是睁大了眼睛。
杜青彤与杜青南也不忍再继续看比武台已打的鲜血淋漓的场景,注意到杜青宁与杜青雨的举动后,便也顺着看了过去。
当杜青彤的目光触及到裴延时,明显怔住。
当下的裴延一身白色长袍,因屋顶的风较大,而衣袂飘飘。他身姿颀长,负手而立,白衣与长发微扬间,犹如天神降世。
哪怕因离的远看不清他的脸,单是轮廓,也足够让杜青彤觉得从未见过如此一个好看的像画中走出来的男子。
杜青雨小声问着杜青宁:“裴二公子怎会站着?”
杜青南虽有心上人,也难免多看裴延这种风华绝代的男子一眼,听到杜青雨的话,她便冷问:“谁是裴家二公子?”
杜青雨应道:“穿白衣的那位。”
杜青彤闻言难得也立刻道:“裴家二公子不是不能走?”她倒未想到能将慧慧迷成那样的裴二公子竟是这般出色。
杜青雨看了看有些异常的大姐,不知该如何回答。
杜青宁想了下,道:“不能走,也不代表不能站啊!”她想应该就是这样了。
话罢,她不由又多看了裴延几眼,才发现,他好高,比那元公子还高。以前他都是坐轮椅的,她倒未注意到过他会这么高。
如此一看,似乎更迷人了。
杜青彤抿了抿嘴,不由也多看了裴延几眼。
这时,他们对面木楼上,本是悠闲观战的紫衣男子,也抬眸朝东面木楼瓦顶上的裴延看了过去。
也不知因发现了什么,他那透着丝丝阴邪的瞳孔微缩了下。
接收到他的目光,裴延也垂眸朝他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间,紫衣男子挑了下眉,明显不知因什么原由,对裴延存在了浓厚的兴趣。
比武持续进行着,也就是不断有人上台厮打。起初杜青宁兴致很大,渐渐倒也觉得有些没劲了,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随意看着。
据说这比武是要持续多日的,若一直如此循环,似乎也没多大意思。
尤其是当下的这一对比试者打的似乎不怎么精彩,许多人便收回了目光,偶有人各自小声聊了起来。
正是这人心涣散的时候,比武台上其中一人突然被打飞了出去,飞出去的方向恰恰就是南面杜青宁他们所在的木楼这边。
实在是太没悬念,都只觉这人输了,却未注意到他手里陡的出现一个飞镖,转手间,直接就近刺向杜青宁。
飞镖射来之时已是电光火石之间,裴律神色一凛,跳过去欲救人,不想不知从哪里瞬间飞来另外一个人,趁他注意力被转移之际,持剑也刺向他,他下意识躲闪且出手。
一切只是发生在一瞬间,肉体穿刺的声音响起。
杜青宁与裴律同时被刺中。
杜建胜定眼看到时已是来不及,当他看到刺客刺中的是杜青宁的胸口,眼睛陡红,翻身就下去追那射飞镖的人。
裴律自然看得出杜青宁被刺中的是心脏,分毫无差,他的脸色难得白了。
脸色惨白的杜青宁只感觉胸口有此生从未经历过的剧痛,却又在瞬间变得麻木。她确定,她这肯定是又被裴律拖累了,可她连控诉的力气都没有,眼皮子只颤了两下,就闭上了眼睛。
失去意识前,她看到由东面朝自己飞来并落在她面前的裴延。
可这次,他也救不了她了。
裴延接住杜青宁,当即便在她嘴里塞了颗续命丹,已保证吊着她一口气。
刺客只是利用飞镖与轻功的优势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时机来杀裴律,后来见只是刺中他的腰部,知道僵持下去无意义,瞬间又跑了。
受伤的裴律过去拦住欲将杜青宁抱走的裴延。
杜建胜飞回来颤着声音问道:“你想干什么?”都是踏过尸体的人,又怎会不知杜青宁怕是活不了。
当下的裴延身上,已不复平时那清风明月般的气质,有的只是冰冷森寒,眸中透着阴戾的幽光,令人不寒而栗。
他也不??拢?苯拥ナ种雌鹩竦阎徽q鄣牧较拢?憬?沤ㄊび胧苌说呐崧纱蛲耍?豢滩坏8榈谋e哦徘嗄?衫攵?ァ?br>
东面木楼顶上的沈星变了脸色。
公子的腿……